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16、第 16 章

　　越往下走，浅天烬越能明白蓝严的那句“在冰湖里会消耗很多魔力”这句话了，这冰湖似乎还不是个普通的湖，它好像也有些魔力波动，越靠近底下压力越大，要将不少魔力分在护身上来抵御水压和寒冷。

　　月空羽在这里是最轻松的人，他看蓝严一直皱着眉头，觉得待会肯定还会有什么不好对付的玩意，打了个响指，承包了四个人的护身。

　　“麻烦啊……”蓝严突然说。

　　“怎么了？”月空羽问他。

　　“海兽醒了”蓝严说，想到他们可能并没有见过海兽，又解释道：“就是类似于……守门人，你们故乡应该有，啊……就好比圣女，不是一直在守护雪莲么？”

　　直接说在鬼族守护紫幽草的紫晶兽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费劲巴拉的说那么不太好理解的例子，浅天烬心想，见月空羽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才想起来蓝严没离开过百墓山，对外面的事都一知半解的。

　　凝心草长在海岩上，四周有很多和它相像的毒草，如果不是医师，很容易摘错，到最后功亏一篑倒打一耙。

　　像在月空羽这些完全不懂医的人眼中就是一摸一样，苏幸看到这一群一样的草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心翼翼的问：“像凝心草这种能恢复魔力的珍贵草药……难道不是少得可怜么？”

　　“是啊”蓝严说，随手就摘了一只，说，“你可以摘几只然后假装被敌人抢走。”

　　“这些是吸收了凝心草毒性的草药吧。”说着，浅天烬还真随手摘了几只。他毕竟第一医师的儿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有些珍贵草药最开始就是有剧毒的，后来都被周围普通的草吸收了毒性，所以会和药草长的极为相似。

　　“嗯，这种药我也能炼成药丸，和凝心草丸没什么区别，我保证，就连月寒小姐都分辨不出来。”

　　浅天烬一直惦记着海兽的事，摘了几只就急急忙忙的要走，蓝严有点想借月空羽的魔力在这海岩上来一招，把海兽困在里面，可在青丘时出的差错让他不敢再胡乱借魔，只能问月空羽：“你能把这海岩打烂么？”

　　这么个庞然大物，月空羽是绝对没有自信说打烂，但凡事都得一试，月空羽低声说了句“我试试吧”便二话不说，用了平生里最大的魔力，挥拳头轰去。

　　可惜只打掉了一半。

　　“对于一个纯魔来说，很不错了。”蓝严由衷的赞赏道，用了化来的魔力，水流缠住三人的腰，撒腿就跑。

　　浅天烬捕捉到话里的信息，问：“你平常是怎么轰的？”

　　“一半魔力一半武力，我毕竟是学武的，力气比你们大些，差不多正好能轰完它……行了赶紧走吧大家，这海兽是个防魔的，再不赶紧走都给得它当了下酒菜。”

　　还是晚了，摘了凝心草后海兽就正在从山洞里出来，蓝严本来想着月空羽没准真能搞定了这海岩把海兽困在山洞里，谁知道不仅没困住，反倒还把人家惹怒了，现在麻烦可大了，蓝严想，也不知道这仨人谁会武能帮他分担分担困难。

　　还不等他满怀期待的扭头问身后仨人谁会武，月空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加油，我们没有能打的。”

　　蓝严惊愕的回头，看着浅天烬，这辈子难得这么失态一次问：“你也不会？”

　　浅天烬迎上蓝严的视线，尴尬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呃……因为更想学魔法，所以……”

　　“……”跟他们来还真是来对了，蓝严无力的想，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蓝严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冲去，拉开浅天烬，反身一脚踢开海兽，解除魔法，闪身到海兽面前，重重一拳下去，海兽被打下湖底。而后蓝严一把拉过苏幸，对月空羽和浅天烬说：“快走！”

　　太帅了，苏幸想，魔武双修的人太帅了。用湖水推着四人走的时候，苏幸想，回去后一定要练武，从今以后蓝严就是他榜样了。

　　“回去以后我要跟我妈学武了。”浅天烬说，觉得自己真是浪费了绝佳的资源。

　　蓝严笑了一下，刚想调侃他们几句，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下意识提臂回身，海兽的掌打在他的胳膊上，爪子抓进胳膊里。血雾慢慢散开，蓝严皱起眉头，一脚蹬在海兽脸上，借着这个力后翻过去，另一只脚狠狠踢在海兽的下颚，海兽发出一声哀嚎，在湖里翻滚了几圈，又朝蓝严扑来。

　　血很容易在水里扩散，到时候会引来不少其他海兽，苏幸意识到这个问题，急忙抬手凝了个小水球，不让血继续扩散。浅天烬用冰冻住蓝严的伤口算是简单的止血，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很会影响人的行动，不过对于蓝严来说，这就像个纱布一样，有没有都无所谓。

　　奇了怪了，蓝严侧头闪过海兽的爪子，一脚踩在上面另一脚踢在它的侧脸上，而后又是一拳在它的下颚上，海兽依旧是哀嚎了一声，又纠缠上来。

　　致命点在哪？莫不是圣骨给海兽也武装了一下？一般情况下致命点都在下颚啊，这都两下了，怎么还只是哀嚎，一点血都没吐，等等……蓝严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这该不会是……

　　兽王吧？

　　“靠！”有了这个意识，蓝严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下手不由得又重了一些，难怪怎么打下颚都没用，兽王的致命点是心脏！这该死的，那哀嚎就是故意引导让人以为打的是对的。

　　被一只海兽糊弄了的蓝严莫名的气愤，握拳时都能听见骨头的“咔咔”声。海兽带着莫名其妙很像嘲笑的表情冲向蓝严，蓝严抬手直接拦住海兽的脑袋，趁着它的爪子没打在自己身上时，狠狠一拳下去打在海兽脸上。

　　这次不是阴谋的哀嚎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哀嚎。

　　蓝严还是个不懂阴谋诡计和玩弄人心的小孩时就经常被人戏弄，长大后尤其讨厌戏弄他的人。现在戏弄他的都不是人了，而是一只海兽。蓝严觉得自己几千年都没燃过一次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被这东西燃起来了。

　　接连几拳打在脸上，海兽痛苦的叫唤着，却被蓝严一个上肘击止住。

　　如果是陆地上，那海兽现在应该是被蓝严打飞了。

　　轻功在水里不好施展，蓝严“啧”了一声，只能用了点魔力蓄力，飞身到海兽上方，一脚踢在它心脏的位置上。海兽受力往下坠，蓝严又用了点魔力，落到海兽身上，手成爪状，抓进了海兽胸口，捏爆了它的心脏。

　　即便是这样，被戏弄的怒火还是无法熄灭。

　　蓝严叹了口气，舔了舔手上的血，对苏幸说：“把它的血存起来，这可是好东西。”

　　苏幸还震惊于蓝严的实力，还是月空羽一副□□个心的老妈子模样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觉得其余的血浪费了实在是可惜，干脆把整个海兽都包起来了。蓝严见后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也行，晚上给你们烤了吃得了。”

　　浅天烬没从月寒那听说过海兽血，一时间好奇无比，追上蓝严问：“海兽血能干什么啊？”

　　“补血而已，也没什么用。”说着，蓝严舔掉手上最后一点血，见浅天烬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终于有了个笑意，说：“它的血比凝血草还能补充魔力，而且还能做成防魔宝石，做成药丸也是极其稀有的宝贝，让人看见了得让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所有海兽都可以？”浅天烬问，这种宝贝就算是放在外面也是个足够让人家追杀的宝贝。

　　“不是，因为这只是海兽王，再修炼个几百年就能修成人形了。”

　　上了岸，蓝严就用剩余的魔力炼了凝心草和海兽血。

　　海兽血这种东西稀有的很，稍微一点血就能炼出一粒药丸，他们这有整整一只海兽，蓝严用完了化魔来的全部魔力，炼出了近百粒。

　　“这下可发了。”蓝严“啧啧”了两声，给他们三人一人分了10粒，而后从无限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来，说：“那我就不客气，剩下的都归我了。”

　　说实话，他们三人其实也用不着这东西，拿着就当个宝贝一样供起来，蓝严这一下大气的直接给了10粒，拿回去拍卖一下都绰绰有余。

　　蓝严留下了四粒，其余的全都收进布袋里，又收回无限空间里。他叫出还迷迷糊糊正在睡觉的小白，给它喂了一粒，其余三粒全都进了自己嘴里。

　　苏幸不可思议的看着，问：“原来那句‘比无底洞小点’不是玩笑啊，你魔力还真是个巨坑。”

　　蓝严无奈的说了一句“是啊”，慢悠悠的打坐了几分钟，完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重新运转起魔力来。蓝严看了看身边的小白，对它挑了挑眉，问：“感觉怎么样？”

　　小白跳到蓝严腿上，前爪撑在蓝严肩上，亲昵的舔了舔他的脸，欢喜的叫了几声。浅天烬凑近小白，才发现它的变化：“长大了啊。”

　　“海兽血也可以促进魔兽的修炼，一粒相当于一百年呢”蓝严揉了揉小白的头，把它放在自己肩上，想了想布袋里剩下的海兽血丸，说：“剩下的几十粒应该够小白修炼成神兽或凶兽的了。”

　　“几十粒？”苏幸问，“魔兽修炼这么难啊？”

　　“魔兽修炼本来就极难，修炼成人形也只不过是一半而已。魔兽和妖本质上是一样的，说起来天烬，你知道月寒小姐修炼了多少年么？”

　　“嗯？”突然被点名浅天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从来都没问过妈妈修炼了多久，“我听人们都说我妈是万年蛇妖……”

　　“差不多吧”蓝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把火烧去，开始烤肉吃了，“月寒小姐修炼了得有十几万年才修炼到这种程度。”

　　恢复了魔力果然做事就方便得多，蓝严从袖中取出小刀来，把海兽骨肉分离，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说：“吃吧，这肉对修魔的人好处大着呢，吃不了可以放在无限空间里，海兽肉保质期长的很，不用担心浪费。”

　　吃着肉烤着火，月空羽突然想起以前父亲说的一句话，忍不住开口道：“原来兽王真的浑身都是宝啊。”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被称为兽王呢？”蓝严把肉切成小肉丁一块一块的喂进小白嘴里，对月空羽说：“不管是兽王还是妖王，还是四圣地各族族长，都浑身是宝。”

　　难怪每年都能听说人类捕杀四圣地各族魔兽呢，浅天烬想，在青丘时好像听离尘叔叔和女帝说肥遗族就在被人类追杀。

　　四个人外加一只狐狸崽，也没能解决海兽的一半。

　　“给小蝶留着吧，饿了这么多天，肯定能吃不少。”月空羽说，一提起醉蝶影语气都是止不住的柔和，眼里也流露着当哥哥的宠溺。

　　哥哥这种角色真是神奇啊，蓝严想，月空羽也好，浅天烬也罢，只要提起醉蝶影，语气眼神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听到她出事着急的要死，看到她没事就像从大坏蛋手里拯救了世界一样。

　　我其实也是有哥哥的，坐在火羽上，蓝严想，我的哥哥只是没有空羽天烬那么好而已。

　　想起幼时被踢翻的饭碗，令人心寒的嘲笑还有踹在身上的鞋印，蓝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莫名觉得冷，我小时候好像也是个爱哭鬼呢……

　　小时候？蓝严攥着衣领的手松了一下，好像忘了什么……恍惚之中，蓝严好像看到小时候偷偷给自己做饭，偷偷塞进手里的糖瓜，偷偷带自己去游山玩水的人，好像……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也哭了……

　　他把自己送进百墓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蓝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究竟是为什么把自己扔进百墓山的呢？

　　“蓝严！”

　　月空羽的声音猛地刺进耳朵里，蓝严立即回神，却见一只火凤已经扑到了自己眼前，这个时候，他应该抬起手化掉它或者反伤回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就是抬不起来。

　　苏幸和浅天烬着急的看着好像被封魔的蓝严，不由得加大了魔力想从乱七八糟的魔法乱轰中脱身出去替蓝严防下那支火凤。月空羽皱起眉头，刚抬手准备用彼岸花就被一支从天而降的封魔箭拦住。

　　眼看火凤越来越近，蓝严却还是一动不动。

　　火凤扑到透明屏障上，被屏障吸收掉。

　　绝对防御。

　　一个男人站在蓝严身后，替他防下了这招。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不管是血屠他们还是月空羽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紧张而又好奇的看着蓝严身后的人。

　　蓝鹤鸣。

　　蓝严回头，眼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好像有质问，好像有憎恶，好像还有感恩，几种情绪混在一起，呈现出的就是眼前这个波澜不惊的人。他已经和蓝鹤鸣差不多高了，站直身子兴许比蓝鹤鸣还要高一些。

　　他看着蓝鹤鸣，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为什么送我到百墓山来？”

　　蓝鹤鸣怎么也想不到蓝严会问这个问题，居然有一种一片苦心终被理解的释负感，他笑了一下，伸手想要去拍蓝严的肩膀。

　　蓝严第一次没有在百墓山内闪开蓝鹤鸣伸来的手，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人人只求自保的地方如此平静的看着他的舅舅。

　　“究竟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已经知道了么？又何必来问我呢。”蓝鹤鸣笑道，越来越能从蓝严身上看见姐姐的影子。

　　“那你……”蓝严顿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不舍和期盼，“真的要进攻神界？”

　　蓝鹤鸣但笑不语，答案已经跃然纸上。

　　“为什么？”

　　“小严”蓝鹤鸣捏了捏他的肩膀，而后便放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的人，不管那人属不属于你，不管那人恨不恨你。”

　　“……”

　　“好了，你们走吧。”

　　“蓝鹤鸣！”墨镜湖叫道，对于他突然出现已经倍感不爽，更何况现在又要放跑目标。

　　血屠突然出现在墨镜湖面前，不爽的说：“他让放人就放，哪那么多话。”然后又看向月空羽等人，更是不爽，甚至还摆了摆手，说：“赶紧走，没有下次了！”

　　“走吧”蓝严说，重新驭起火羽，走之前，他回头看向蓝鹤鸣，问：“舅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失败了呢？”

　　这还是蓝严第一次在百墓山里叫舅舅，蓝鹤鸣竟觉得十分欣慰，心里那块属于家人的地方一下就被刺中，他对蓝严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