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胃王顾草》贰贰得瑟

47、第四十七期

　　“吃吧吃吧，我全给你剥好壳了，十三香、麻辣、酸辣，还想吃什么，我通通给你点上。”
　　顾草吆喝的姿态很像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只是顶着那头卷卷的毛发，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爱。
　　关常蔚只是低头吃，看她的眼中有沉默的急切，顾草低着头认真剥虾壳，时不时朝他瞥一眼，她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可又不敢直接去问，这两人各自揣着心事，导致一顿饭吃得特别憋屈。“够了，我就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你这一晚瞟啊瞟地看我，累不累啊。”
　　关常蔚把车开回顾草那座小区时，她终于忍不住满肚子疑问爆发了。
　　“你要嘛跟我说发生什么，要嘛我现在回家什么也不过问，只是以后你都别找我说话。”
　　这是变相的威胁她知道，可是身为一个女朋友，她受不了他这样包着秘密不说话，明明她都知道了有秘密，这就跟她知道露露买了酸菜鱼却不告诉她里头到底烧的是什么鱼一样让人难受。
　　“我数到三，不说我走了，一、二”一边数着，她的手已经搭在车门上，“我数三啰！”
　　顾草不放弃，坚持做最后威胁。
　　关常蔚坐在车里，车里就一盏昏暗的车灯，她看不是太清他的表情到底想传达什么讯息，可是知道此刻自己很焦虑，这焦虑是外来种生物，来自他辐射过来的负面情绪。
　　终于，在沉默的对峙过后，关常蔚直接把车门反锁，将她直接拉了过来，“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让妳为难，妳尽管拒绝没关系。”
　　顾草大大吐了口气，只要还能沟通，那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好，你说啊，说不定我听完会高兴的很。”
　　关常蔚忍不住笑起来，但她却一眼看穿他的嘴角虽然在笑，眼睛却很那么悲伤，她甚至明白他的心底正在哭泣。
　　这念头让顾草忍不住握紧双拳，潜意识里知道听到的绝对不会是好事，但她还是咬着牙，“说啊，我听你说。”
　　就知道她会不屈不饶的问，关常蔚干脆把车熄了火，将她揽进怀里，“如果可以，我希望妳陪我一起，不对，陪我们一起到瑞士，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什么意思？”她在他怀里抬头，眉头紧紧揪着，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最后一程是什么意思？”
　　明明她懂得最后一程代表什么，但没经历过的事她不敢揣测，是最后一次去走马看花呢，还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票？
　　这答案隔了很久才从关常蔚嘴里吐了出来。
　　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卷曲的软发，深深叹了口气，“听过瑞士的安乐死机构吗？我爸从病发的一开始就决定自己不要走上最坏的那条路，他从商起家，卖过车，当过广告导演，还是个登山队队员，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干不了，一条有理想的魂魄困在僵硬的身体里，那大概比死还难受，他想有尊严的走，决定自己的死期，我身为一个儿子有什么不能成全他。”
　　“那为什么也要我去？”从他怀里抬头，顾草满腹疑问，这不该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参与的事。
　　“记得我一开始不是到处相亲，他希望至少死前看我结婚生子，只不过这件事进展得有些出乎我们预料，我遇到了妳。”
　　她讪讪笑起来，指尖抠了抠脸颊，“那可真是抱歉啊，我的出现打乱了你三年抱两娃的美梦。”
　　“其实重点不在结婚，结了都可以离，重点在于我遇到谁。顾草，这世界有七十七亿人，我能遇上一个合意的吃货有多么不容易。”
　　“这是在称赞我吗？”顾草傻傻笑起来，“其实吃货何其多，不差我一个，倒是关常蔚，我的世界比较需要你，像你这样的人愿意来到我身边，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不习惯说这些别扭的话，只是在适当的时机她还是想适当表达，“你想让我陪去哪我都陪，三年生两娃我也可以努力努力，只是现在我有个过分要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妳说。”他微微抬高下巴盯着她有点抱歉又有点期待的小眼神，心底大概有了然，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震摄到他就是了。
　　“时间好像还有点早，要不我们回去看你爸，我还没跟他说我早知道<你今天胃食道逆流了吗？>是你们父子共用的帐号，我想让他再注册一个舰长，我缺舰长缺得慌。”
　　“要不要脸啊，顾草。”关常蔚用力捏她双颊，语带警告，可是意识却驱动他的心再一次踩下油门，在黑夜里穿过城市回到了老家。
　　装疯卖傻在苦闷人生的是一味调剂品，一直板着脸过日子数月圆月缺，不如学习怎么缺心眼去过日子。
　　顾草深暗此道，她在知道瑞士是不得不去的一趟旅程时，更抓紧时间去探望关常蔚的父亲，其实她哪是需要一个舰长，在她跟Faster搭档的网路综艺节目<边吃边玩>开始拍摄后，网上打赏对她来说只是跟粉丝互动的一种方式，多与少都不再会是左右她生活的原因，只因为她知道打赏这模式让他透过网络看见这个世界，让一个才五十多岁却面临萎缩衰老的男人可以再度拥有活着的感受。
　　以前她心疼父母在生活中挣扎，所以给得特别勤，却搞得自己痛苦不堪，这份心疼延伸到关常蔚父子身上，她才知道心疼是该互相的事，因为有心才有疼，否则只会剩下痛与不堪，所以也正因为有了爱的回馈，顾草才能顶着关常蔚母亲的不悦如此心甘情愿，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替关常蔚三年生两娃，可是有些事却是势在必行，比如攒钱这回事，至少她得有个女创业家的头衔身份，否则怎么配得上关家这门有着许多师字辈的名门世家。
　　日子在<美食是盲目的>跟<边吃边玩>中打转，这中间她还得维持每周两次的更新，自然生活型态就变得跟以往更不同。
　　她不再待在家里拍视频，以往要花上大量时间探店的工作也改由餐厅公关直接找上门，由露露过滤，她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代言拿广告费当然是件开心事啦，可是人红是非多，杠精多了也是让人很心累，打从Faster跟她搭挡开始，顾草人气也相对涨高，可是黑粉就跟黑头粉刺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只增不减，连带的她跟关常蔚门不当户不对这件事也给拿出来批评。
　　本来混自媒体就要有颗强心脏，可是苍蝇多了总是会有一只飞到敌人阵营去，这只苍蝇就是顾草一直没怎么放心上的罗绾绾。
　　她一直以为罗绾绾也是白大褂上有着银蛇缠绕长剑的女夫子，没想到她居然是医院的公关。这算是开了眼界，这年头连医院也得要有公关，那以后殡仪馆是不是也要有个代言人才行？
　　“喂，发生什么呆啊，顾草，待会儿骑车再发呆有妳衰的。”Faster走来给她一杯热咖啡，顺手把甜甜圈掰一半给她。
　　“你太不上道了，应该把大的那一边给我吧，我可是女生来着。”
　　“等会儿有妳吃的，现在这一点还是让给我吧。”
　　坐在顾草身边的Faster穿着连体裤大口大口吃下沾着糖粉的零食，脚底的板鞋夸张夺目，好像随时都要跳起街舞的感觉，顾草瞄了眼远远的一群少女，下巴朝那点了点，“粉丝真多啊，还给你准备下午茶，简直是把你当男团偶像了。”顾草语气里不是羡慕而是调侃，“而且听说有私生饭在机场对你袭胸？”
　　“没的事，我防得很紧，她抓到的是我的腰包，我送她了。”
　　顾草听了满是羡慕，在他周身绕了一圈，摇头晃脑，“既然这样，我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摸到就可以拿走了？”
　　Faster警戒着盯着她，把纯银耳钉项链手表都收回口袋里，两手一摊，“没了，就我生人一个，拿得走妳尽管拿。”
　　他盯着她的目光充满玩性，吊儿郎当的模样跟在电竞战场厮杀时专注的模样判若两人，顾草走了三圈，遗憾的摇头叹气，“剩下最不值钱的，没意思。”
　　如果说关常蔚不好激，那么Faster就是激不得，他站起身以雷霆万钧的姿态直接把她撞进角落，额头抵着她的脑袋，直到在她脸上看到红晕再把头顶上那支名贵的Gentle Monster太阳眼镜给戴在她脸上，“妳碰到这个我就送妳了，韩国高档货，可值钱得很。”
　　“”

　　<边吃边玩>的节目宗旨就是他俩骑着单车一路聊天一路在都市丛林中探险，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逃不开吃，离不了广告，可即便节目里的所有品牌店家都是事先打过招呼的状态，但顾草偶尔在路边遇到的苍蝇馆子才真是引出节目灵魂的地方。
　　节目最精彩的，是顾草可以把车子停在巷口，从第一家吃到第十家，然后再继续往吃的方向前进。Faster的存在呢，就是一路跟她打嘴炮，即便食量不如一个女孩，但他高颜值的存在本身就是保障，吃多吃少谁也不在意。
　　节目拍摄的方式跟短视频差不多，一集三十分钟，穿插在其中的广告最后都会成为顾草的收入来源。
　　每周一固定时间播出的视频很快就让她尝到甜美的果实，第二个月开始，她已经决定要从把她当花瓶的<美食是盲目的>中下车，专心在自己的节目上头。
　　可是无常往往在美好的时刻来临，正当她回公司准备开会时，就收到韩天邢在家自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