《流浪者联萌》挂科再读

8、卟卟

　　对于桥墩墩下的小伙伴，乖仔表示很喜欢。

　　小黑特别聪明，总是说些很有道理的话；阿毛老实敦厚，脾气特别好；瓜娃……瓜娃虽然脾气坏，但它特别讲义气特别勇敢呀！

　　至于乖仔自己，那当然是——可爱可爱，可爱极了！

　　“嗯，我们真是一群超萌的狗狗。”
　　乖仔满意地点着头，甩着尾巴觅食去。

　　阿毛摇摇晃晃地跟在身后，小黑和瓜娃已经追逐嬉闹着，跑到了前面。

　　几只狗狗转过小路，踏上大道，跑过街角……

　　小黑突然转身跑了回来，一脸惊慌地汪汪叫。

　　“乖仔阿毛，快来快来！”

　　“怎么了啊？”乖仔踢踢踏踏地小跑，“你叫什么呀？”

　　“你们快看前面呀！十字路口！”

　　“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呀。”乖仔奇怪地看了眼小黑，“小黑你怎么了呀？怎么突然不认路了？”

　　“不是的呀！现在是红灯，马上就要绿灯了！你们看，看路中间！”

　　“马上就要绿灯……”
　　乖仔迷惑地眨了眨眼，“可是我们还没走到那里啊，赶不上这次绿灯啦，下次绿灯再过马路嘛。我们要做乖狗狗，要遵守灯灯规则。”

　　“不是的啊！都叫你们看路中间了呀！”

　　小黑很着急的甩着尾巴。
　　前头，瓜娃已经开始焦虑地来回走动。

　　路中间，路中间怎么了啊？

　　乖仔迷惑地望过去，第一眼，只看到了青白色的路面。

　　第二眼，看到了路边等待通行的行人。

　　第三眼，看到了红灯前排队的车辆。

　　咦，等等，那路中间一小团白色是什么？

　　乖仔傻乎乎地眨眨眼睛。
　　阿毛也已经看到了，它昂起头，汪汪地小声叫：“为什么有一只狗狗趴在那里？”

　　“对啊，那里为什么有一只……”

　　就在乖仔说话的时候，红灯变黄了。

　　“呀！”乖仔急的几乎跳了起来。

　　“黄灯灯来了！它为什么还趴在那里啊！”

　　瓜娃大声叫起来，试图提醒那只狗狗躲开，可是，那只狗狗一动不动。

　　黄灯在闪烁，乖仔的心都提起来了。

　　距离这么远，我们来不及赶过去了呀！
　　那只小狗狗到底怎么回事嘛！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女孩子小跑着，跑了过去，把那只白色的小卷毛狗狗抱了起来。

　　绿灯亮了。

　　那个女孩子抱着白色狗狗返回到了路边。

　　呼——安全了。
　　乖仔松了口气：那个女孩子应该是白色狗狗的主人吧？她好粗心哦，怎么可以让狗狗跑到路中间不动嘛，很危险的诶！

　　女孩子俯下身，把白色狗狗放到路边花坛，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走掉了。

　　呃……走掉了？

　　乖仔傻眼了，呆呆的看着女孩子离开的身影，又转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白色狗狗。

　　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毛说：“它为什么不去追它的主人啊，是不是生病了？”

　　“不知道耶……”
　　乖仔正在纳闷，就看见白色狗狗动了一下。

　　白色狗狗动作很慢很慢，慢慢地站起来。

　　“呀，它是要去追它的主人了吗？”瓜娃着急地往前跑，“为什么那么慢呀，你的主人都快跑不见了呀！”

　　“对吼，我们快去告诉它快点追上去……”

　　离白色狗狗越来越近，乖仔却发现，白色狗狗似乎没打算去追那个女孩子。

　　它很慢很慢地转过身，背对着女孩子离开的方向，面朝着十字路口，慢慢地往前走。

　　路口的黄灯在闪烁，马上又要转红了。

　　小黑立刻就看明白了，急的大叫：“怎么回事呀！它好像还是要回到路中间去！”

　　“不可以！”
　　瓜娃飞快地冲过去，赶在白色狗狗走上马路之前，一口叼住白色狗狗的后腿，往后拖。

　　跑的近了，乖仔才发现，这只白色狗狗好瘦，瓜娃用力一拖，就立刻把它拽了回来。

　　白色狗狗倒在地上，艰难地挣扎了下。

　　“你不要乱跑呀！”乖仔义正言辞地喊，“不可以随便走上路中间的呀！现在是红灯，不可以过去！你难道不知道灯灯守则吗，红灯的时候走过去，很危险的诶！”

　　白色狗狗不说话，挣扎的力度却大了点。

　　“你不要乱动啦！”
　　瓜娃气呼呼地喊，用爪子按住它。

　　“你不要这么凶啦。”小黑说，“对女孩子不可以这么凶。”

　　“我哪有凶！”瓜娃凶巴巴地说，“是它不听话，一直要往路中间走。”

　　“都说了不要乱跑嘛。”乖仔和阿毛也围了过去。

　　眼看着跑不掉了，白色狗狗才不再挣扎，声音弱弱地说：“你们不要管我嘛。”

　　“怎么可以不管嘛！”乖仔着急地说，“听你的声音好弱哦，你是不是生病了？”

　　白色狗狗摇摇头。

　　“你是饿了吗？”小黑跳过来，“要不要我们帮你找点东西吃？”

　　白色狗狗摇摇头。
　　“我不想吃。”

　　“嗷？为什么不吃饭啊？”阿毛呆呆地问，“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去追你的主人呀？”
　　说着，阿毛扭头往身后看了看：“你的主人已经走远了，看不到了，不过没关系，你应该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呀？”

　　白色狗狗摇摇头，声音很疲惫：“她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想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乖仔觉得能从这话里听出来，它很伤心。

　　“她不是你的主人？可是她刚才抱你了呀……”

　　“我不认识她。大概是和你们一样，怕我遇到危险吧。”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路中间啊？”乖仔小声问，“真的很危险啊。”

　　“是啊，很危险。”
　　白色狗狗小声重复了一遍，眼睛忽然湿润了。

　　“就是因为很危险，所以，所以，我的主人才离开了……”

　　瓜娃吓得松开了爪子：“你，你不要哭啊，我没有用力的！没有伤到你啊！”

　　白色狗狗一直在呜咽，几只狗狗吓得手足无措，只能围着它转圈，过了好一会儿，白色狗狗才平静下来。

　　它叫卟卟，是一只很乖很乖的小狗，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主人，是一个整天乐呵呵的老爷爷。

　　老爷爷非常喜欢卟卟，每天都会带着卟卟上公园玩耍，还会给卟卟耐心地梳毛。

　　“我们卟卟的小卷毛最漂亮了，得好好梳梳，对不对啊？”

　　卟卟汪汪地答应，乖乖地趴在毯子上。

　　老爷爷哈哈大笑，转身拿了几个毛团玩具，塞到卟卟爪子底下让卟卟玩儿，自己一下一下地梳着卟卟的小卷毛。

　　卟卟有专用的狗粮，是老爷爷的女儿特意买来的高级狗粮，但是老爷爷总是偷偷给卟卟拿其它好吃的。
　　比如说，肉骨头，老爷爷每次都是连着好大块肉给卟卟。

　　老爷爷的女儿发现了就会生气：“不是已经买了狗粮吗？给它吃那些杂食干什么，万一吃坏肚子了呢？”

　　老爷爷笑呵呵地打马虎眼：“偶尔吃一下不要紧，狗粮只是粮食，卟卟得吃肉。”

　　“狗粮里也有肉！”

　　“那又不是真的肉……”老爷爷小声嘟囔，私底下还是偷偷藏起来肉，偷偷递给卟卟吃。

　　卟卟吃的时候，老爷爷就会小声说：“小心点卟卟，别让我闺女看见，要不又要说我了。”

　　“嗯嗯。”卟卟一边吃，一边点头，“好的啦，我会小心的。”

　　“我想让你多吃点肉，她就一直说一直说。不过，你吃肉不会生病吧，卟卟？”老爷爷有点担心地摸了摸卟卟的肚子。

　　卟卟惬意地打了个嗝，歪着脑袋思索。
　　“唔……应该不会生病的哦？”

　　“卟卟可千万别生病。”老爷爷笑眯眯地揉卟卟脑袋，“健健康康的，好好玩儿，多陪我跑几年。”

　　老爷爷偷偷攒下了好多好吃的给卟卟。

　　卟卟吃了好多好吃的，也没有生病。

　　卟卟没有生病，但是也没有陪老爷爷很长时间。

　　就在一个月前，老爷爷出门买菜，出了车祸。
　　就在这个十字路口。

　　出门的时候，老爷爷还在说，要做排骨吃。

　　老爷爷吃，卟卟也吃。

　　过马路的时候，卟卟开心的往前跑。

　　一辆跑得很快的轿车撞飞了走在后面的老爷爷。
　　卟卟回头的时候，老爷爷已经躺在地上了。

　　老爷爷流了好多好多血。
　　卟卟焦急的围着老爷爷转圈，汪汪大叫。

　　起来呀，爷爷起来呀……

　　以前卟卟大叫的时候，老爷爷都会说：卟卟听话。

　　可是这次，不管卟卟怎么大叫，老爷爷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睛。

　　卟卟不停地叫，叫到围过来的人都感到有点怕了。

　　卟卟听到有人说话。
　　“这狗该不会吓疯了吧？”

　　我没有疯，我也没有害怕。
　　卟卟依旧在大叫，一扫以前的乖巧，近乎疯狂的大叫。

　　我没有疯，也没有害怕。
　　我只是，我只是想听到他说：卟卟听话。

　　我都，已经叫的这么凶了，为什么还没有起来，为什么还没有理我……

　　再说一声啊，再说一声：卟卟听话。

　　我真的会听话不再叫的……

　　那天之后，卟卟再没见过老爷爷。

　　老爷爷的孩子们把卟卟锁在家里，食盆里有狗粮，但是卟卟不想吃。

　　老爷爷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卟卟等了几天，老爷爷的女儿才回来。

　　她没有带回老爷爷，只是带回了一张老爷爷的大照片，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卟卟有点伤心。
　　我想见老爷爷，不想看他的照片。

　　老爷爷的女儿看着照片发呆，卟卟慢吞吞地挪了过去，依偎在桌子下面。
　　卟卟好好想老爷爷啊。看到老爷爷的照片在这里，卟卟就忍不住想靠过来，就像以前依偎在老爷爷身边一样。

　　但是，卟卟还是好想见到老爷爷啊……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爷爷的女儿呆呆的看着依偎在桌下面的卟卟，忽然捂着嘴哭了。

　　卟卟想：她好像很伤心。

　　其实，卟卟也很伤心。

　　卟卟好喜欢老爷爷，老爷爷不见了，卟卟很伤心。

　　它在家中等了一天又一天，饭量越来越小。

　　老爷爷的女儿拿了好香好香的肉给卟卟，但是卟卟不想吃。

　　好奇怪啊，以前老爷爷喂卟卟的时候，不管喂什么，卟卟都吃的很香的。
　　可是现在，就算再好吃的肉堆在面前，卟卟都不想吃了。

　　卟卟，好想老爷爷。

　　一天又一天过去，卟卟突然意识到，老爷爷不会回来了。

　　原来，那天在路口，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老爷爷了……

　　以后……见不到了吗？

　　卟卟不想要这样。
　　卟卟才不要这样！

　　明明都说好要陪老爷爷很久的……

　　卟卟偷偷的离开了家，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十字路口，对着已经洗干净的路面发呆了很久很久。

　　那天的血已经看不到啦……

　　那天，老爷爷就是在这里离开的吧？

　　那卟卟也从这里离开，是不是就能见到老爷爷啦？

　　“卟卟你不要这样想啊。”乖仔心里很难过，“老爷爷很喜欢你，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可是看不到他，我不会开心啊。”卟卟轻飘飘地说，“见到他我就会开心啦。”

　　“卟卟……”

　　“你们不要管我啦。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卟卟……”

　　乖仔说不出话，阿毛和瓜娃也说不出话。

　　卟卟说：“我一定要到那里去。那天我跑的太快了……我不应该跑那么快的，我应该陪在爷爷身边。再见到爷爷的时候，我会记住，一定不可以跑得太快，也不可以跑得太慢，要紧跟在爷爷身边，他去哪里，卟卟就去哪里。”

　　“可是，可是……”乖仔甩甩耳朵，觉得眼眶有点湿。

　　小黑突然用力抽了下鼻子，说：“我们走吧。那个地方……我们以后也会去的。所有人类，所有动物，最后都会去的。卟卟只是……想早一点到那里而已。”

　　“因为那里……有老爷爷在等卟卟啊。”

　　“卟卟，再见。”

　　第二天的时候，几只狗狗又跑到了十字路口这里。

　　灯灯不停的闪烁变幻，车辆飞驰在马路上，一个又一个行人走过路口。

　　路中间，空空的。

　　卟卟不见了。

　　乖仔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它使劲儿忍住，仰着头看蓝蓝的天。

　　“卟卟它，一定是到了想要去的地方了。”

　　小黑抓了抓地面。
　　“对啊，它一定见到老爷爷了，一定很开心。”

　　“嗯。”
　　乖仔用力点头。

　　一定是的，卟卟一定是见到老爷爷，开开心心的陪在老爷爷身边了。

　　一定是的。
　　卟卟，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