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色春》南淮北枳

3、陌相逢

　　蟠桃大会这一次因着上神的到来比以往更加的热闹些，就像是经久未曾有过任何波动的水面突然的有人掷了一颗石子下去，惊乍起一阵涟漪。
　　玄清是真不爱说话，除了最初之时回应过众人的一些问题，也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最大的动作也不过就是极淡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或者怎么样。
　　蟠桃大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及至最后也没出什么事情。宴席将散之时，有天兵天将过来附在天帝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得原本还和颜悦色的天帝突然的就沉下脸来，手中捏着的白玉杯都好似会被捏碎。
　　玄清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天帝这个并不怎么的变化，淡淡的出声问道：“可是有事？”
　　天帝见着玄清都开口问了，也没有理由一直瞒着，便如是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顺带还说了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原来是天帝之前听闻人界的消息之后便派了几员武将下界去调查究竟是什么人在人界作祟，如果有可能的话直接将人抓过来，没想到他刚刚却听到他派去璃国的人突然的就死了，魂飞魄散，凄惨至极，就连最后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玄清听后只是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又疏散开，问道：“那其他人可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天帝摇摇头：“不曾，除了璃国这一个突然魂飞魄散以外，其余人均未曾探测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玄清一只手无意识的摸索着腰间的玉，没多久之后说道：“那我就下去看看吧，想来也有许久未曾去过人界了。”
　　玄清自三千年前下界历练之外，一直没再去过人界，原本他下界之前身上也是如同赤炎一般不饰一物，可自他回来之后腰间便多了一块恍若透明的翠玉，原本最开初之时众人还以为是玄清下界历练之时哪位他心仪之人相赠的东西，可天帝某次趁着玄清没注意暗地里查探了一下那块玉，除了玄清自己的气息以外，再无其他，于是这块玉是他人送的这个念头也被打消了，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玉的开头，只觉得成色极好，但是细究下来，也不过就是一块人界很普通的玉石罢了。
　　玄清刚刚答应下来，就被赤炎一道目光镇住了，他漫不经心的回头看过去，用眼神问他怎么了，赤炎传音道：“不是，你怎么刚一回来就要走啊？”
　　玄清无语：“人界一年天上一天，再怎么样，又能有多久？”
　　赤炎想了想，半响又笑了：“也是。”他侧头看着自己这个好友，说：“记得欠我的酒，别忘了回来喝。”
　　玄清点头：“不会的。”
　　玄清等着把上界的事情处理完便直接下界去了，早点结束早点好，他没有把一件事情一直拖着的习惯。
　　素仟去临他下界之时去送他，看了他半响没说话，玄清原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也没说什么，刚刚转身预备着离开，却听到素仟清水般的声音响起：“玄清。”
　　玄清离开的脚步顿住，没回头，一只脚踏在下界的边缘，一只脚踏在上界的白玉石之上，两厢交界之处，半明半暗。他等着下文。
　　素仟就连眼神都是淡的，万事不入她眼中：“那块玉……你去找吗？”
　　玄清低头看了看下界的景象：“随缘，即是当年无心之举，如今也无需费心去纠结。再说，如今算来应是众多轮回，当年也未曾留下些什么，纠结亦是于事无补。”
　　随缘，缘分到了，自然找得到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偏偏被他费心记了这么多年。
　　素仟听后点头：“既如此，早去早回。”
　　玄清笑：“我知。”
　　玄清下界直接的就奔着璃国过去了，对他来说，人界的一切他都是在熟悉不过的，纵使天地之间有众多分类，可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当年天地初开之时的那个样子。
　　万变不离其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他看过盘古看着这天地的表情，冷淡，可眼中却带着深深的炙热，他爱极了这方天地。他曾经与他一同坐在一团彩色的云之上，看着天地众多的演化，听着盘古轻叹：“玄清，至此，逃不掉了。”
　　玄清只是看着他，眉眼带着无动于衷：“凡万事，从未有逃字一说，又何出此言。”
　　“有些事，本不是命中注定，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可能会改变许多。”盘古听完他的话之后，看着他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只道他当时还年少轻狂，并没有如今这番经历的沉积，听后也只是半带着嘲讽的回应他：“可能吧，可命中注定这件事，又需要多么微小的事才能逃过，才可改变。”
　　盘古笑，并未反驳过他。
　　玄清这人，活的呆板，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就连当初的下界历练都是因为他当年不经意的一算才决定下来的。于是，抛却了记忆，从最初的凡人做起，经历过白眼，经历过不堪，经历过各种各样措手不及的暗算，也认识了那么些不同的人，还曾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看着即将渡劫飞升的他，微笑，如夏日骄阳，骄傲又夺目，唇角勾起：“记得在天上等我过去找你。”
　　那是他还是那个忘记了前尘的人，听此也只是点头：“好。”
　　可这似乎成了一个虚妄的约定，他飞升过后，再没见过这个人，本想着去找他，却又在那时突然的感受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还带着一阵熟悉的气息，恰好赤炎他们刚巧过来，于是便一起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就是上千年，他也淡了心思，没再去纠缠于这件事情。
　　凡事都有他发生的理由，实在没必要深究什么。
　　玄清到了璃国，一个大活人直接凭空出现在了凡界，虽说都知有修仙界，但是突如其来一个人出现还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于是他挑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避开了所有人。
　　后来想想，可能真的叫做命运。
　　他都如此刻意的安排了，可终究逃不过这场遇见。
　　他刚刚一走出这片浓重的黑暗，就见着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衫的小孩，拼了命的往他这里跑过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惧意。
　　他一怔，本不愿出手，或者说，他也这样冷淡的微侧身站到了一边，不欲干涉此事，却见着这小孩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他跑过来。
　　他这才注意到这小孩后面的几个人。
　　也许是大白天的，这几个人也没有穿的特别的扎眼，就穿的平常，只是腰间别了些兵器，看着恶狠狠的，径直的朝着躲在他背后停不住抖的小孩而来。
　　几人见着玄清平平常常一件黑衫，利落的很，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看面孔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的公子。
　　这几人互相对视一下，转瞬就拿定了主意。
　　其中一人道：“让开，本大爷的事无关人等别来插手，否则，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死在这里。”
　　玄清抬手摸了摸身后一直在抖个不停的小孩的脑袋，小孩的发带已经散开，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开，摸起来舒舒服服的。他八风不动的将人挡在背后，道：“领教了。”
　　那些人再次对视：“那就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随即将自己的匕首拔出来，迎着玄清就过来了。
　　玄清反而转身蹲下对小孩说：“站远一些，等下怕伤着你。”
　　小孩眼镜红红的，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乖巧的点头，退到了一旁。
　　玄清叫他站稳了，这才站起来。他虽然是神，但这也不代表他不会人界的武功，相反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勾了勾嘴角，想起了一个他许久都不愿想起来的人。
　　霎时，他神色正经起来，侧身躲过迎面一击，同时反手抓住那人后衣领，轻轻巧巧的一弯手，微微俯身，将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其他几个人也不认输，几人同时出手，向着玄清攻过来。
　　那孩子只是呆呆的站在一边，小手握的紧紧的，眼镜一刻不离的看着混战中的黑衣人。
　　他跑了很久了，因为他左躲右闪的这些人倒是也没追上他，这次他一不留神拐到了这个死胡同里，正当他绝望之时却突然发现这个人走了过来。
　　没办法，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帮他，原本看着他已经闪开了，摆明了不想管的样子，原本他也不想连累别人，可看到他这个躲开的样子，突然就来气，硬生生的往他背后躲。
　　他真的很累很累了，却偏偏遇到了这个人。他浑身都在抖个不停，可他抑制不住，只能抖，因为怕。可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却为他挡了下来，甚至摸了摸他的头。
　　霎时，一种名为温暖的感觉缓缓地包围了他。
　　他听话的退到一边，看着这人为了他战斗。
　　等到他看到玄清将这些人解决之后他才小跑过去，拉着他的衣料，犹豫半响：“你……谢谢。”
　　玄清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愣了会儿，随即摇了摇头：“无妨，举手之劳。”他说完，就准备离开，没想到那小孩却拉着他，轻声说：“你可不可以……”
　　半响也没有下文。
　　玄清温声问他：“怎么了？”
　　小孩仰头看着他，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我……”
　　玄清半响后微微皱眉：“为什么？”
　　小孩嗫嚅半天，最后却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我是祝青见，你跟我回去就……就……”
　　他就了半天，也没就出来个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倒是玄清心底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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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注定要扑的彻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