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荷潋

65、倾慕

　　野玫瑰

　　倾慕

　　****

　　促狭暧昧的笑声混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宴会上响起。

　　颜夏择大大方方地起身，他从不掩饰对白玉堂的仰慕，可又坦坦荡荡地让人挑不出错来。

　　乐团极有眼力见的从头演奏，还是那首展昭最爱的《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只不过这会是水晶音乐而不是钢琴独奏。

　　白玉堂一直没有起身，懒洋洋地托着腮，戳着香槟杯，“陛下用人不是这么用的，前头战事刚歇，后头宴会还不让我歇会儿。”

　　“少将这话就扎心了，陛下这是成人之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白玉堂一个眼神扫过去，活络的氛围瞬间僵硬，他噙着薄唇冷不丁笑了，“我与陛下不一样。”

　　年轻的最高司令官讲话全凭心情，无论是当年一个小小的军校生，还是现在手握帝国军权的司令官，明里暗里没少拿话怼赵祯。

　　司令官与陛下关系并不好，很多人猜测是和多年前的旧事有关。没有人知道那会儿，陛下为什么以“皇室”的名义，为一个狡诈、虚伪的Omega背书。而那位死于婚礼途中的Omega反而用一封惊掉众人下巴的告罪书，打了皇室与陛下的脸，并且坐实与司令官的关系。

　　这样卑鄙龌龊的双面人，在陛下眼里似乎是圣洁的，却背地里引诱、利用司令官。

　　现在看来，司令官与陛下的隔阂多多少少还和那人有关。

　　水晶音乐浪漫而梦幻，沿着众人尴尬的酒杯飘飘荡荡。

　　白玉堂手指一点杯口，微微抬起眉眼，遥遥看向尽头，“我有所思，在远方。”

　　我有所思，在远方。

　　深情而温柔。

　　疯子一样恨不得在战场上耗尽生命的年轻司令官，利剑一样的眉目写满风流与潇洒，却温柔得如同星云大陆最漂亮的繁星。

　　原来，全宋最强Alpha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原来，像个机器一样无情无欲的司令官也有所思。

　　宴会有一瞬的胶着，再看向颜夏择时，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艳羡，而是多了些鄙夷与嘲讽。

　　家世再好、人再优秀的Omega不还是要倒贴Alpha？

　　颜夏择脸色苍白，却还保持微笑。他努力学展昭，努力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可他还是进不去白玉堂的眼里，白玉堂对待他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区别，他凑得勤了，搅得白玉堂不耐烦了，也许能得个目光，一个出自于修养的目光。

　　赵祯顺着白玉堂的目光看过去，靠近大厅外侧的圆桌旁，坐着一个人，一个沉稳内敛而又娟秀如竹的人，戴着一张猫咪面具，像是刚从化妆舞会下来，穿黑色西装、深蓝衬衫。

　　这几年，他和白玉堂从来没有提起过“展昭”。但他知道，那场婚礼是白玉堂心里的刺，他不准备拔掉，哪怕他已经结婚有了皇后与孩子。

　　白玉堂张扬、倨傲，打心眼里没将他当做过陛下。而展昭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更是一种背叛。他心里有气，可性格与地位不允许他泄露分毫。

　　他忽然想起，早些年展昭单独出任务时，他亲封的代号—御猫。他不自觉攥紧了酒杯，猛然起身。

　　众人不解，困惑地往门口看去。

　　“司令官可真冷漠，就这么晾着小美人。”智化突然笑了，敲敲桌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赵祯回神，在皇后的提醒下，坐回去。

　　一瞬间挺直背脊的白玉堂松开眉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陛下，时间不早了，庞长官准备了不少节目。”包拯提醒。

　　“是啊是啊，今天场地这么漂亮，不跳舞可惜了。司令官您快些开舞。”有人笑着附和。

　　“可不是，团圆宴的惯例是司令官开舞，其他人没这资格。长官今天怎么矫情起来了？”涂善笑容恶劣，早就等着看白玉堂吃瘪。

　　以往确实是司令官跳第一支舞，第一年的舞伴是皇室郡主，之后两人的绯闻流传开来。第二年，颜夏择进入军政司，可以参加团圆宴之后，这舞伴就没再换过。只不过每年，司令官都是绝不早到一分钟，跳完舞直接离开，更像是在完成一项zheng zhi任务。

　　“本司令官天上飘着堵漏洞，地上还给小爷捅成筛子。幸亏小爷今天只是矫情。”白玉堂扫一眼涂善，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

　　军政司和财政司关系密切，心知肚明地低头喝酒。

　　“玉堂，今天不谈公事。”包拯轻咳。

　　“好的，老师，听您的。”白玉堂放下酒杯，恨不得把涂善踹出门去，刺这么一句完全是心里正烦着，没想好怎么和猫咪老师解释舞伴的事儿。

　　全帝国最精明的人都在这儿了，他不想把展昭推出来，可之前也没想过收敛，更没把人藏着掖着，想通这点，他起身，军靴踩着地毯踏出一步。

　　会场一时安静下来，司令官性情桀骜，全帝国人人皆知的难搞，还以为这开场舞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前一刻拒绝颜夏择的司令官这会儿有所行动，看起来像早有目标。

　　有好事的左右望望，锁定在生面孔比较多的自由人士中。

　　偌大的会场里，一时只能听到水晶乐和军靴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白玉堂才走到中间，一声笑意传来。

　　“这多没意思，不如换个新花样。”

　　白玉堂站定，转过身去，知道智化这是故意不让他好过，咬牙笑道：“智化校长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新鲜玩法有一个。”智化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

　　嗅到危险气息的雄狮收起前爪，眯着眼睛看过来时，智化依旧不怕死地露齿一笑，“司令官可别这么看我，我胆小。我是不知道司令官想找谁跳这支舞。不过我倒有个主意，开场舞是团圆宴的惯例，以前司令官没工夫和舞伴磨合，这舞伴就没换过。”

　　处于暴风中心的白玉堂表面镇定，心里一松，十分赞同智化，没错，没错，猫咪老师快听，就是这个意思。他努力抑制住想往展昭那儿瞄一眼的冲动，耐着性子听智化继续废话。

　　“干脆在场人人平等，人人都有机会。”

　　“小爷有洁癖。”

　　空气中瞬间燃起的沸水被这盆冰块浇得从头凉到底。

　　“……。”智化被噎回去，轻咳一声驱散尴尬。

　　包拯在一旁，黑着脸笑眯眯地喝酒，他这位军权在握的司令官学生，有时看着八面玲珑心思缜密，但有时吧……又倔又任性，“小智，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玉堂不是小性子的人。”

　　“我有一位朋友，倾慕司令官许久。”

　　白玉堂脸颊一热，不经意地扫一眼展昭。

　　有着柔软头发的猫咪老师正低着头品尝……蛋糕？所以完全不在意他要和谁跳舞吗？

　　“三个问题，司令官要不要接受挑战？”智化伸出三根手指，完全不给白玉堂反驳的机会，在别人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是司令官占上风为什么还要回答问题的时候，已经抛出第一个，“司令官初夜还在吗？”

　　“……智化校长请自重，你这样的在军政司是会被当做猥琐下流的人而暴打一顿的。”

　　“这有什么？在座的尊贵的Alpha们大多标记过两个以上的Omega，十个里面有八个养过小情儿。”智化说的没错。

　　众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果然还是不能让Omega掌权，太小心眼。

　　“不在。”白玉堂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智化要在这个时候发难，挑战Alpha权威。

　　“听说战事中，司令官必带Omega，也许是Beta,用来……。”智化暧昧一笑。

　　带着八卦气息的问题缓和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像司令官这样的军人，又是极具吸引力的Alpha，在指挥舰里养几个人是很正常不过的。

　　“没有。”白玉堂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智化撕成碎片随手扬了。

　　“最后……。”

　　“没有最后了，小爷今天是心情太好了。智化校长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全帝国都知道，你的好友是声名鹊起在青年活动中心任讲师的猫咪老师，”白玉堂边说边向前走，“巧了，他也是我军政司司令部的座上宾，本司令官的军事顾问。”他停在展昭面前，单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不知道离先生肯不肯和我跳这支开场舞？”

　　展昭不需要抬头，都能感受到投射来的炽热目光，可是别人的猜测与审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注视着眼前的人。

　　帅气的司令官绅士而温柔。

　　展昭大方的起身，搭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有力手掌。

　　白玉堂后退着，牵着展昭到舞台中央。

　　展昭侧过身去，对着交响乐团微微弯腰，“Waltz No 2。谢谢。”

　　往年都是《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交响乐团没想到新人有这样的要求，乐团指挥见司令官默许，顺势扬起手，准备演奏《第二圆舞曲》。

　　“哼，你心也够大的，不去找雨墨问问这人是哪冒出来的。”涂善提醒颜夏择。

　　颜夏择盯着互相行完绅士礼随着圆舞曲翩翩起舞的两人，他在白玉堂那儿受过的委屈能叠成一座山，可是哥哥说得对，是他活该，明知白玉堂不会动容，还要死心眼的贴上去，“玉堂是雨墨的伯乐，在雨墨那你也没少碰钉子吧。”他当然知道涂善和白玉堂不对付，没傻到把自己递给别人当枪使。

　　“别伤心，长官大人的枕边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个不过特别些跳了支舞。”涂善故意激颜夏择。

　　颜夏择放下酒杯，借口去洗手间假装镇定地离开会场。

　　管弦乐恢弘大气、华美梦幻如漫步森林。

　　在中央的两人，手长脚长，舞步优雅，或是你进我退，或是同行同止，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看起来养眼而般配。

　　一曲结束，两人退后一步，互相俯身道别。

　　白玉堂却突然捞起展昭的手腕，在白皙光洁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这原本是一个正常的绅士礼，但对花边新闻一箩筐可公众场合一向禁欲克制的司令官来说是反常的。

　　暧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赵祯看着白玉堂走回位子，笑道，“玉堂，你有句话说错了，你和我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白玉堂张扬而桀骜的笑了，微一点头算作回应。

　　舞会到一半，白玉堂趁着没人注意离开会场。

　　他寻着那丝缥缈的清雅而微苦的气息走到拐角处。

　　展昭从洗手间出来，猝不及防地被人捂着嘴巴托回隔间。他立刻调动全身肌肉，伺机向后肘击。

　　挟着他的人闷哼一声，呼吸喷在颈边，“下手真狠。”

　　“还有更狠的，你想不想试试？”展昭来气，最开始的那一下吓得他心跳加速，他简直对这种幼稚的把戏无语了。

　　白玉堂把人压在门板上，越来越不老实，“刚才是不是这儿和这儿来着？”

　　展昭抵着门，咬紧牙关才没泄露呼吸，跳华尔兹时舞伴之间一般使用绅士手，放在礼服的布料上，只有伴侣之间才会将手掌放在标准位置，比如腰或后背上。

　　这会儿，穿着制式礼服的大白耗子，正重复着跳舞时碰到的地方作乱。

　　展昭抬脚便踹。

　　白玉堂迅速躲过，精壮有力的身体往前一顶，撞得隔间门发出微弱的“咯吱”声。

　　“别动。”白玉堂道，“让我抱会儿，胸针勾得我头发疼。”

　　“活该。”展昭咬牙，他今天戴的是一只蓝玫瑰造型的掐丝珐琅胸针，繁复的花瓣中沟沟坎坎特别多，跳舞时穿勾白玉堂的长发了。

　　“这么凶。”白玉堂掀开展昭的面具，搭在脑门上，扭过展昭的脸颊，碰了碰湿漉漉的眼睛，“生气了？”

　　“滚，起开。”展昭完全无法动弹，“你和智化这出戏还真精彩。我又会成为你的第几号情人？”

　　“瞎说的，”白玉堂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猫儿牙尖嘴利地咬住他手腕，他也不往回撤，忍着疼，道，“我上任后，军政司是Omega岗位最多的部门，没有人理解我的举动，就像没有人理解你现在做的事儿。我只是和你一样，不想让明珠蒙尘，不想让偏见成为自由的枷锁。”

　　“桃色新闻是大家最想见到的也最没有威胁的说法，也是政敌攻击我的筹码。”白玉堂甚至往前伸伸手腕，让展昭咬得舒服些，他察觉疼痛减少，立刻接着报备，“至于颜夏择，我发誓，我和他没有私交，只有公事。”

　　“舞伴是假的？”展昭冷声。

　　白玉堂瞄一眼那排整齐的牙印，“不是，我的错。”

　　“你没错。”展昭承认有一点点儿难过，如果当年炸药的分量再少些，他可能就走不掉了，那么今天坐在赵祯旁边的是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玉堂身边有了其他人。如果炸药的分量重一些，他可能回不来，又怎么忍心让白玉堂一个人到老？

　　“你……你干什么？”展昭觉得有点不对劲，差点咬到舌头。

　　白玉堂将人转过来，低头亲亲展昭脸颊，“难受。”

　　两排牙印怼到展昭面前，展昭恼羞成怒地别过脸去，这都能ying？

　　“让我抱会儿。”白玉堂蹭蹭展昭脸颊，“我和智化想的一样，你已经在风口浪尖了，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你是我的人。虽然会委屈你一些，但是……。”

　　展昭最不怕流言蜚语了，他本来就是从污秽中重生的。他眯着眼，作势抬起膝盖。

　　白玉堂哼笑，挡住展昭，就在两人快把隔间掀翻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

　　“司令官的眼神太可怕了，快把那位离先生吃掉了。”

　　哗啦啦的水流伴着窃窃私语传进两人耳朵里。

　　展昭紧张地绷直身体。

　　白玉堂瞧着有趣，揪揪展昭头发，捏捏展昭耳朵，惹来一记怒瞪。

　　“什么智化校长的朋友，指不定是司令官从哪看上的，带回来借着智化校长的由头，就这么养着。”

　　“嘶，”白玉堂疼得眼皮直跳，腹部这一拳挨得可真结实。

　　两人就这么躲在隔间里，听外头的人八卦。

　　直到白玉堂耐心耗尽，顶住门板撞两下，听着外头立刻安静，微微撤开一些距离，“来吧，离先生，做戏做全套。”

　　“……。”

　　耗子疯起来，猫儿也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