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见你》倦萤

4、天黑

　　温昭意识回笼，抬眼只见有个黑色的身影朝她奔过来。

　　下一秒，面前的光被挡住，温昭睁眼，却看不清来人的脸。

　　云念蹲下来看着她，安抚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别过度呼吸了。”
　　“吸气，吐气……”

　　温昭跟着她的话捂住口鼻缓慢呼吸。
　　云念神色担忧，“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又这样了？是不是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连续抛出的问题让温昭听得头疼，眩晕感慢慢消退，她抬手按住太阳穴，虚弱道：“没什么事。”

　　温昭靠在墙上，岔开话题问：“你这个点到这来干嘛？”

　　“我找你啊。”
　　温昭狐疑扫她一眼。

　　云念低头，红着脸说：“宋衍搬回来了。”

　　宋衍？名字听着耳熟。
　　云念看出她的疑惑，补充说：“竹马。”

　　周围光线太暗，温昭看过去只能勉强看到云念脸部的轮廓，很模糊。
　　温昭揉眼，顿了下问：“所以你还在躲他？”

　　云念应了声，“我不知道见他该说什么，还是先躲着吧。”
　　说完她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昭昭你会收留我的吧？”

　　温昭眼角微抽，提醒道：“我家和你家就隔了一条街。”

　　云念不以为意，“就算离这么近，我们不也是大学才认识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他们两个明明相隔不远，但奇怪的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交集，还是读了同一所大学才认识，不过两人一见如故。

　　温昭说明两者区别，“我们那是没见过，路上碰到也当陌生人。但他主动找你就是另一回事了。”

　　云念倒是坦然，“我不出门就行了。”

　　她后退一步，从旁边阴影处拉出行李箱，“你看，零食衣服我都带了。”

　　“而且，邓奶奶肯定想我了。”

　　“……”

　　知道她铁了心要躲，温昭也没再劝，毕竟感情这事外人没法插手。

　　云念看她脸色缓和了些，开口问：“你现在能走吗？”

　　刚从那种呼吸困难濒死的状态脱离，温昭还是有点乏力，“可以，不过要你拉我起来。”

　　云念伸手拽她，皱着眉问：“你这次因为什么又这样了？”

　　温昭起身往后看了眼，说出事实，“我觉得有人跟着我。”

　　“我刚才就从那边过来的，没看到人。”云念略显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又想到那件事了？”
　　“他已经被抓了，你别害怕。”

　　“嗯。”温昭垂眼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思绪纷杂。

　　那段不好的记忆随之涌现出来。
　　记得还是刚实习的那段时间，温昭每次回家经过这条街总觉得有人跟着。

　　但经过几次观察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她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就放松了警惕。

　　直到有天加班回来，时间刚过十一点。
　　还是在这条街上，回去的路很黑，路灯照下来的光不足以让她看清周围。

　　温昭只能扶着墙慢慢来，可是没走几分钟，突然有个男人冒了出来堵住她，醉意熏熏地说了几句荤话。

　　她第一反应是报警。
　　谁料她还没拨通电话，那人就拿了把短刀出来，温昭佯装妥协，连按了几下开关发送紧急短信给云念。

　　云念比警察先到，危急关头救了她，也因此被划伤了脸。
　　留下一条深长的疤。

　　想到这，温昭侧头看她，结果还没看清就见云念拿手遮脸。

　　以往云念总是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跟人撒娇，可现在因为这道疤，她不光不习惯看人，还因此一直躲避她肖想多年的竹马。

　　温昭心堵得厉害，头也不知分寸的乱疼，她闭眼，“等这段时间忙完，我陪你去医院修复。”

　　云念顿了下，“昭昭，这事和你……”

　　温昭知道她又要说什么，打断道：“我查过了，多做几次肯定行，钱的方面我会努力存。”

　　“真没关系，我……”

　　温昭再次打断她，目光坚定，“我会让你好的。”

　　.

　　两人并排走着，地面被手电筒照的极亮，温昭晃了两下，看着光束跟着来回移动。
　　云念拖着行李箱走在右边，滚轮在地上摩擦，很吵。
　　她把行李箱拎起来，“你现在怎么每晚都要加班，这总看不见怎么行？要不干脆住公司算了。”

　　温昭：“公司没宿舍。”

　　云念啊了声，“那不然在公司附近租一个，总比你现在来回跑好。”

　　这个事温昭早就考虑过，但之前工作不稳定，就坚持了每天回来，前段时间倒是想租，不过后来因为奶奶生病就搁置了。

　　“等我休息的时候找找看。”

　　“别被骗了。”云念抬头看了眼路灯，“而且最好找个灯特别亮的地方，省得每天还要拿手电筒。”
　　云念顿了顿，“医生有说你这毛病能变好吗？”
　　“嗯。”

　　“是夜盲症吗？”
　　温昭敛眸，“可能吧。”

　　听到模棱两可的话，云念疑惑：“可能？医生没说情况吗？”

　　温昭记得检查结果，医生说眼睛是有点问题，不过影响不大，有光就可以看到。

　　只是明明有时候灯亮的和白天差不多，她也依旧没法看清东西，就像有层黑雾蒙着。
　　医生建议去心理科看看，她挂了号但没进去。

　　“说了，没太大问题。”温昭侧眼，转移话题问，“你明天有空吗？”
　　云念回头，“怎么了？”

　　温昭语气平淡：“他们忌日到了，我要去一趟。”

　　云念愣住，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谁，“明天吗？”
　　“嗯。”
　　云念点头，“可以啊，反正我在家随时有空。”

　　.

　　温昭请了半天假，赶回家的时候发现云念正坐在院子台阶上发呆。
　　她走过去问：“你在想什么？”

　　云念被吓了一跳，“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昨天说的事。”温昭看她心不在焉的，反问一句，“你忘了？”

　　“哦对。”云念像是刚想起来，起身拍拍衣服说，“那走吧。”

　　墓地在山上，直达的公交车是定点发车，两人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下午的头一班。
　　这条路是最近才刚修好的，之前车到一半还要自己走上去。

　　温昭没带什么东西，还是出门的时候从供台上拿了三根香。

　　对于父母温昭其实没有什么记忆，还是从奶奶口中了解了些情况。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出了车祸，抢救过后仅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无论是对车祸的记忆，还是说在那之前关于父母的记忆，温昭都是模糊的。

　　甚至听别人提起时，温昭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所以每年除了这个时间段会来一次，其他时候她几乎不太会想起。

　　大学的时候室友和父母关系很好，每天电话不断，还因为离得近，经常来学校接她出去吃饭。

　　别人都说羡慕。
　　但温昭没有。她没机会，也从来不想，反而觉得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
　　室友说她感情淡漠，温昭倒觉得无所谓。

　　墓碑上的照片有些褪色，女人穿着白衬衫，笑容甜美。
　　旁边墓碑上的男人意气风发，黑色西装配着领带，笑得恣意张扬。
　　很般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温昭觉得除了长相，她和他们一点也不像。
　　她不会那样笑。

　　温昭默然点香，照例拜了拜。

　　“走吧。”

　　从下车到结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云念惊讶，“就这样吗？”
　　“嗯。”温昭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淡声说：“就这样。”

　　云念很少听她提父母，见状也不再多问，“那回家？”

　　温昭拿手机看时间，才三点。
　　“我去趟市区。”
　　“去干嘛？”

　　温昭把手机塞进兜里，实话实说：“同事说他朋友那里有房子租，离公司没多远，我正好去看看。”

　　“房东男的女的？”
　　“男的。”
　　云念不放心，“那我陪你去。”

　　.

　　去市区的路程有一个多小时。
　　云念晕车，上车后直接选了靠窗的位置睡觉。

　　温昭没打扰她，看人睡着后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
　　路途太远，温昭平常上班都会听点东西，不过她不怎么听音乐，一般都是选广播剧。

　　最常听还是那部《盲女》，以往温昭都只单独听男声，一是催眠，二是因为完整版太惨，她不想找虐。
　　不过这次心血来潮，她突然想重听一遍原版。

　　温昭打开软件翻到历史记录，《盲女》就在最上面，由于之前听的是最后一集，一点开就接着上次的放了。

　　“你等我回来。”男人华丽慵懒的声线缓缓流入耳中，清晰又悦耳。

　　温昭顿了下，随即返回点开第一集。
　　开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女声惊慌失措的声音。

　　温昭把声音调小了些，切到后台边听边刷微博。
　　热搜榜逛完，温昭随手点进《盲女》广播剧的超话，结果一进去就看到满屏的‘啊’和叹号。

　　【啊啊啊啊啊啊！！少爷开微博了！】
　　【救命！我没看错吧！少爷是不是要出山了！】
　　【我靠我靠！】
　　【有生之年啊啊啊啊啊！我等到了呜呜呜！】

　　页面往下拉，超话里几乎都是在说同一件事。
　　【太好哭了！！少爷的声音满分！！】
　　【少爷我爱你啊啊啊啊！@stray】

　　温昭滑屏幕的手顿住，目光在那个艾特的id上停留了好几秒。

　　手指挪过去点开，页面瞬间跳转到那人的微博。

　　全黑的头像。

　　温昭往下拉，发现这个账号里只发了一条微博，是个视频。
　　仅有两秒。
　　画面还是全黑的，但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回来了。”嗓音华丽风流，十足的少爷味儿。

　　温昭心尖一颤，还没反应过来视频就自动跳到了别的。
　　她赶紧翻回去。

　　过分熟悉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

　　温昭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她退出微博，打开广播剧拉动进度条到最后。

　　“你等我回来。”声音沉重，却带着他独有的腔调，让人不禁沉醉。
　　这句话是剧里的少爷要上前线说的，他许诺盲女的，可惜最后双双惨死，这是盲女死前回忆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故事的结尾。

　　算是应了那句话。
　　民国时期的爱情十有九悲。

　　再次返回微博，听他视频里的这句话像是回应。

　　温昭点开评论区，看到下面不是表白就是在问什么时候出新剧。
　　他一个都没回复。

　　温昭没留评论，重新点开了视频听。
　　不得不承认，无论嗓音还是情感，男人的表现都堪称一绝，短短两秒就让无数人沉溺其中。

　　刚才看评论还有很多人是没听过广播剧的，应该只是意外发现了这个视频，听完也在下面嗷嗷惊叹。

　　温昭把视频保存下来，顺手点了个关注。

　　手机里继续播放着广播剧，温昭合上眼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他的id。
　　stray。

　　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