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正的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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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琳德又去厨房端了一壶新茶，上楼时正好九点零三分。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的怀特很快回应了她。
“进来吧，罗斯。”
罗莎琳德一进门，便看到怀特正神情亢奋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一手接过了罗莎琳德手里的餐盘，另一只手把几张纸塞到她怀里。他迫不及待地说：“罗斯，你来了。快看看这是什么！”
怀特面色发红，仿佛刚刚痛饮了一杯烈酒，眼睛里却迸发出灼灼的光彩，“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两家工厂吗？它们马上就要全部属于我了！”
罗莎琳德当然记得，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没少听怀特提起过。一年前怀特想要扩大产业规模，看上了三家经营不善的工厂，但因为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最后只成功收购了一家。
可现在——罗莎琳德低头看着手中两份收购合同，心中大为不解：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一大笔钱的？
怀特从不在人前谈论他到底有多少资产，就像他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资产是怎么来的一样。罗莎琳德只能从经手账目之中隐约推测帕莫斯顿家的财富远比明面上的更多。但最容易变卖折现的商铺在今天晚餐之前都是她在打理，她可以确定商铺一间都没有少。
罗莎琳德沉思了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但除此以外，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她迟疑地开口：“是雅克琳夫人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笔钱。嫁妆？投资？
好在怀特不在意这些细节。
“是的，这一笔钱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婚姻绝对是上帝最伟大的发明。”怀特把茶当做了酒般高高举起，“感谢上帝。”
在罗莎琳德面前，怀特总会更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本性。他一边感叹着“我可真是多了一个好女儿”，一边轻描淡写的便把莫嘉娜的嫁妆收入囊中。
老怀特这次收购工厂的动作不小，但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如果最终经营成功，那么所有人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但如果经营失败……罗莎琳德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罗莎琳德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父亲的冷酷，可看到这样的怀特，她仍然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连自己都可以明码标价出售，还有什么不可以被他用来交换利益的呢？
凯瑟琳已经被摆上了“展示柜”，而她马上也要十七了。罗莎琳德现在有把握怀特不会把自己嫁出去是因为她能为怀特创造价值，但如果有一天她达不成老怀特的要求了呢？这担心并非空穴来风。怀特交给她的任务越来越难，而她在经商方面的天赋远算不上出众，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早晚有一天，她的能力会满足不了怀特的要求。
罗莎琳德压下心头的不安，微笑着表示祝贺，“这下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哦，我亲爱的罗斯，你也是我的好女儿。”在听完莫嘉娜的遭遇之后，怀特这句话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怀特的安抚姗姗来迟，也不具有多少诚意，“商铺的事情是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但你应该明白，以吉恩的能力根本管不好，不出三个月，它们就会回到你的手上。”提到不成器的儿子，他冷笑了一声，“这段时间赔的钱就当是他提前拿到的遗产好了。”
罗莎琳德一言不发地倾听着。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评价帕莫斯顿家的男性继承人。吉恩可以提前“预支”将来会获得的遗产，而她的名字压根不会出现在怀特的遗嘱里。
最后，怀特又嘱咐了一句：“商铺每个月上交的账目，你都要再核对一遍。”
罗莎琳德这次一口答应，“我会的。”
怀特从桌上拿起另外一叠纸，“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罗斯。我需要你为我处理几个小农场，就在埃塞克斯郡。”他抱怨着，“这几年农场经营一年不如一年。再这样下去，它们早晚要把我拖破产的。”
纸上记录的是农场近几年的生产经营情况，罗莎琳德直接看了起来。
而怀特悠闲地喝了一口热茶，满意地看着埋头苦读的罗莎琳德。他的一众儿女中，唯有凯瑟琳这个女儿最为出色，但只有罗莎琳德和他性格最为相像。
怀特在她身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精明与冷酷。
这是多么崇高的品质啊，能帮助人创造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英镑。
欣慰的同时，怀特心中又充满了遗憾：为什么罗莎琳德不是一个儿子呢？那样的话他就不必为了继承人而烦恼，也不需要把爱德华这个私生子。
罗莎琳德快速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抬头看向老怀特，询问：“你想要把它们出售，还是改善经营状况？”不过从怀特提供的资料来看，无论哪个都不容易办到。
怀特说：“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尽快把它们处理掉。”
罗莎琳德帮老怀特做成过许多事情，但每一次事前她都不敢保证，“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我需要亲自去农场看看。”
怀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尽管去做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夏洛克不喜欢这一段情节，快速地翻过了这一页。
【农场远在埃塞克斯郡，途中需要坐火车，可能还需要在那里住上几天。因此当天晚上罗莎琳德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坐第二天最早的一班火车。
第二天一大早，马车便等在门外。
罗莎琳德一眼便看出了不同的地方，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瘦削高挑，完全不是已经年过五十的老车夫麦克会有的身形。
车夫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脱下帽子致意，“早安，小姐。”
这样利落的动作只有年轻人才会有。罗莎琳德更确信车夫换了人，麦克那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车夫摘帽躬身，罗莎琳德没有看到他的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所吸引。
佣人的手总是不怎么漂亮的。不仅颜色暗沉，而且会带有辛苦劳作产生的伤痕和老茧。但——不可能会带有化学药剂腐蚀造成的伤痕，并且集中在手指前端。
因为这一不同寻常的发现，罗莎琳德一时没有移开目光，正好与起身的车夫面对面对视。
这是一张棕色的年轻面孔，灰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彰显着主人充沛的活力。然而那熟悉的钻石脸、鹰钩鼻……
这正是她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罗莎琳德心脏猛地一跳。
她盯着他眼睛问：“我之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您当然没有见过我。我是新来的车夫。”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我叫艾德温·希尔。”
艾德温·希尔。罗莎琳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想：这一定是一个假名字。
“你好，艾德温。”罗莎琳德微笑着说，“那今天就要麻烦你了。”】
都是假的。夏洛克不满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罗莎琳德虽然保留了他们真正的第一次接触，但同样进行了“艺术加工”。真相远比这要残酷得多，罗莎琳德注意到异常之后立刻更改了出行计划，并且在重新出发前让女管家出面辞退了他，连一个虚伪的微笑都没有给他。
当时拿到的一英镑他至今作为纪念品保留着。而当时生活拮据的夏洛克为了完整地留下这一英镑的钱，还吃了一个多星期的白水配面包。
夏洛克不屑于用年轻稚嫩来为自己的失误开脱，可他对自己的失败也不能那么坦然地接受——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化学、身边也没有相关从业人员的年轻小姐，是因为什么对化学试剂造成的伤痕如此熟悉？
罗莎琳德不愿意说，夏洛克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当然，关于罗莎琳德，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
爱情违背理智，而罗莎琳德违背基本逻辑。
夏洛克盯着这一段文字看了一会儿，拉响了床边的铃铛。
罗莎琳德很快走了进来，就像她之前承诺得那样随叫随到。
“您需要我做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说：“请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
罗莎琳德看了看摊开的笔记本，又看了看夏洛克。她双手交叠在腹部，表现出抗拒的姿态，“我能知道你想用来做什么吗？”虽然她表示愿意倾听夏洛克的意见，但这不意味着她会纵容夏洛克乱改自己的小说。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我们第一次进行正式会谈的时候，当你委托我调查的时候……”夏洛克列举着他们之间种种经历，然后问：“你不想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吗？”
罗莎琳德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其实想说，你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她是一个懦弱而卑劣的人，害怕被人窥探内心。她肆无忌惮地在小说里表达对其他人的评价、揣度他们的心理，却对“罗莎琳德”的内心描写寥寥无几，其中甚至还有虚构的成分。
因此即便夏洛克看完了整本小说，也无法看到一个完整的、真实的她。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却那么坦然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报以同等的“真诚”。
向夏洛克打开心扉几乎用尽了罗莎琳德所有的勇气，但夏洛克却站在敞开的大门口邀请她进入。
罗莎琳德因为这不公平的“交易”而心生愧疚，但又完全说不出否定的回答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夏洛克听到了罗莎琳德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当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真正的初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