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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忉忉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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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州大营。
因为李皓棠提前做了准备,北狄骑兵的首次攻袭被打退了。
正面交锋失利后,北狄军队暂时退了回去。趁着这个时间,李皓棠抓紧做着军队的布防调整。
时近夏日,正午的阳光晒得战甲都有些发烫。
李皓棠从营外回来,只觉身上的内袍都被贴在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金属的盔甲带着热意,烘得身上汗气蒸腾,十分难受。
按他平日的习惯,李皓棠回营要更衣洗澡。
但今日,李皓棠回营的第一件事却是先去找留营的陈羡江。
陈羡江是大将军陈拔的最小的儿子,即李皓棠的表弟,比李皓棠小半岁。从去年开始,陈拔将军不得不奉旨留京养病。在李皓棠的安排下,陈羡江悄然留在了蔚州大营。
如今李皓棠来了燕云以后,陈羡江便帮着负责燕云十六州各大营的军情信报往来。
“燕州那边的例报送过来了吗?”李皓棠掀帘入帐,径自坐下问道。
“今日尚无消息。”陈羡江连忙给李皓棠倒水,“王爷,不是我多心,燕州那边交给那个谢家女真的没问题吗?”
茶水了加了薄荷叶,夏日饮来颇为清凉。
李皓棠吹了吹水杯里的叶子,看起来并不担心:“毕竟是谢家的嫡长女,见识才能不会比你我差。”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陈羡江理了理自己书案上乱糟糟的信报文书,对李皓棠如此信任谢云韶十分不解。
“我也不明白为何你一直要我防备她?”李皓棠刚才喝水太急,几杯下去后,身上的汗反而更多了起来。
“她并不情愿的。”陈羡江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
依照惯例,陈羡江也看了谢云韶写的燕州例报。在他看来,其字里行间的不得以简直要溢出纸面了。
李皓棠虽然没有细说他和谢云韶之间的事情,但个中缘由,陈羡江也隐隐猜到了一些。对于这个谢家女的立场,他是持谨慎态度的。
谢家之人在朝堂上一直都是立场模糊,尤其谢云韶的父亲谢文涛,为人处世八面玲珑,锋芒不露,往往难猜其意。
这样一个处世圆滑的家族,让人如何放心将其划作盟友?
之前回给燕州的信中,陈羡江认为不应告诉谢云韶太多。而李皓棠却坚持详说燕州的情况,甚至特地传信给陈筹,告诉他无需对谢云韶隐瞒账目。
陈羡江拦不住李皓棠,但也坚持让李皓棠对谢云韶多些防备。
类似的言论,最近李皓棠听得已经够多了。
李皓棠放下杯子,屈指在案上敲了敲,打断了陈羡江的话。
“燕州那边的例报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说完,李皓棠便起身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这旬的例报只有燕州没有送来了。
李皓棠不是不挂心的。
谢云韶愿意出面帮忙,他很高兴。但是正如陈羡江所言,谢云韶并非自愿而为之,如此行事不过是迫于当下的处境。一旦有人能接管燕州城,谢云韶定会退居后宅。
谢云韶这样怀宝迷途,李皓棠确实可惜,但他不能求更多了。
谢云韶为他所牵连,一路远离家至这边境荒城。李皓棠自觉愧疚,不论处境如何,他不想委屈谢云韶做任何事。
更何况,用人之道,愿者为上,并就无强行招揽的道理。
她既然不愿意,李皓棠自然也不想勉强她。
等眼下的难关过去,如果谢云韶愿意,那他便护她在王府一世安好。若她想离开回京城,李皓棠也会勉力相助。
眼下燕州就还是要暂时依靠她。
算起来,调运的粮草这几日也该押运过来了,燕州的例报或许是和押运一起来的也有可能。
头顶的太阳晒得李皓棠有些头疼,但他还是去找后勤问了问。
回到自己的营帐,亲卫早已备好清水和干净的衣衫。
李皓棠自小长于宫中,衣食用度无一不精。眼下处境剧变,他可以不在意器物粗糙,却无法接受这里粗率的起居习惯。
随意如陈羡江,从来不在意身上换洗。
可李皓棠一直都不太喜欢汗涔涔的感觉。
李皓棠脱下汗水淋漓的战甲,一番清洗后,终于换了一身干爽舒适的衣袍。
刚收拾妥当,便听人来传,说是燕州那边运送的粮草到了。
李皓棠马上去了大营东门。
陈羡江骑着马,正准备外出巡防。刚一出营门,就看见打着燕州旗号的运粮队伍,风尘仆仆而至。
看着谢云韶从马车上下来,陈羡江就不由得皱了眉头,这女人也未免太能折腾了。这样战乱纷扰的时候,一个娇弱的深闺女子,大老远地这样跑过来,不是多生事端么。
陈羡江骑在马上,冲谢云韶点点头,算是见礼,然后便扬鞭策马而去。
真是无礼。
随处押运的护卫们相互递了个眼神,这个美貌的王妃,在燕王的心中似乎并不重要呢。
毕竟陈羡江陈将军可是燕王最亲近信任的人。
李皓棠刚到大营外就看见了这一幕。
“陈将军回来后告诉我一声。”李皓棠对营门口的卫兵说。
谢云韶心里有事,也顾不上陈羡江如何了。
见李皓棠亲自出来接收粮草,谢云韶也有些意外,但她还是连忙迎了上去。
“见过王爷。”
“怎么是你亲自过来了。”李皓棠皱眉问道。
“有些事情想和王爷当面商量。”
李皓棠似乎心情不佳,谢云韶有些担忧。联想到刚才那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原本想好的话也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谢云韶这一路风尘仆仆,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炽热的阳光把她的脸晒得有些发红的,鬓边的几缕发丝也汗湿了,贴在耳边。
李皓棠看了看来的人,发现谢云韶居然连仆妇也没带。
“先随我进去再说吧。”
吩咐人清点交接粮草,李皓棠自己领着谢云韶先回了大营里。
多年的闺中教育,让谢云韶习惯了小步慢行,走起路来不算快。李皓棠大步流星,没走几步就把谢云韶丢在了身后。
听着身后连连追赶的脚步,李皓棠暗自放慢了步子,等谢云韶一同并肩而行。
如今燕云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蔚州。
前段时间大挫北狄的战绩,让蔚州大营的士气更是高涨。这些日子的训练场,喊杀声不断,气势如虹。
谢云韶是第一次来军营,不免有些好奇。
尽管极力想保持目不斜视,但听得这喊声连连,谢云韶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训练场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那是蔚州大营的训练场。”李皓棠对谢云韶说,“如今正在加紧训练,晚些时候可带你去看看。”
李皓棠看谢云韶似乎对此有些兴趣,有心想带她去看看。但眼下日头毒辣,他还是直接带谢云韶回了自己所住的帅帐。
不管李皓棠自己怎么认为,在别人看来,谢云韶就是他的王妃。尽管李皓棠心里也还有些别扭,但军营不同别处,李皓棠也不好留她一个女子去别处休息。
谢云韶一进帐,原先在里面收拾衣甲的小卫兵就连忙退了出去。慌乱中,不小心还把李皓棠的头甲调在了地上。
这里是军营,平日难见到什么姑娘家。
小卫兵在帐外探头探脑地,想进来捡,又有些不敢。
谢云韶顿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冒然地过来。
李皓棠见了,对账外道:“自己进来拿。”
谢云韶见有一屏风,隔档在书案与卧榻之间,连忙转身去了后面。
却不想李皓棠的衣物鞋袜四处丢着,小卫兵还没来得及收拾。
李皓棠有些尴尬地喊她出来:“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小孩子,没怎么和姑娘说过话,难免害羞。”
谢云韶这才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反应过大了。
从屏风后面出来,谢云韶看见李皓棠坐在书案后面,面前已然给她倒了杯茶。
谢云韶理了理衣发,在李皓棠对面坐下:“谢王爷,我贸然来此,给你添乱了。”
“无妨。”李皓棠把水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谢云韶看了看他,李皓棠面色平静,没有她以为的不满。
思忖了一番,谢云韶觉得还是按原先的打算跟他讲。
“燕州那边,有什么事吗?粮户账册之事上,陈筹可还配合?”李皓棠问。
这话问得谢云韶一愣。
陈筹自言与陈家关系密切,他听令于李皓棠谢云韶并不意外。可是听李皓棠的意思,陈筹的种种行为,是因为李皓棠的安排?
“陈筹秉性忠厚,不过处事往往偏于执拗,那日与你回信时,我也给了他一个消息。”李皓棠见她不语,又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谢云韶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本以为,陈筹是因为惧怕自己的缘故,才将事情和盘托出。今日听李皓棠说了才知,原来是陈筹受了李皓棠的命令。
照这样看,李皓棠根本就是不怕让自己知道互市那些事情的。
谢云韶思量了一路的话,顿时都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
拖过案上的水杯和了一口,谢云韶就听李皓棠问她。
“你来这里是为了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