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人生之独自美丽》辞旧无名

23、第二十三章 绝望深渊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陈见秋至今都无法做到释怀。
　　那天下午，陈石接电话的时候，管嘉音和陈见秋都不在家，两人回到家之后，三个人坐在饭桌上吃完饭。
　　因为拿了奖，陈见秋的心情特别好，就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在她夹了一筷子菜到自己碗里之后，陈石像是正好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消失一样，开口告诉她，他替她回绝了负责老师进舞团的邀请。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比完赛之后，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各种艺术团的人缠上来，想要挖人。她还以为是那些不入流的艺术团，那肯定要拒了，毕竟陈石的语气这么轻描淡写。
　　管嘉音问，是哪个舞团啊？电话都能打到家里来。
　　听到陈石口中说出“中央芭蕾舞团”这六个字的时候，陈见秋整个人都懵了。
　　饭碗在手里打了个转，倒在了桌上，好险没有直接摔落到地上。
　　“什么！爸你再说一遍。”管嘉音也放下了碗筷，面色不怎么好地看着陈石。
　　就是你们比赛的那个什么主办单位之一吧，什么舞团都没关系，见秋你已经高中了，是时候收收心了，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去了。三人中只有陈石还拿着碗筷，但也停下了吃饭。
　　陈见秋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石，一颗颗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那种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的感觉，是陈见秋以前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整个脑子糊成一片，好像隐隐约约地想要问陈石为什么，但是眼前朦胧一片，话也说不出口，出口的全都成了呜咽。
　　一旁的管嘉音和陈石似乎在说话，两个人好像在争执，听到砰的一声，是饭碗磕在饭桌上的声音。
　　后来的事情，陈见秋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
　　管嘉音和陈石的争吵声在管嘉音一句大声的话语中止住了，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客厅里传来座机拨号的声音，管嘉音打了很多电话，打完电话也不回饭厅，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屋外天色已暗，客厅里没有开灯，管嘉音就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陈石把陈见秋面前倒了的碗扶正，一个人吃完了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把吃完的碗泡在水池里，去了书房。
　　陈见秋在饭桌前哭到眼睛痛得哭不出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摸到客厅，在紧挨着管嘉音的边上坐了下来。
　　低低的唤了一声妈妈，管嘉音若有似无的回应似乎也被这黑暗所隐藏起来了。
　　靠着管嘉音，轻轻的手拍在陈见秋的肩膀上，把她整个人半揽在怀里。给予了陈见秋足够的依靠。
　　从刚知道一开始的完全不能接受，缓过来一点，陈见秋问，爸爸为什么不让我进舞团呢？为什么不让我跳舞呢？管嘉音依旧没有回答。
　　座机电话响了起来，管嘉音伸手去接。
　　陈见秋挪到了旁边一点的位置，方便管嘉音起身。
　　管嘉音的那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
　　不知不觉，在黑暗中，在沙发上，陈见秋睡了过去。
　　迷糊间，管嘉音似乎对她说了什么。陈见秋没听清。
　　陈见秋当时问管嘉音的那个问题，现在陈见秋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是因为陈石觉得跳舞，就是戏子，就是卖笑，就是鄙陋，就是要被人看不起。
　　他可以容忍陈见秋把跳舞作为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却绝对无法接受陈见秋去当专业的舞蹈演员，认为这是有辱斯文，败坏家门的事情。
　　多么守旧，多么无知，多么可笑！
　　陈见秋后来亲耳从陈石口中得知这个答案的时候，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那段时间里经常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陈石似乎经常从门外走过，却从来没有敲门进来过。
　　管嘉音托朋友在打听，应该找上负责的老师，可能还有机会。她不知道的是，陈石打过电话给负责的老师，先是用陈见秋的个子太高了，后面还会长，可能进了团，排的时候也不整齐这样的蹩脚借口。
　　负责老师说，没有关系，能够在比赛里获奖的孩子都很优秀，不排群舞，排独舞也可以的。
　　然后，陈石似乎是不想再找旁的理由了，直截了当地说，他作为家长，不支持陈剑秋进舞团，并且希望她回去好好念书。
　　遇到这样的家长，负责老师就是再喜欢陈见秋，法定监护人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只能遗憾挂了电话。
　　管嘉音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她的朋友还一脸不太高兴地问她，你们家怎么回事啊，负责老师说她父亲特别反对，你怎么还找我去问能不能进呢？
　　那时，管嘉音已经决定和陈石离婚了。她觉得陈石思想中的有些东西是文化背景和成长背景所决定了的，不是她可以慢慢影响改变的，她已经被耽误了，现在又耽误了陈见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石和管嘉音之间的关系在陈见秋没有被舞团录取之后，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陈见秋在陈石的安排下，转学去了一所重点高中，学校是住宿制的，偶尔周末陈见秋也不高兴回家，自然也就不知道管嘉音睡在她的房间里，和陈石分了两间房。
　　陈见秋原本觉得自己的父母，一个是大学的教授，一个是艺术团的老师，应该很般配才对，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分歧会这么大呢？
　　似乎陈石父母，也就是陈见秋的爷爷奶奶的态度也很奇怪，小时候陈见秋还回乡下，见过几次，后来大一点了之后，过年只有陈石一个人回去，陈见秋跟着管嘉音去外公外婆家里过年，外公外婆和陈见秋都住在同一座城市，因而陈见秋并没怎么体会过春运的痛苦。
　　她觉得这有点奇怪，其他人家的小孩不说完全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吧，至少多半两边都会去看一看。
　　她问过管嘉音，管嘉音说，回去一趟太麻烦了，让你爸一个人去吧，你就别折腾了。
　　再后来，陈见秋熬过了艰难的高中生活。
　　陈石给她安排的学校自然是好学校，因为陈石平时抓得紧，一开始陈见秋只有语文算是名列前茅的，到后来，各科成绩在班上的排名都不错。
　　班主任和陈石有点关系，对她很照顾，就算住校还是突然转学过来的，和班上同学也是相安无事。
　　没有过分的亲近，处于一种天天见面，还都会打招呼，但是不会在放学后主动联系的类型。
　　一个宿舍四个人，另外三个的成绩都很好，对安安静静的陈见秋比较友善，不知是不是陈石预先做过安排，几人在学习上也给了陈见秋很多帮助。
　　从小练芭蕾，除了培养陈见秋的仪态身形之外，还锻炼了她坚韧的精神，要舍弃玩闹的时间在练舞房，虽然是管嘉音强制性的，但是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现在把练舞的精神用到学习上，也是比同龄人更加容易成功的。
　　同学们似乎都不知道陈见秋原来是学芭蕾的，只是平时早上做操的时候，觉得她个子高瘦，身姿挺拔，踢腿的动作好像轻轻松松就能踢到别人达不到的高度。
　　在班上的存在感也不高，属于那种认真学习的小透明，到了高考前夕，前几名中总有她的身影，但同学们也很少去问她问题。
　　安睿识是在陈见秋参加比赛的前几个月离开舞团的，没有告别，忽然就不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和陈见秋告别，是管嘉音和她说，安睿识的妈妈和她通过电话说安睿识去走别的路了。
　　然后，重大的打击来了，高中也是忙得晕头转向，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对离开朋友的怀念和埋怨上。偶尔和同学们聊天，约着一起去买零食，会惊觉安睿识已经没和自己在一起了。
　　安睿识最火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陈见秋学业最繁忙的时候，听管嘉音说了一句安睿识参加节目出道了，也没关注。
　　还好后来遇见了，安睿识在陈见秋的心目中，可以排到很要好完全值得信任的行列。
　　说来也是好笑，陈见秋对安睿识这么要好的关系，还是管嘉音促成的。舞蹈班上只有安睿识一个男孩子，其他小姑娘都不爱和他玩，管嘉音觉得不能让他被孤立，就派班上的小卧底——陈见秋，去多和他说说话，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安睿识其实不走专业道路，只是为了锻炼体态的话，根本不用学那么长的时间，后来继续学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和陈见秋的这层好朋友的关系。
　　直到知道陈见秋要去参加全国的专业比赛，安睿识觉得她一定能拿奖，正好电视台在办选秀节目，自己也想去试试，匆忙之间就没来的及告别就走了。
　　高考结束之后，毕业晚会上，陈见秋跳了一个芭蕾舞剧目《吉赛尔》中的片段，不是很长，但是难度比较大，很久没有跳，但是她始终热爱着舞台。
　　踮起的脚尖，纤细的小腿，修长的身形，舒展开的手臂，盘起的发丝。一切都是那么美。
　　在以学习为重的重点高中，不少同学都学了才艺，有些是为了兴趣爱好，有些是为了特长加分。
　　欣赏美的能力是不变的，大家惊觉原来这样一个大神就在自己身边。
　　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陈见秋已经成了同学们口中讨论羡慕的对象。
　　穿着正装，除了和同学老师合影之外，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同学跑过来和她一起拍照，或者是拍她，她也很配合。
　　再后来，她的照片就被发到了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