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京女》怀舒子

22、第二十二章

　　雅贵妃宫中，焚香的味道清雅幽静，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别无他声。

　　雅贵妃正在考虑请那些人，镇远侯被她用笔圈了出来，在一众名单里尤其的显眼。

　　“娘娘，大将军府上能请过来人吗？”服侍的嬷嬷看了许久：“将军府这些年都没有出世过，听说大将军更是扎在军营了。”

　　雅贵妃邀请了镇远侯的魏远，其实心里也没有几分把握：“不管怎么说，先递了帖子再说，公主刚回来，就这么一件事不能让公主的心愿破灭了。”

　　嬷嬷不在说话，但是雅贵妃提起紫阳公主的亲昵确实不自意的显示出来的，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别人的孩子一样。

　　果然娘娘善解人意，温柔善良。

　　不然也不会在元后薨逝以后得了这么久的宠，就连大皇子也养在自己的名下，虽然几年了自己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但是宫里还有哪一宫的妃子有了龙子。

　　日子渐渐近了，雅贵妃数着宴请的名单，这不是第一次以伏光瑶的名义宴请。

　　紫阳公主小时候哪一次生日宴会不是热热闹闹的，三年后更是如此，况且看大舜帝的样子，在生日宴会当日宴请大赦天下都是有可能的。

　　“现下大概递了帖子的有四十六人，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请在了外院。”

　　外院是昭阳殿的一角，风景秀美，春日里更是花草茂盛，生机勃勃，雅贵妃也是看好了，选了这一处。

　　外院还有一个台子，雕栏玉砌打底，好看的紧，平日宫里起了戏班子也是在此表演。

　　但是这种机会在宫里也是不多的。

　　伏光瑶看了名单，上面大多都是上京的高官，主要是请一些高官的妇人。

　　这也是雅贵妃考虑公主还未及笄，见多了外男也不合适。

　　但是公主已经十四，就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也该出去多多看看。

　　“镇远侯大夫人怎么说？”伏光瑶看了个遍，该有的人都没少，就连数日前和赵欢起了争执的斐家也在里头，斐家大夫人算上斐玉，斐岸。

　　这些日子芜月郡主要退婚的消息传得上京都是，赵欢的性子虎的很，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而斐玉一向温润如玉，尤其得了青松书苑陈秦的看重，更是得其倾囊相授。

　　再想到魏远，伏光瑶拿不定主意他会不会来，给他的帖子是她亲笔写得，纵使他现在认不出她的长相，字迹总归有几分熟悉。

　　但是父皇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儿不能说出去。

　　若是大舜帝准许她直接告诉魏远事实，她哪里还连这种拐弯抹角的试探都不许做。

　　“镇远侯大夫人避世已久，想请出来不是件容易事儿。本宫也派人去请了好几次。”雅贵妃知道伏光瑶的意思不在大夫人，而是镇远侯。

　　只是镇远侯冷得很，来不来真是个问题。

　　伏光瑶夹了块点心：“要不我亲自去请吧！将军为国为民，担得起本宫亲自去请。”

　　出宫当然好，也不干别的，当然是找魏远了。

　　阮嬷嬷添了些热水在壶中，前些天还能瞧见雾气，现下天气暖了，衣服也穿的淡薄，正是出去的好时节。

　　“这怕是不合适了，要不还是我去找人为公主去请。”雅贵妃皱皱眉头，面上淡淡的担忧和不赞成暴露出来：“镇远侯虽然功名在身，但是多少有些血煞气的坏名声，平日里还是少沾惹为妙。”

　　“哦。”伏光瑶嘴里塞了点心，小手捂着嘴偷偷说话的模样很是讨喜，但是雅贵妃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伏光瑶的确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甚至是不赞同，魏远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但是她没法子和雅贵妃言明。

　　不是所有的话她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雅贵妃，就算她给她留下的感觉很不错，也不可以掉以轻心，这就是她母后交给她的。

　　雅贵妃看她专注吃食，便将自己跟前的点心往她面前推推：“点心还是要少吃些，吃多了以后坏了牙可就找不到好夫婿了。”

　　伏光瑶微愣，嘴里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雅贵妃的眼神略有深意。

　　雅贵妃摸着怀里的圆圆，小番邦犬喉咙呜咽，褐色的卷毛衬托着杏色宫装女子手指白皙细腻。

　　阮嬷嬷连忙说道：“贵妃别担心，公主平日的点心有了定量，殿下平日也看的紧，公主每日吃的不多，今日也是贵妃来了公主才端出来些。”

　　阮嬷嬷以为她是生气了，小殿下最不喜别人拘束着，小时候皇后娘娘管的严，公主还喜欢发脾气，三天两头对圣上告状。

　　雅贵妃话刚出口就后悔起来，对着伏光瑶她总是忍不住去关心，不过现下光瑶面对她还不是那么自在。

　　哪里考虑到这般话语还是太过亲昵了。

　　“没关系，本宫先回去了，大皇子还在宫里等着用膳。”

　　放下一个劲儿摇尾巴的圆圆，雅贵妃脚步多了几分仓促，带着丫鬟离开。

　　伏光瑶盯着她单薄的背影若有所思。

　　雅贵妃这话到了耳边很是熟悉，看吴嬷嬷准备收了点心，伏光瑶眉毛皱起，明显的都是狐疑：“小的时候母后也是这么和我说的，防着我吃糖，不许我吃太多点心。”

　　吴嬷嬷将点心盘子收了起来，以为公主是想元皇后了。

　　紫阳公主和大皇子不同，大皇子是出生没多久元皇后就病逝了。紫阳公主则是实打实的在元皇后身边过了好些年。

　　嬷嬷抱来圆圆，看伏光瑶若有所思的模样，劝道：“公主打小就爱吃点心，小的时候还闹了牙疼，皇后这才不许你吃糖。”

　　雅贵妃的身影已经消失很久了，伏光瑶接过嬷嬷怀里的小狗，对上它琉璃色的瞳孔，将手指绕着小狗的脖颈，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回忆：“小时候一点也不喜欢母后管着我，现在被人管着也是一种回忆。”

　　琉璃瞳孔的小犬儿完全听不懂，但是闻到她手上甜腻的香气，吐出小舌头舔个欢快，小尾巴一摇一摇的，好不讨喜。

　　伏光瑶又使了点力气挠着，其实她吃点心不过是想着母后留给她的那丁点回忆罢了。

　　伏光瑶记得，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很小，赵家几个兄妹最喜欢来宫里找她玩，老的时候总是带些小玩意儿。

　　尤其是那次带来了麦芽糖，绕着绕着还会变白，好玩又好吃。

　　小的时候的好吃就是甜，越甜越好吃。

　　唯一给过赵嘉好脸色的几次就是赵嘉不喜欢吃甜食，每次母后准备的招待他们的点心都被她吃了不少。

　　越是因为甜食吃的多了，牙变坏了，半夜里疼的睡不着，太医还说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父皇心疼极了，母后却生气的很，好几天都冷着脸不理她，害她担惊受怕的好几日都睡不好觉。

　　父皇疼她啊！可是在母后面前牺牲的就只是她。

　　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数下来快有十年了。

　　母后随便一个眼刀子，父皇就扔她一个人挨骂。

　　在大舜帝面前所有人都要拍在后面，只有她母后是最得宠的，哪怕是她还有伏锦，加在一起也比不得母后的分量。

　　或许这也是大舜帝现在这么宠着她的原因了吧。

　　心里有了愧疚，那么好的母后没了，还是因为帝王不得两全。

　　大舜帝心里的苦不比她少，伏锦是上京之变的时候生下的

　　在上京之乱前头，元后赵楚楚怀了龙嗣，便是伏光瑶，这个天下还不是现在大舜帝的天下，还是叫大顺还不叫大舜，那是大舜帝不过东宫太子，踏实安分，平日不显山不显水。

　　和太子妃赵楚楚成亲不过一年便有了伏光瑶。

　　大舜帝那是才能在上京不显，但是太子爱其妻女的名声却是大顺皆知。

　　太上皇病逝，帝王之位毫无疑问传到了她的父亲手上。

　　就因为她父皇是嫡长子，是大顺的东宫太子。

　　可惜后来上京之变，大舜帝坐上王位不足三年，发动动乱的还是她平时最喜欢的小叔叔肃南王。

　　那日她和母亲在宫中被拘禁，外面重兵看守，胆小，恐惧，母后本就临近生产，这么下来直接有了生产的迹象，娴静柔软的宫装上满是血污，她嗓子都哭哑了，可是没有人来，宫门口坚守的侍卫冷酷无情，无论她怎么哭闹求情都不为所动。

　　后来小叔叔来了，那个经常给她带宫外小玩意儿的皇叔把她推在一边，抱起她的母后出了宫门。那是她的母后啊！那是她父皇的母后！

　　伏光瑶很少回忆过去的事情，原因不过是母后不在了。

　　宠着她的人少了一个，小时候她的母后就经常告诉她：“阿瑶以后要找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宠着你，爱着你，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后来她遇到了魏远，在她还只是个十多岁大的孩子，母后薨逝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恨她的皇叔伏时虢，若不是他发动了上京之乱，母后也不会死，她现在还是有父皇母后疼的紫阳公主。

　　可是她又有几分不确定，若是母后没死，父皇也不会让小舅舅赵明朗带着她去北边得取庇护。

　　上京又乱了，只是这一次她去了北边，投靠的是素娘，更是阴差阳错的被魏远捡了去。

　　回了宫中。

　　雅贵妃打开伏光瑶单独给了她的好几张帖子，上面都各自不同。

　　雅贵妃定眼看去，一张帖子格外的引人注目，花团锦簇的，氤氲着的是长势旺盛的紫阳花，折角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一点小玄机。

　　翻来覆去瞧了好多遍，一把淡褐色墨迹的大刀图案隐隐显出。

　　雅贵妃看着勾勒出的图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