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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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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长卿获救的消息被凉州计吏迅速送往洛阳,而他自己则在凉州休整几日后,便须马不停蹄地回朝复命。
从凉州出发回洛阳前,李太医最后一次为苻长卿看诊,替他配好一路所需的膏药。
苻长卿的腿伤愈和得很好,李太医颇觉欣慰,只是把脉时又摸出了一点别的来,瞄了苻长卿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你这腿只要每天按时敷药,不日即可痊愈,只是还需拄杖三个月,咳,嗯……日常走动都无妨,不要瞎折腾,记住咯。”
“在下出入有车舆代步,何来折腾一说,”苻长卿不以为然反驳,话说到一半,见李太医扫了一眼床帏,瞬间耳根发热,咬牙道,“足下医术高明,就是话太多了!”
说着忍不住看向安眉,安眉却只顾着高兴,满面红光地恭喜他:“大人,太医说了,您的腿一点毛病都不会落下,真是太好了!”
苻长卿暗暗松口气,又忍不住气闷。
真是个迟钝的女人!
李太医看着一脸不爽的苻长卿,呵呵笑道:“这些天若不是我的药方有灵效,苻大人恐怕早就容不得我了罢?”
一语正中苻长卿下怀,可他面上却冷冷一笑,虚与委蛇道:“恃才傲物乃人之常情,足下何出此言?”
李太医听了这话,捋着胡须感慨:“你倒刻薄得挺实在。自从河内郡公告老还乡,我与他常有书信往来,关于你的臭脾气他在信中跟我抱怨了不少。这些天,我也算见识了。”
“原来李太医是家尊的至交,那在下倒是要唤您一声世伯了。”苻长卿笑着客气了一声,却也没太多表示。
“当年我在朝中做御医,侍奉达官显贵,终日战战兢兢,”李太医收拾药箱,瞄了眼满脸冷漠的苻长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这副臭脾气,还是回乡后在战场上养出来的,你这德性却是从何而来?”
“官场如战场。”苻长卿垂下眼,不愿多谈。
“既然官场如战场,而你和我又一样狷介,”李太医顿了顿,沉声问,“那么今天我靠医术让你容忍我,他人却是因何而容忍你呢?”
苻长卿抬眼望着李太医,嘴角噙着一丝嘲讽:“世伯此刻是要代替家尊,谆谆教诲在下么?”
李太医摇了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告诫苻长卿:“你如今觉得自己才智过人,可以轻而易举慑服与你同班辈的对手。却须知官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靠的不光是过硬的本事,你若不屑收敛,树敌太多,他日必尝苦果。”
“在下谈何才智过人,”苻长卿假惺惺地嗤笑了一声,敷衍李太医道,“苻某入朝为官,心中秉持的唯有‘忠君报国’四字而已,终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只求个勤能补拙罢了。”
李太医望着他,皱眉叹息:“自古法家重刑少赏,擅于攻伐而疏于自守,不是保身之道。前朝多少人物以此推行变法,却往往触怒权贵,落个不得善终……你且好自为之吧。”
“多谢世伯好意,在下铭记于心。”苻长卿嘴上恭谨,心中却是隐隐不快。
待得李太医告辞,一直在苻长卿身旁伺候的安眉才不解地问:“刚刚大人和李太医在说什么?怎么说到最后大家都不开心的样子……”
“你不懂,”苻长卿忽然笑起来,依偎着安眉懒懒躺下,看她一片片剖瓜,“他在教我怎么做人呢,你说,我还要他教么……”
安眉拿着刀的手一抖呵,心虚地笑了笑:“嗯,不过好像大家都很喜欢大人的父亲呢。”
苻长卿一怔,不以为然地敲敲手边书,犟嘴道:“我爹信奉儒家那套,当然能笼络人心。”
“这样不好吗?”安眉倒是更糊涂了,“为什么不让大家都喜欢你?”
“不稀罕,”苻长卿一嗤,忽又坐起来,附在安眉耳边轻声逗弄,“何况,喜欢我的人已经够多了……”
安眉的脸猛地一红,这回可算是听懂了。
“那不一样……”她害羞地转过脸,悄悄挪身,躲开苻长卿滚烫的呼吸。
人人都说苻大人冷,只有她知道,私下里的苻大人热得可以把她化开……
螓首蛾眉的美人低了头,后领悄然露出一段脖颈,酥酪般奶白的肌肤染上粉霞,苻长卿看在眼里,还想看更多。
于是轻软的帘帷款款落下,掩住一室情浓,又在最旖旎的一刻,被晚到的凉州春风吹开一角,点点落英随风飘入,染香了交缠的衣物,是散落世间最动人的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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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苻长卿与安眉带着节杖返回洛阳,凉州刺史因是河内郡公的老部下,此番当然少不了赠予车马钱物,顺带还热情地托苻长卿给老上司捎上土产,临行又要拨一队士兵沿途护送。
苻长卿客气推辞道:“在下此番出使突厥失利,本已是戴罪之身,又有何脸面接受大人的恩惠?车马钱物乃回程所需,既蒙受赐,便不敢再劳烦大人麾下人马,随行只一婢女足矣。”
说罢与前来送行的众人行礼道别,姿态谦谦、气度雍容,让众人领略了何谓“洛中英英”。
凉州与洛阳相距千里,马车一路摇晃着南下中原,从塞北的春寒料峭走进洛中的春暖花开。
这一程虽没有游山玩水的悠闲,苻长卿与安眉过得却还算自在。
只是在行程快要结束时,苻长卿的脸上便没了笑意。
洛阳近在咫尺、天子恩威难测,他这一次狼狈而归,回京后要面对多少打击,都还是个未知数。
当马车在一个阴霾的三月天走到洛阳城门口时,安眉远远就看见城外有一群锦衣华服、翘首以盼的人,她在其中认出了苻府的张管家和阿檀,立即停下马车,紧张地跳下地与众人见礼。
“是凉州过来的马车吧?车里是苻大夫吧?”安眉被众人团团围住,这时不仅张管家和阿檀认出了安眉,好几个家丁都惊叫道,“安先生,您,您竟然是个女的?”
安眉因为被苻长卿收为幕僚时还是蠹虫附身,所以此刻除了张管家和阿檀,别的人她一概不认识。
众人惊诧的目光使她惶恐,她不敢多话,转身回到马车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苻长卿走下了马车。
清瘦的苻长卿拄着杖,双脚一落地,苻府众人便是一阵惊呼,而当事人反倒平静地抬头扫视众人,淡淡开口:“怎么都在这里?我又不是衣锦还乡,不值得你们如此相迎。”
“怎么不值得?”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行止高贵的中年贵妇,快步走到苻长卿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哽咽道,“长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
“这一路已经养回不少了,请母亲放心,”苻长卿漫不经心地笑笑,与母亲见了礼,低声道,“这里风大,回去再说吧。”
苻长卿这一次出使突厥带走的苻府仆役还有高管家,一个都没能回来。
这些仆役都是家生奴,有的全家跟着主人在洛阳生活,有的一家好几口人在外经营着青齐苻氏的庄园。
因此苻长卿回到苻府时,府邸内外不时可以看见穿着孝的人闪过,让他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沉重。
苻长卿先是回到自己的庭院更衣,在去拜见父亲之前,见安眉一直拘谨地跟在自己身边充当婢女,随口叮嘱:“先回你的白露园去,在那儿等着我。”
“哎?”安眉抬头嗫嚅了一声,满眼迷茫,不明白苻长卿在说什么。
白露园是安眉被蠹虫附身时住的地方,她现在哪还记得。
苻长卿见她怔怔犯傻,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我差点都忘了,你脑袋有毛病呢。”
阿檀在一旁伺候苻长卿更衣,见少爷与安眉有说有笑,直接看傻了眼。
偏偏苻长卿还火上浇油,转身吩咐他:“阿檀,你带安姑娘回她的院落去。”
阿檀结结巴巴道:“是,少爷,可是,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苻长卿皱眉看着他,目光微微透着些不悦。
“可是就是,就是安姑娘她是个女的,少爷您还要她做幕僚么?”阿檀憋着一口气用力说完,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苻长卿要答案。
“当然不是幕僚,”苻长卿笑道,“以后你就要称呼她为安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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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公今天并没有出城迎接苻长卿。
儿子化险为夷后归来,他百感交集,一直待在自己的庭院里长吁短叹。
他既为儿子性命无忧而欣慰,又为高管家客死他乡而伤心,从儿子出使突厥铩羽而归,一直思虑到青齐苻氏未来的前途与命运,这些都使他忧惧并惶恐。
他又因此而想到儿子平时嚣张的气焰、奢靡的陋习,还有言谈举止间的傲慢,便实实在在觉得自己的儿子是罪有应得,于是乎一颗拳拳之心沉了下去,尽化作腾腾怒气冒了上来。
当苻长卿拄着手杖走进堂时,苻公严肃地瞥了儿子微跛的腿脚一眼,对他请安后不能跪坐只能踞坐相当的不满,于是冷着脸责备:“你倒挺自在么?你还有脸回来?”
“这次两国和谈是突厥没有诚意,公然坐视柔然人袭击大魏来使,我一路保护节杖回大魏,已是力尽所能。”苻长卿垂着眼,淡淡回答。
“你还好意思给我找理由,真是竖子不肖!”苻公见儿子仍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模样,气得忍不住拍着几案,怒吼,“苻府给你的随行,尽数殒命突厥,还有高管家,他跟了我多少年……你倒好,闯下弥天大祸就自己一个人逃回来。还有跟着你回来的那个胡女,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听张管家说,她原来打扮成一个少年,在我们府上住过?”
“这次孩儿能够九死一生归来,多亏她一路照顾。”苻长卿只对父亲说安眉的好处,将其他略过不谈。
苻公原本就不甚在意安眉,听了便随口说道:“嗯,那就多赏些钱帛,好生送人家回去。”
“不用,孩儿已打算将她收为侍妾。”
苻公手中茶碗一松,浅绿色的末茶羹噗通一声,泼了满席。
他顾不得自己瞬间的失态,怔怔抬起头瞪着苻长卿,低沉的嗓音颤颤巍巍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要将一个胡女收为侍妾?你说你和谈失败全员覆没,一路灰头土脸地从突厥爬回来,连罪都还没到圣上那里请,你就先贪恋美色,纳了个胡女做侍妾?”
“对。”
“苻长卿——老夫我恭贺您大喜啊!”苻公勃然大怒,起身一脚踢翻几案上丁零当啷的茶具,转身直直往堂外走,一路走一路火气冲天地高喊,“周管家!去拿荆条来!什么腿伤罚不得,今天我打也要将他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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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眉孤零零一人坐在白露园的客堂里,半天也没个人前来照顾。
她有些局促地打量四周,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曾经住过这样华丽的院落。
此时春暖花开,庭院里开满了一丛丛金灿灿的棣棠花,让人不觉就忘记了阴霾的天色,心情也开始轻快起来。
一直惴惴不安的安眉舒展开眉头,刚准备起身去内室看看,不料庭院里忽然闯入了两名不速之客。
那是两位非常美丽的女子,绿鬓金钗、锦衣鲜明,艳若桃李的脸上却盛满怒意。
她们刚走到堂阶下就发现了安眉,竟然不脱丝履径直登堂,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安眉面前。
其中一人盯着安眉开口,却不是在与安眉对话:“大家议论的那个胡女就是这人吗?”
“应该就是她。”另一人接话,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瞄见安眉的双手,顿时一脸鄙夷。
那双手长着茧、皴着裂,粗糙得如同农妇,令美人不禁要怀疑她的苻郎是否中了什么邪,她扯扯同伴的衣袖,抬抬下巴示意道:“看她的手。”
安眉低下头,也发现自己的不堪,慌忙做了贼一般将手缩进袖子里。
“苻郎怎么会中意这么一个人?!”杏眼美人忿忿不平,气得都快哭了。
另一个高挑白皙些的漫不经心安慰她:“没看见她是胡姬吗?胡人都有邪术,尤其是胡姬,淫邪最甚!”
被人当面这样指戳,就是泥捏的人也要起三分火,安眉望着眼前陌生的美人,暗暗捏紧裙子,皱眉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说话这般难听?”
当苻长卿要收白露园的胡女做侍妾的消息传遍苻府,最急着赶到安眉这里观望的两人自然就是苻长卿的侍妾——长着一双杏眼的是冯令媛,个子高挑的叫栗弥香。
此时苻长卿正在受家法,苻府上下乱成一团,这才让她们觑着机会赶到白露园来。
冯令媛最沉不住气,盯着安眉的脸,刻毒道:“你这贱婢,也配我们说好听的?赶紧滚出苻府,离苻郎远一点!”
安眉一听这话,立刻犯起了倔脾气。
为了与大人在一起,她连正妻的名分都不要,那是宁可被戳断脊梁骨,也不会远离大人一步。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与冯令媛顶嘴:“从前我也到过苻府,遇见的婢女无不和和气气,如仙女一般。你这种坏脾气,就不怕被苻大人扫地出门吗?”
“谁是婢女,我们是圣上赐给苻郎的姬妾!”冯令媛一向自命不凡,被一个胡女认错身份,简直是奇耻大辱!
安眉听到她的话,心像被扎了一针,痛得浑身一颤。
原来这两人是苻大人的姬妾,难怪这么不待见她。
安眉在小泽村时,见过村里的大嫂子为男人争风吃醋,眼前二位虽比村妇美貌,这或气势汹汹,或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是与村里的母老虎们一模一样。
她心里有了数,再看咄咄逼人的冯令媛,便不觉得可怕。
冯令媛柳眉倒竖,还在发难:“你到底用什么邪术迷惑了苻郎,竟然让他收你做侍妾!你这等卑贱的草芥,也配与我们平起平坐?”
安眉看着她,紧紧咬住嘴唇。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这苻府里,别说眼前人,就连普通婢女都比不过,但那又如何,是大人亲口说了,他要她。
“我没想与你们平起平坐。”安眉在荥阳当师爷那会儿,应付过这种胡搅蛮缠的人——秘诀就是直接扭头,绝不理会她们。
她经过草原风雪磨砺,又在苻长卿身边耳濡目染,乍然亮出这动作,竟颇有几分倨傲。
冯栗二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造次。
瞧这胡女的架势,是不屑跟她们平起平坐吗?
谁给了她这份底气?
还能是谁,自然是苻郎了!
为了将她纳为侍妾,不惜承受家法,活生生抽断了一根荆条。
她们蒙圣恩入府,侍奉苻郎,何曾有过这般眷宠?是以无论如何嫉恨,她们也不敢真拿安眉如何。
两人在安眉面前干站着,眼看下不来台,栗弥香便对冯令媛说了一句:“这胡女样貌不过尔尔,根本比不上你,苻郎最多一时新鲜,你又何必跟她置气?”
“说的也是,哼,我们走!”冯令媛瞪了安眉一眼,气哼哼地离开。
不速之客一走,空荡荡的白露园又剩下安眉一人。
她默默回想那两个姬妾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
知道大人有姬妾,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转念一想也很合理,毕竟他那样的身份,又正当青春,身边怎么可能没个人呢?
安眉长吁一口气,不许自己再多想,只一心一意等待苻长卿。
然而从白天枯坐到夜晚,苻长卿始终没露面,甚至连送饭送水的奴仆都不曾登门。
就这样饥肠辘辘地熬到第二天清晨,安眉终于再也坐不住,壮着胆子摸到了园门外张望。
此时天上正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巧一个总角少年抱着只鸽子路过安眉面前,安眉认出那是苻长卿的书童阿檀,忙不迭讨好地招呼道:“小郎君,小郎君,苻大人呢?”
阿檀听见了安眉的呼唤,在蒙蒙细雨中偏过头看见了安眉,被他抱在怀里的鸽子立刻扑扇翅膀,咕咕叫起来。他冷着脸抚摸鸽子背羽,不耐烦地冲安眉嚷道:“少爷去上朝了,这会儿还没下来呢,你急什么?!”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有鸽子在春雨中咕咕啼叫了两声,透过湿润的空气轻飘飘地传来。
安眉无可奈何,又不敢走远,只好回到园中继续等。
稍稍淋过雨后手脚发凉,空空的肚子似乎更饿了。
安眉走进内室,不抱希望地四处翻了翻,想找点东西充饥。
她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包核桃,又在一只陶罐里发现了待客用的末茶。
安眉跑到庭中水井旁汲了一釜水,拎进堂中刚想煮开,却在点火时发现几名家丁闯进了白露园。
奴仆们气势汹汹,满脸敌意,安眉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丢下手中活计,望着他们走到自己跟前。
“你们是谁,苻大人呢……”她刚开口打听,奴仆们竟然直接将安眉一拎,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
安眉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几个大男人的力气,连鞋都没机会穿上,就这么被人一路拎出苻府,丢在了高阔气派的朱门外。
当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安眉面前嘭一声阖拢,她怔怔盯着鼻尖前的黄铜门钉,三月春雨天的潮气侵体,让她浑身发寒。
苻大人要她在白露园里等,可一夜过去,他始终没有来。
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眉低下头,看到自己抵着门槛的脚尖,立刻惶惶缩回裙下。
还能为什么事,她就是苻大人的事。
进城时那么多人迎接苻大人,府里一片欢天喜地,从她进了白露园,一切都变了。先有姬妾来闹事,现在又将她轰出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里不是突厥草原,是瞧不起胡人的大魏,她是哪怕沾到了门槛,都要被及时擦掉的泥点子,苻府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那现在该怎么办?
安眉茫然转身,看着行人稀少的空旷大街,心里空落落的。
就这样离开吗?去哪里?回荥阳?
可苻大人说了要她等……
既然要她等,那她就继续等。
管它白露园还是大门外,哪里都一样!
短暂的慌乱无措后,安眉横下一条心,就像当初坚持为枯死的神树浇水,坚持让苻大人活着走出草原,她别的本事没有,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