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絮》寒饮叙梦

6、第六章

　　王庆把托人送钱给风来的事情告诉了曼絮。曼絮想着她这一离开，风来他们的生活定是窘迫不已，这笔钱能够让他和帘雪目前不用为生计犯愁，便也觉得安心了许多。王庆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曼絮，该做的，我也做了，我对你怎样，你心里应该清楚，可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我呢？”曼絮不言语。王庆又说道：“只要你说出一个条件，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曼絮坐靠在沙发上依旧沉默着。王庆沉思了良久道：“要不我们结婚吧！我给你一个名分，给你一份法律上的保障。这样，你跟着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曼絮听到“结婚”两个字眼，脑子里全部被这两个字眼占据了，情绪忍不住地激动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望向窗外，说道：“王庆，结婚这样的大事，你怎么随口就来？”王庆道：“我是认真的，像你这样善良美丽女孩子，娶到你就是我王庆的福气。我都快四十了，我父母催得又急，玩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想有个家。”曼絮听到王庆说“想有个家”，心里像油煎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她多么希望对她说这话的人是风来，她多么想回到过去，可是她还能回得去吗？帘雪，棠露，债务，欠王庆的钱越来越多——她终究是回不去的？既然回不去，她就不得不顺着现在的轨迹走下去。曼絮眼泪滚了出来，说道：“有个家，——我也想有个家。”王庆替她将脸上的泪擦去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哭了？”曼絮将脸偏向一边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我爸妈了。”王庆笑道：“你想你爸妈，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他们，或者让你父母来我们这里住段时间都可以。”曼絮问道：“那棠露呢，你预备把她怎么办？”王庆自信满满地道：“像棠露这样一心为了钱的女人，谁把她当回事，给点钱给她，她一高兴也就走了，不会纠缠不清的。”曼絮不言语，王庆又问道：“那你答应和我结婚吗？”曼絮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王庆笑道：“只要你愿意和我结婚，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曼絮道：“在结婚之前，你不可以碰我，你做得到吗？”王庆拍着胸脯说：“我向你保证，婚前决不碰你，你不愿做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的。”
　　风来和帘雪到底还是分开住了。他在润庆食品厂旁边重新租了间房子，又买来一个望远镜，每天空下来时，总要对着食品厂望上许久。
　　风来决意要和帘雪分开住，帘雪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也无可奈何。她坐在一张窄小破旧的床上，夏日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到了她身上，把她人都烘干了，然而地上依旧是潮湿的。帘雪打着赤脚踩到地上来，潮湿粗糙的水泥地，带着一丝冰凉沁入到了她脚底心里，她也不觉得。她把胳膊肘子撑到大腿上，双手托腮坐到一张小矮凳上，微黄发卷的头发披在她微胖的脸两边，光影中，她的皮肤像营养不良似的泛着黄光，细小的踏鼻子，方形的厚嘴唇，眉眼中透着过于成熟的光芒，这和她二十四岁的年纪是不协调的。她想起了从前爱上风来的那段日子来：那时他们都还在老家读高中。有一天，她和风来在夜宵摊上吃东西，她被一帮小地痞流氓骚扰，风来为了帮她逃脱，被那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打得全身是伤！那段时间，她天天照顾风来，不知不觉中便爱上了他。再加上她父亲早逝，她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又做不了什么事。在这样清苦的日子里，风来帮助了她很多。岁月递进，她的思想与心里早已烙印上了风来这个人——爱上了这个人，就算是为他死，她也愿意——帘雪是一个痴情的女人，也是一个愚笨的女人，更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庆和曼絮结婚的事情吹到了棠露的耳朵里。这对棠露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棠露想着：这些日子，她为了王庆改变了许多，对于曼絮住到王庆这里来，对于王庆如何在生活上宠着曼絮，她也一再忍让，然而王庆和曼絮准备结婚这事，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什么都可以忍，唯有这件事，她死也要阻止！她紧紧握着拳头，一想她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化为泡影，不禁把曼絮恨得牙痒痒的。
　　这时别墅里只有棠露一人，她失魂落魄地来到了曼絮那间卧室里，打开了曼絮的衣橱，将她的衣服乱扔到地上重重地践踏着，她曾以为，曼絮衣橱里的衣服都是冒牌货，还不知趣的讥讽挖苦她。如今看来，这衣橱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实打实的高档货。她拿来一把剪刀，将衣橱里几件最贵的衣服剪得破碎一片。她将梳妆台上几瓶化妆品在手里看来看去，她不敢相信这化妆品要比她用的价格昂贵好几倍，然而曼絮却连拆都没拆放在这里当摆设。她从来没有见过曼絮带过任何珠宝首饰，所以保险柜里锁着什么翡翠钻石之类的珠宝，棠露是不知情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逼迫着王庆为她买同样的东西——这多少是不现实的。她虽然痛恨曼絮，心里也极度不平衡。可是只要曼絮和王庆不到结婚这一步，她都不十分在乎这些。可是曼絮一旦和王庆结了婚，她就要受到曼絮的压迫，可能最后连王庆的情人都做不成。她如今的生活来得这样不容易，想到以后房贷没有人还，高档漂亮衣服没人买，车子没得开，又要回到酒吧里去做夜场陪酒表演，过着从前卑微的生活——她做不到！——即便她愿意回到酒吧舞厅从操旧业，可人家也未必要她，她跟着王庆这么多年，她也老了这么多年，女人的青春眨下眼睛就过去了。她把曼絮的名字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手里握着拳头，说道：“你要夺走我的一切，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曼絮回到家里，见自己的房间里凌乱不堪衣服碎片散落一地，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也不翼而飞，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就去找棠露理论！棠露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不就是毁掉了你几件衣服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既然都要和王庆结婚了，还缺这几件衣服吗？对我吹胡子瞪眼睛是几个意思啊？！”曼絮道：“你这是小人之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跑到我房间里对这些衣服下手算什么！”棠露道：“是啊！我是小人，你是君子。你又是沾着谁的威风可以和我这样说话？”棠露突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冷讽道：“噢！对了，我该叫你王太太了！”曼絮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睛扫到了棠露梳妆台上，见自己的几样化妆品都在这里，便道：“我一直当你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没有想到，你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来！”棠露道：“我没有你福气好，王庆哪里舍得买这样好的化妆品给我！我只是拿来看看而已，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难听了？”曼絮道：“你要喜欢就给你了，反正我搁着也不用，你以后要什么麻烦你和我说一声。”棠露想着自己要用什么，以后还得向曼絮讨要，实在嫉恨。她突然狂笑了几声道：“你以后成了王庆的老婆，我哪敢向你要东西，哪天你看我不爽，让我从这里卷铺盖走人也不一定呀！”说着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拿到手里欲待还给曼絮，可转念一想，就这么还给她了，那不是太便宜了她嘛！她将手里的各种化妆品全部拆封开来，说道：“曼絮，这么好的化妆品，你搁着不用真是可惜。要不我来帮你化个妆吧？”曼絮道：“我自己会化，不用劳驾你了。”说完便要离开，不曾想棠露一把将她拽住了，发狂似的将手里的各种化妆品直接往曼絮脸上抹了去，曼絮不曾想到棠露会来这一出，顿时脸上和头发上都沾上了各种粉底液，指甲油，口红——棠露看着曼絮狼狈不堪的样子，笑道：“只想帮你化个妆，你躲什么啊，这下好了，变成了花脸猫！”曼絮不想与她争吵，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得到的越多，受到棠露的欺辱就越多。
　　曼絮满脸委屈地走出了棠露的卧室，王庆这时刚到家，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喝茶，见到曼絮这般模样，十分吃惊的笑问道：“你脸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曼絮道：“你还笑我！这都怪你！”王庆问道：“怪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曼絮道：“你买这样好的化妆品给我，今天棠露悄悄从我房里拿了去，我去她那里问问情况，就被她整成了这个样子。”王庆道：“几瓶化妆品而已，她拿去了就给她了，你干嘛要去讨这个苦吃？”曼絮委屈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她不但拿了你买给我的化妆品，还毁掉了你给我买的衣服，这都是你第一次为我买的东西，我搁在那里一直舍不得用，舍不得穿，这突然不见了，我去问问，我有什么错？
　　王庆见曼絮的话很是在理，因想到，现在他自己的钱要怎么花，为谁花，花多少，他都不能做主了吗？棠露这种霸道欺辱的行为，表面上虽然处处针对的是曼絮，但何尝不是冲着他来的。他越想越生气，越来越觉得棠露小肚鸡肠，处处不能容人，如果任凭她这样下去，恐怕哪天，她就敢骑在自己头上随意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