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艺术与科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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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突然抬头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多的笔墨编造你不在的场景？”
罗莎琳德捏着梳子沉吟了一会儿道：“因为我用的是第三人称而不是第一人称叙事，故事的内容不能只跟着主角的视角转。”
“那你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呢？”
“为了减少我自己的代入感。”对于这个问题，罗莎琳德回答得很果断，“避免我在其中掺杂太多个人的情感。”
夏洛克虽然身体虚弱，但目光依旧锐利：“避免读者窥探你的内心世界吗？”
罗莎琳德顿了一下，承认了：“是的。”
她遮掩了二十多年自己灵魂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绝不能因为一本小说就暴露在人前。
既然不希望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世界那又为什么要以自己为原型写小说？
夏洛克没有向罗莎琳徳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是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手稿，他相信答案就在其中。
【“那你哥哥呢？”老怀特抱着爱德华往沙发边走。
珍妮沉迷于她新到手的玩偶，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怀特的动向。幸好苏珊拉了她一下，给老怀特让出了主位。
老怀特抱着幼子坐下，他的新夫人坐在他的身边，女儿们围坐在周围，还有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坐在最外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怀特并没有向自己的子女正式介绍这对男女。
“他……”爱德华虽然语气有些迟疑，但是灵活乱转的眼珠子却显示他心里可一点都不想帮那位哥哥隐瞒些什么。
“他去处理商铺的问题了。”凯瑟琳急急忙忙接上话，在老怀特阴沉的目光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和罗莎琳德一起……”
“什么和我在一起？”有女声从门口传来，突兀打断了她的话。
“欢迎回家，父亲。对不起，我迟到了。”罗莎琳德远远地行了个屈膝礼，脸上带着恰当好处的笑容。
老怀特放下手中的幼子，主动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笑着道：“我也很想你，我亲爱的女儿。还没有发礼物，绝对不能算作迟到。”
作为老怀特最喜欢的女儿，她理所当然拥有这种宠爱。
“来，坐下吧。”老怀特揽着罗莎琳德的肩，带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吉恩不是和你一起出门了吗？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凯瑟琳有些紧张地看着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并没有兴趣为吉恩圆谎，但是她知道老怀特需要她那么做。长子对他再婚表达不满绝对不是一件可以被公之于众的事情，那是在下老怀特的面子。她顺着凯瑟琳的话道：“商铺的问题有些麻烦，吉恩还在处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确实不知道吉恩会快活到什么时候回来，或者用多久的缺席来表达对老怀特的不满。
“等吉恩回来你们再和我细谈吧。”老怀特这句话给吉恩的缺席敲定了理由。他顿了顿，接着道：“既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发礼物吧。”
“除了吉恩和朱恩，我所有的儿女都在这里了。”老怀特环视一圈，把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对自己的威严感到满意，“现在让你们的母亲给你们发礼物吧。把罗莎琳德的礼物留到最后，我为她准备了惊喜。”
虽然说是发礼物，但女孩们同时也要向继母献上一份见面礼。这份礼物一般是她们亲手制作的手工礼品。
因为老怀特的话，罗莎琳德得以坐着看一会儿她们表演。
老怀特向新婚的妻子介绍自己的儿女们，而孩子们则和继母交换礼物，拥抱，亲吻，一个接着一个。
雅克琳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穿着经典的英式裙装，身上有着法国特有的妩媚风韵；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却带着法国人特有的腔调；她十分自然地融入了英国的氛围，又巧妙地保留着自己的特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懂得如何打扮和伪装自己的女人，对于新任丈夫的子女，她也表现可圈可点。
凯瑟琳的美丽是在座所有人当中最出色的，明艳美丽的五官，健康红润的脸庞，更重要的是纤细得不盈一握腰肢，一望而知的美丽。她的那点智慧和教养足以让她明白这个时候应该怎样应对——不热切不冷淡，保持足够的礼仪。
苏珊——普通的容貌和低贱的出身让她在这个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地位，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罗莎琳德一直不太喜欢苏珊。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那副脆弱地仿佛迎风就倒、自卑自贱的样子让人无法心生好感。
珍妮已经拿到她的礼物了。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她的礼物，因为她和雅克琳亲密得就像亲生母女一样。她对于继母的态度并不值得关注，毕竟她只是爱德华的附赠品而已，就像买珍珠时商家送的玻璃珠。对于老怀特来说珍妮就像一只宠物，闲暇之时用来取乐的玩意儿而已。
爱德华看上去对礼物并没有多少兴趣，态度不冷不热，倒是眼含期待地回头看了一眼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悄悄眨了眨眼，示意他老实点。
爱德华果然乖乖听话，开始低头拆礼物盒。
好吧，轮到她了。
“欢迎您，母亲。”罗莎琳德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饰品盒，里面是装的一对制作精巧的耳环。它们虽然价格不菲，却没有多少附加价值，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为继母亲手制作礼物。
“你好，罗莎琳德。”老怀特对罗莎琳德特殊宠爱让雅克琳十分好奇和警惕。
她在交换礼物的同时忍不住打量这位继女……】
“你准备怎么描写自己？”夏洛克指着被空出来的两行问。
“我还没有想好。”罗莎琳德诚恳地摇了摇头，“我很难想象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她已经盘起了长发，低着头挑选发饰，露出一段白皙而修长的脖颈。
“你有什么意见吗？当时你也在场。”罗莎琳德拿起了一枚红宝石的发卡，在发边比划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夏洛克很容易地从大脑中调取出这段记忆，“一位年轻的女士，身高大概五英尺半，身材……”他犹豫了一下，隐约意识到这话罗莎琳德应该不太愿意听，但最终他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微胖。”
他说完飞快地看了一眼罗莎琳德，但是她对着镜子，看不清神色。
夏洛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棕色的短发遗传自父亲，琥珀色的眼睛应该是遗传自母亲。虽然有着过人的容貌，但是脸上的坚毅和冷漠破坏了作为一个女性应有的柔美。匆忙的步伐和略显凌乱的裙摆仿佛在彰显着你的匆忙，但是平稳的呼吸和正常的面色透露出事实并非如此。我猜想你当时是在路上思考完了一些问题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家。”
“感谢您的资料，不过我想还需要一些艺术加工。”罗莎琳德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将夏洛克手中的纸转向自己的方向，直接动手开始写：
【罗莎琳德继承了来自她贵族母亲美丽的容貌和优雅的仪态，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那是帕莫斯顿家其他女儿所没有的。单看容貌的话，她的美丽甚至胜于凯瑟琳，并且更加柔和而没有侵略性。她琥珀色眼睛是雅克琳所见过最为美丽的，莹莹有光。就像一块魔石，让人不由自主地停驻目光。从眉眼间可以看出她的性格并没有继承到母亲脆弱敏感，而更像她的父亲，理智并且坚韧。这样的容貌与气质结合下，她就像错过了花季开放的玫瑰，纵使仍然美艳，但寒露已经侵染了花瓣，折损了鲜花该有的娇嫩。】
罗莎琳德低着头，尚未完全盘好的头发垂落下几缕发丝。她的十指修长白皙，指尖因为常年握笔而略带薄茧。她用笔下的文字盛赞自己的容貌，脸上却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
夏洛克点评，“这和我所描述的差距很大。”
罗莎琳德挑了挑眉，“你是指身材吗？说一位女士胖可是很失礼的行为，即使你是我的丈夫。”
她果然生气了。
夏洛克被挤兑得有些窘迫，辩白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罗莎林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不可能直白地告诉这本书的读者，女主角因为无法忍受紧身衣的束缚和折磨而拥有一个糟糕的身材。”
夏洛克沉默了片刻，用温和而包容目光看着她，说：“罗斯，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罗莎琳德回答得飞快，完全不假思索。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又妥协般地吐出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需要它的保护和支撑，因此我穿着它的时候只能感觉到痛苦和折磨。”
身为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她清楚地知道紧身胸衣会对身体造成的摧残，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拒绝的话，她要面对的是被这个时代所抛弃的下场。
抛却那些不能说的，罗莎琳德陷入了回忆：“我在童年时期的时候就认为这种痛苦是没有必要忍受的，为此还偷偷改造了紧身胸衣，让它不那么压迫我的内脏。不过代价是要依靠自己的意志力饿着肚子笔直地坐上几个小时，因为不够纤细的腰肢或者是弯曲的脊背都会成为家庭教师发现紧身胸衣秘密的契机。”
夏洛克的一句微胖简直像是在嘲弄她的痛苦回忆似的，这才是她生气的真正原因。
“当然了，拒绝紧身胸衣所带来的缺陷并不仅限于此。”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罗莎琳德也有些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老底都揭了出来。她抓起夏洛克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部，“肋骨嶙峋。”
与其他女性相比，罗莎琳德看上去完全不够纤细窈窕，但是隔着衣物也可以隐约感觉到一段段鼓起的横骨。夏洛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女性纤细的腰肢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仿佛被嶙峋的肋骨扎到一般缩了缩手，左手若即若离地贴在罗莎琳徳的腰侧。
“希望你不会介意。”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因为我可不会为了你的审美偏好而穿上紧身胸衣的。”
这个问题对于外人来说因为衣物遮掩看不出来，但是作为她的丈夫，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有手感的需求的。
“我当然不会。”夏洛克立刻反驳道，急促的语气仿佛是为了证明某种立场。他表现出一种十分无所谓的姿态，“事实上，如果你不那么对我说，我根本不会觉得这算是一个问题。我可没有比较的对象。”
罗莎琳德故意问道：“你没有解剖过女性尸体吗？”
“科学和性并不一样。”夏洛克说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地直视着她。
罗莎琳德只与他对视了一秒就转开了视线，夏洛克的目光深邃而又清澈，这很矛盾，但确实是这样。你可以一望而知他的情绪，但是却没有办法借此探知他的内心，真挚的情感与复杂的思维在他身上并存着。
她明白了夏洛克的潜台词，他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注视要被解剖的尸体的。这样的目光交流让她感到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抽身而退，走回了梳妆台前，避重就轻地回答道：“艺术和科学也有所差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艺术与科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