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庄闻

19、第 19 章

　　惊鸿山庄另一个修士拉拉牧寻的袖子，但仍然阻不住他：
　　“两人都双手相扣，进蝶女祠求姻缘赐福了，还装什么装，呸，死断袖。”

　　萧焕颜虽然觉得很没必要，但还是冷着脸，解释了这么一句，“我们是去祈福。”

　　牧寻眼中鄙夷更甚，“谁不知道今晚的蝶女祭专为青年男女互通心意，祈求神灵祝福的。”

　　他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又笑得一脸猥琐，“不知你俩做那事的时候，谁上谁下，不过这瘸子应该是下面的那个，那你可悠着点，这瘸子看起来经不起折腾。”

　　萧焕颜根本没听懂，但看景峥极难看的神色，也知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当即怒道：“狗东西，闭嘴，我们如何，哪里容得你置喙。”

　　牧寻吐出一口鲜血，嘴里却不客气，冷嗤，“恼羞成怒了，玄清宗好了不起，首席大弟子与男人双修还不让人说了。”

　　萧焕颜嘴角斜勾，冷笑，“先担心你这条狗命吧。”

　　语罢，她以指捏诀，将灵网渐渐朝一个方向收拢，捆住了鬼面具，放出了那四人。

　　立时，那未受伤的三人便执剑来袭，萧焕颜一边捏诀控制灵网，一边与三人相斗，游刃有余下，将三人打得皆倒地。

　　灵网越收越紧，鬼面具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阴沉嘶哑的女子嚎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萧焕颜例行公事，照本宣科：“临安李氏，你为背弃婚约的未婚夫所杀后，怨气过重，魂魄钻入面具，吸食人血以提升修为，三月来连杀六人，现今，你可有悔改之意？”

　　玄清宗有规定，除邪时先要看其是否悔悟，或给其一条生路，让其顺利投胎，但若是执迷不悟，便可赶尽杀绝。

　　但往往这种灭绝人性的邪煞都是执念深重。

　　果不其然，那鬼面具里女子声音凄厉，“我没有错，错的是他.......”

　　萧焕颜摇了摇头，捏诀画符，那鬼面具上霎时烧起一团烈火。

　　火光大盛，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由强烈转为衰弱，渐不闻声，地上只剩余一团灰烬。

　　做完这一切，萧焕颜向苟延残喘的牧寻扔下话，“还不走，如果救治及时，还能捡回一条狗命。”

　　语罢，她扶着景峥，将景峥抱入怀中，小心揽在身前。
　　景峥整个人已如同石化，任她施为，两人就这样御剑远去。

　　本以为此事算是了结了，没过几天，牧寻身亡的消息就传出，伴随之，一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像春雨后疯长的野草，肆意地蔓延。

　　——玄清宗首徒是个断袖，冲冠一怒为情郎，失手打死惊鸿山庄的修士。

　　——那玄清宗首徒，萧某与师弟幽会仙蝶镇，预行云雨之时，被惊鸿山庄修士撞见，坏了好事，一时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玄清宗首徒萧某的情郎，见色起意，对惊鸿山庄女冠图谋不轨，惊鸿山庄修士阻之，被拈酸吃醋的萧某误杀。

　　桩桩件件，皆被冠以“玄清宗首徒”之名，不折不扣地损了玄清宗在修真界的颜面。

　　宗内代理主事林归辞迫于压力，将萧焕颜关在万卷楼三个月思过。
　　也是这三个月，萧焕颜在万卷楼手不释卷，艰苦钻研，破了十大阵法。

　　三个月后，萧焕颜出了万卷楼，不想，这三分真七分假的绯闻轶事还有余热。

　　她躺在树上睡觉。

　　树下修士甲小声道：“听说没，萧师兄在思过的三个月，景峥都瘦了一圈。”
　　修士乙嘿嘿一笑：“这是担心情郎，茶饭不思，毕竟是因为他进去的。”

　　她蹲在药田里采摘草药。

　　蹲在药田另一边的年长女冠：“其实我早看出他俩不对劲来了。”
　　年幼女冠兴致勃勃，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年长女冠目光雪亮：“萧师兄经常去竹林偷看景美人练剑。”

　　年幼女冠激动得直叫：“还有这事，哇，看来传言非虚，不过景美人姿容绝世，萧师兄朝夕相对，心里暗生情愫也无可厚非.......”

　　天呐，她时常跑去竹林看景峥练剑，只是担心又有不长眼的外门弟子欺负景峥。
　　而且朗朗乾坤，她光明正大看的，没有偷窥......

　　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除了师弟确实容貌好看外，没有一件是真的。
　　她心道。

　　可她又不能抓着别人，逐一解释。

　　她开始隐隐担心景峥听到这些话，会心里极其憋闷。
　　景峥一身清风傲骨，怎么能容人诋毁，上次在仙蝶镇听牧寻满嘴胡说八道，景峥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何况，如今谣言满天飞，悠悠众口，他怎么受得了？

　　萧焕颜决定要找景峥好好聊聊。

　　不知为何，从仙蝶镇回灵虚山后，景峥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她。
　　只怕就是因为不甚好听的谣言，不能让无稽之谈坏了他们的同门情谊。

　　景峥又在竹林练剑，竹叶飒飒，剑声潇潇。

　　景峥因为右足跛，在剑法上，总是学的倍感吃力，好在他资质好，是单水灵根，天资聪颖，悟性高，引气入体后，修炼速度也不慢。

　　为了弥补剑法的短板，他卯时起，一练就是两三个时辰，天道酬勤，他的剑法终于也有了起色，寻常宵小，在他手上占不了便宜。

　　不过，从仙蝶镇回来后，景峥练剑似乎练得更狠了，有迫不及待想提升自己的迹象。

　　萧焕颜一旁静立，等他一套《沧海诀》练完，想走上前与他说话，可他却像没看见萧焕颜一样，转身竟就想走。

　　萧焕颜见此，连忙上前扯住他的一边肩膀，“修道最讲究循序渐进，道法自然，近段时间，你练剑太过急功近利，只怕要生出心魔。”

　　景峥微微侧头，冷淡如常的口吻，“我没事。”

　　这分明就是有事！

　　萧焕颜顿时心急如焚，绕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有点生气，“你不要介意那些不中听的谣言，我与你清清白白，清者自清，你万不可被谣言扰乱心志，走火入魔。”

　　其实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恶心龌龊，但是为了劝解师弟，难免言辞激烈了一点。

　　景峥一怔，霎时脸色难看，“是啊，我与师兄清清白白......”

　　萧焕颜见状，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这些不中听的谣言，实属让人难以忍受，但谣言终归是谣言，都会过去的。”

　　景峥深深地看着眼前人，像是要看进心里去，咬着牙，一字一顿，“我、也、在、忍.....”

　　“萧师兄，萧师兄——”忽然竹林外传来喊声。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景师弟也在，打扰了——”

　　姜逸火烧火燎地跑到竹林里，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萧师兄背对着外面，双手正搂着景师弟！

　　萧焕颜松开放在景峥肩上的手，转过身来，扶额，“没有打扰到，找我有什么事？”

　　姜逸神色凝重，“惊鸿山庄的庄主吕惊鸿正在碧峦殿，说要见你。”

　　吕惊鸿大概是听到消息，萧焕颜三个月思过结束，出了万卷楼，亲自来向本人要个说法了。

　　萧焕颜不禁皱眉，“我那一掌只用了三成力，看着形容恐怖，但都不致命，当时说他那个蠢徒弟性命堪忧，也只是出言吓吓，只要那蠢货乖乖去治伤，保管七日后就又能活蹦乱跳，只怕他的死另有蹊跷。”

　　姜逸：“但是你打了他一掌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惊鸿山庄死咬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师父正在碧峦殿与吕惊鸿周旋，那吕惊鸿说玄清宗一日不把人交出来，他一日就不走。”

　　姜逸的师父，即代理宗主林归辞。

　　萧焕颜：“吕惊鸿也算是仙道大能，怎么像个泼皮一样耍无赖。”

　　姜逸：“我师父的意思是，这几日你不要随意走动，待在乾峰，到时再做打算，那吕惊鸿不敢先动手，动起手来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萧焕颜轻咳一声，“咳咳，林师叔耍起无赖来似乎更胜一筹，”但又话头一转，神色凛然，“此时因我而起，龟缩逃避不是我玄清宗门风，我这就去见见那吕惊鸿。”

　　景峥自姜逸来后，便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此时见萧焕颜要去见吕惊鸿，也想跟着去。

　　萧焕颜一把按住他，“老实待在这，我怕那老泼皮也找你麻烦。”

　　景峥眉间隐有忧色，“那，你小心。”

　　萧焕颜笑着颔首，与姜逸一同走了。

　　途中，萧焕颜剜姜逸一眼：“不该说的，别出去乱说。”

　　姜逸脖子一凉，萧师兄这眼神像是要杀人灭口，他真是倒霉，传个话都能碰见不该看的，顿时瑟缩如鹌鹑，“绝对守口如瓶。”

　　萧焕颜扶额，“我的意思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姜逸很识时务，“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萧焕颜：“......”

　　这一去，谁也没料到，那吕惊鸿不是一般的无赖，要萧焕颜站着不还手受他三掌，以报亡徒之仇。

　　萧焕颜不答应。

　　那吕惊鸿年逾百岁，修为已至元婴，而萧焕颜年方十六，修为不过金丹初期。别说三掌，就是一掌也是极难捱过的。

　　更为重要的是，萧焕颜从来都不是甘心受辱之辈，平白站着挨打，这种事她做不来。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两相交战，萧焕颜虽然年少有成，但双方修为境界实在悬殊，那吕泼皮又出手狠辣，直要将萧焕颜置于死地。

　　萧焕颜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内府受了极重的伤，修为折了三四成，右手经脉完全被废。

　　右手经脉被废，不影响提升修为，但是右手却再也拿不稳剑，出不了剑招。

　　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剑修，即使修为再高也是一个废物。

　　修真界人人皆扼腕叹息，可惜可惜，一个仙道新星就此陨落。

　　末了，还补一句，这世间情爱，真是误人。

　　未料，半年后，玄清宗又传出消息，萧焕颜内府已修补完好，折损的修为也重新提了上去，她右手经脉被废，开始练习左手剑法......

　　等等，左手剑法？！

　　那她岂不是不仅要重头再来，且修为与剑法极其不匹配。
　　这就好比纸老虎一只，色厉内荏，空有金玉其外，内里却是败絮？

　　但，两年后的仙门剑道盛会上，萧焕颜一举拿下魁首，给了他们答案。
　　......

　　记忆如逝水远去，不知不觉间，萧焕颜盘膝而坐到天明。

　　天光大亮，世俗的喧嚣传入耳中，早晨清气穿过窗户渗透进来，让她身心俱感到无比惬意。
　　昨晚一夜打坐，她的修为又突飞猛进，距离筑基中期更近一步。

　　萧焕颜心满意足地起身，打开房门，蓦地，又听到旁边客房的门也咣当一声打开，走出一人。

　　景峥一身白衣，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前，面露诧异，“真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焕颜轻笑，“此话当我讲才对。”

　　说罢，她慢慢走近景峥，陡然出手，一把按住景峥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压在门框上。

　　在景峥一脸错愕里，萧焕颜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仰头望着他。
　　笑容浅浅，笑意却不达眼底：

　　“仙风道骨的慕衡仙尊，就这么想要我这副可当容器的身子？”

　　“不然，怎么老追着不放呢？”

　　我是莫得感情的码字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