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宅门》妆卿唇

10、交易

　　慧娘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总觉着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最开始知道有了苏落微这么个人的时候，她专程去找过叶夫人，叶夫人提起苏落微，话里话外都是不屑，说苏落微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且在家的时候就不受待见，做的都是下人的活儿，让她不必在意，若实在不高兴，随意寻个由头来对付就是，只要理在她这边，怎么也不怕的。
　　昨日里陈嬷嬷却又专程来寻了她，同她说，苏落微已经投靠了夫人，只是夫人对她不信任，让自己想法子和苏落微打好关系，最好能够成为苏落微无话不说的密友，也要帮着夫人试探试探。
　　怎么今日来，茶她规规矩矩的敬了，不过是想着趁机同这苏落微套套近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她来侍候这不死不活的人了？
　　慧娘绞着手中绣帕，没有作声。
　　苏落微似是全然没有发现她的不悦，只接着道：“正好呢，今天粥还没有喂呢，我昨天第一次侍候人，将粥都洒了不少，洒得到处都是，今日就你喂给我看看吧，我正好学一学。”
　　慧娘咬牙，若是依着她的性子，再加上苏落微本身的身份出身，她早就开口呛了过去，可是夫人专程吩咐过……
　　慧娘只好咬碎牙齿和血吞，飞快地扬起一抹笑来：“好啊，我们既然是姐妹，自然是应该相互扶持的。”
　　随即动作十分自然地取过放在一旁凳子上的粥碗：“得劳烦姐姐帮我将大公子扶起来了。”
　　“好啊。”
　　慧娘以前是丫鬟，这种事情也是做过的，做起来倒也还算熟练。
　　苏落微言笑晏晏地看着，不时夸上几句：“妹妹还真是温柔贤惠，做事也细致，若是大公子醒着，见着妹妹这般可人儿，定会喜欢。”
　　慧娘咬牙，即便是大公子醒着，她也不会愿意跟着大公子。
　　虽然这大公子长得着实好看，可是，又是个病秧子，还不讨老爷夫人的喜欢，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她可是想要成为人上人的……
　　“妹妹这手长得可真好看，十指纤细，白嫩细腻。”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瞧着妹妹就觉着妹妹瞧着面善，让人很想亲近。”
　　便因为苏落微那句她瞧着让人很想亲近，慧娘便只得将心中怨气给吞了下去。
　　如今她在这府中地位尴尬，府中上下都知道她是大公子的妾室，以后若是想要寻个好的出路，便只能依仗夫人……
　　夫人吩咐她的事情，她也不敢办砸了。
　　慧娘心中想着，又被苏落微指使着给叶清酌揉捏，而后简单擦洗了一下。
　　以为自己就能解脱了，苏落微却又开了口：“我初来乍到，对这院子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这院子里哪儿是什么地方，屋中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不能动，哪里的东西应该如何摆放，有没有什么禁忌，妹妹同我说一说，让我学一学吧？”
　　一直折腾到中午时候，给叶清酌又喂了午饭，慧娘才终于寻了个想要午歇的由头走了人。
　　慧娘一走，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着她们折腾的叶清酌终于睁开了眼，目光在苏落微脸上逡巡了良久。
　　苏落微眨了眨眼：“瞧我做什么？昨日大公子给我的考验，我已经完成了，我应该，有资格留在这叶府了吧？”
　　叶清酌轻笑了一声：“小聪明倒是不少，只是我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动手动脚。”
　　苏落微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如今陈嬷嬷她们都离开了，没有人盯着，如吃饭吃药穿衣洗漱这等小事，大公子可以自个儿来。”
　　“今日这位慧娘，只是我想着她多半是夫人派来打探消息的，所以特意如此，给她个下马威。”
　　“我听饺子说，此前那慧娘住在西厢房的，平日里甚少过来。有了今日之事，我料想，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再有事无事往这里面跑了。”
　　叶清酌“嗯”了一声，说起了另外的事：“你在苏家，是不是还有个丫鬟？叫……喜儿？”
　　“是。”苏落微觉着叶清酌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一茬，心中担心是喜儿出了什么事，连忙追问着：“喜儿怎么了？”
　　叶清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被子角：“我收到消息，你被送出府之后，你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你那丫鬟收房，结果你那丫鬟也是个性子烈的，抵死不从，自己撞了墙……”
　　苏落微的心猛地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喜儿有没有事？”
　　“没死成，只额头上撞伤了。”叶清酌淡淡地瞥了苏落微一眼：“一次未死成，你那丫鬟还想撞第二回，你爹也怕出人命，见着她那副贞烈的样子，怒极，却也只能急忙将人拦了下来，将人关在了柴房，放话说让她仔细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苏落微鼻尖有些酸涩，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叶清酌的胳膊：“我要去将她带出来。”
　　“带出来？你？”叶清酌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这叶府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你只怕连这叶府都走不出去，就会被带回来。”
　　苏落微浑身一僵，跌坐在了地上。
　　是了，她忘了。
　　她如今自保尚且不易，要如何才能救下喜儿？
　　半晌，苏落微眼中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亮光，只又飞快地直起了身子撑在床边看向叶清酌：“你能够救她对不对？你一直在这里躺着，却能够打探到喜儿的消息，且知晓的这样仔细，你定然也有法子救她的，是不是？”
　　苏落微越说越激动：“求求你，救救她。”
　　苏落微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虽然只这两日相处，可是苏落微却也清楚，叶清酌不是那种会不求回报与人为善的人，想要让他帮忙，便必须与之交换。
　　“我可以帮你，帮你通过慧娘向叶夫人传递一些假消息，也可以帮你一步一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你可以将喜儿找个隐蔽地方安置了，当作拿捏我的筹码。我与喜儿从小一起长大，情意非比寻常，只要喜儿在你手中，为了她，我也会乖乖听你的话，为你做事。”
　　叶清酌坐了起来，将脑袋靠在床柱上听苏落微说话，听着听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起来，倒似乎十分诱人的模样，你要为我做那么多事情，还主动把自己的把柄送到手中让我拿捏着。这笔买卖，倒似乎十分划算。”
　　“只是，帮我通过慧娘向叶夫人传递假消息我可以理解。帮我一步一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怎么帮？”
　　苏落微眼珠子转了转，人在情急之下，似乎反应都快了许多：“之前，我爹是打着让我给你冲喜的名号，让我答应和你成亲的。我之前不知道是冥婚，可是不管是冲喜还是冥婚，都定然是合过你我二人的八字的。”
　　“到时候，就可以以此为由。就说我的八字与你相合，对你的身子回复颇有裨益，因而因为我进了门，所以你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
　　叶清酌只含笑看着苏落微：“你也知道，这府上的人，大部分都巴不得我死。如果以这个由头，让我假装身子越来越康健，到时候，不只是我，只怕你也会有危险，会有性命之忧。”
　　苏落微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没关系的。”
　　“叶夫人既然只敢在暗中给你下毒，且你既然缠绵病榻，甚至昏迷不醒这么多年都还好好的活着，这说明他们定然是有所顾忌的，不敢真的在明面上对你怎么样。”
　　“我到时候想法子将这件事情闹大一些，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我这么样，兴许会有一些阴谋暗算，可是我既然想要在这府中立足，想要报仇，那么，这些定然不会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自有法子可以应对。”
　　叶清酌轻笑了一声：“倒是有趣。”
　　却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苏落微声音更急了一些，一想起喜儿还受了伤，又被关在柴房，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她心中便实在是无法安宁：“我知道你在这府中装病装昏迷这么长的时间，定然有自己的盘算，都没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要醒过来，想要好起来，我都可以配合。”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昏迷下去不是？你刚刚死了一遭，这个事情只怕知道的人不少。可是你死而复生的消息，却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你爹娘若是蓄意隐瞒，外面那些人，只怕都会以为你死了，渐渐地，你就会彻底从他们记忆中消失。到了那时候，你爹娘若是想要你死，便可光明正大地下手了。”
　　叶清酌身子微微一顿，眯着眼看了苏落微良久。
　　苏落微轻轻咬了咬唇，任由他看着。
　　半晌，叶清酌才又攸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我那一心盼着我死的爹娘，终于为我办了一件好事了。”
　　“只怕没有人知晓，他们给我娶来给我陪葬的妻子，这般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