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系统》水映月兮

15、【百合】魔君之章

　　据说，沐浴一千万人的血，便可以变化成魔族。
　　她就是由人族变化而来的魔，却像真正的魔族一样暴虐、残忍、疯狂。
　　她坐上王位，靠的无疑是她残暴的手段。她原本应该统治这世界，直至有新的领导者推翻他的暴政。
　　但她的统治时间，却夭折那么快而迅速。
　　也许，这也源于她的残暴。
　　是她亲手推翻了她的王座。
　　——《第三十三代魔君临渊录序章》

　　临渊坐在王座上之前，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杀，不停的杀。当时的她没想到，杀也是会有尽头的，当她发现前方无人可杀的时候，她迷茫的停了下来。
　　她被推上了王座，底下只有低着的头颅，这样的头颅，砍下来也无趣，只会随着时间腐烂。
　　她终日瘫倒在王座上，陪伴着她的只有她的刀，她沉默，刀也沉默着。
　　直至有一天，她的“下属”们擅自将一个人带了上来。
　　一个人类的少女，少女被迷晕了放在一个如同棺材的木盒中送来，长着独角独眼的魔族跪在地上谄媚的笑着。
　　听着独眼的魔族说着少女的来历，少女是某位仙界之人留在人间的私生女，独眼魔将少女偷了来，觉得这样的女子应该献给她。
　　私生女？那些眼高于顶的“仙人”也会临幸对他们来说如猪狗的凡人么？而且还留下血脉？
　　她觉得有趣，便默许了那个独眼魔在她面前揭开木盒的盖子，揭开的那一刻，木盒里的女孩好像一束光，照进了这个地狱。
　　女孩缓缓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临渊站在身前低头俯视着她，她不惧怕临渊浑身的威压，也不怕临渊死神般的眼睛，只是慢慢的绽出一抹笑。
　　就像是一抹阳光。
　　临渊将她从盒中抱起来，她就乖顺的躺在她的怀抱里。

　　“我是临渊。”她不提她是魔君，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坐在她的怀里，想了想，勾起鲜花般的唇笑了起来，软软的唤她的名字，“临渊。”
　　周围的魔族全都跪倒在地，魔族奉她为王，但她对魔族从来没有一丝眷恋，在这个冰冷的王宫里，本来终日陪伴她的只有一柄刀，现在多了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会软软唤她名字的人，“临渊。”
　　她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在安静冰冷的魔王宫待久了，似乎人也变得安静冰冷起来，她有时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刀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心脏虽然跳动，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冷了。
　　但当那个温暖的小东西依偎进她的怀中，似乎整个身体都从那个怀抱里逐渐的升温，变得温暖。
　　魔王宫原本终日沉寂着，那个女孩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一切，她拉着魔君的手，走过一间一间空荡荡的宫殿，逢一处便要问魔君一处。
　　“这是什么？”女孩指着刀问。
　　“我的刀。”魔君简短的回答。
　　“这是什么？”女孩指着魔君的王座问。
　　“我的王座。”魔君的回答依旧简短。
　　“那这是什么？”女孩指着屋檐角上的雕像问。
　　“不知道。”魔君十分的诚实。
　　女孩不细追究，拉着魔君的手推开了一扇宫殿的门，她指着宫殿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宫殿的中央有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中央放着一颗活水珠，水池里的水因为这颗珠子翻涌，不会变成一摊死水。
　　魔君回答：“我不知道。”
　　女孩十分喜欢这里，便指着水池说：“我要这里。”
　　魔君对她从来不会不舍，话音落下，就点头，“好，给你。”
　　从那一日起，魔王宫里的一所宫殿就变成了女孩的了，女孩喜欢在那里沐浴，每当她泡在水池里时，魔君便抱着刀守在宫殿外。
　　女孩泡着水，却还是要和魔君说话。
　　女孩说：“这水十分温暖。”
　　魔君不知道回答什么，可也不愿意不回答她，就说：“温暖就好。”
　　女孩说：“这颗珠子真大。”
　　魔君跟着说：“嗯，大就好。”
　　女孩说：“临渊，你为什么在外面？”
　　魔君说：“我要守门。”
　　女孩撩了一捧水浇向魔君，但水池和门口太远了，水只是洒在了地上，她便生气了，女孩大声说：“我要你进来。”
　　魔君便站起身来，转身走进了宫殿，站在水池边，怀里仍然抱着刀，女孩站在水池里，十分理所当然的张开手，“我冷了，我们出去吧。”
　　魔君轻轻的说：“好。”然后就将手里的刀放下，蹲下身把她从水池里抱出来。

　　女孩坐在原本属于魔君的王座上，魔君笨拙的拿着白布给她擦拭着头发，人类不能着凉，着凉就会生病，生病也许就会死亡。
　　女孩说：“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魔君想了想，因为魔族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所以魔王宫里并没有属于人类厨房的东西。
　　魔君找出原本用来哄她高兴而买来的点心，女孩吃下了。
　　第一日，女孩吃下了。
　　第二日，女孩也吃下了。
　　第三日，女孩挥手打掉了那些点心，她捂着肚子，哭泣了起来，“我要吃饭。”
　　魔君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她擦去女孩的眼泪，可是眼泪又会溢出来，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落出来的泪水，叫魔君大人的心里乱成了一团。
　　于是魔君大人说：“那么，我来给你做饭吧。”

　　女孩坐在泥土上，原本纯白的衣裙被泥污的不成样子，她根本不管，只是愣愣的发着呆。
　　临渊找了许久，跨过了无数间落尘的宫殿才在这里找到她。
　　临渊看着她，还是向着她走了过去，她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这宫殿的安静、黑暗，都是那么的难以忍受。
　　她喜欢女孩的声音，喜欢她温暖的身体，喜欢她陪在她的身边。
　　临渊问她，“你在想什么？”
　　女孩说：“在我的家乡，泥土上会长高大的树木，柔软的青草，美丽的花朵，这里的泥土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临渊听着她说话，好像想起来那久远的，她还是个人类的时光，她记忆有些模糊，她还是个人类时，树木也是高大，青草也是柔软，花朵也是美丽的吗？
　　临渊说：“因为这里是夜城，夜城本来就没有这些。”
　　女孩挖了一些泥土放到一个小花盆里，女孩轻声说：“临渊，我想要一朵花。”
　　魔君大人轻轻点头，“好。”

　　她要一朵花，魔君大人便给她花。
　　她要宫殿，魔君大人便给她宫殿。
　　她要吃饭，魔君大人便为她下厨。
　　魔君大人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也许是因为在这冰冷的地狱里，没有人能拒绝阳光的温暖。

　　魔族是厌恶阳光的，那明亮的光束好像再斥责他们这些由黑暗中诞生的产物，光明照耀的地方就是他们不应该踏入的地方，他们厌恶阳光。
　　当魔君想要建造一座在夜城之外的宫殿时，无人同意。
　　魔君本来同样厌恶阳光，只是那个姑娘说：“这里太冷了，我喜欢阳光。”
　　她就想要建造一座有阳光的地方给她居住。
　　魔族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自然也无法建造宫殿，本来他们只是在夜里去建造宫殿，那大约要两三年，于是她开始急躁起来了。
　　她赤着脚在夜城中行走，怀里抱着一盆枯萎的花，这是很正常的，夜城里从来没有开过花。
　　魔君拖着刀跟在她的身后，她走一步，魔君便说一声，“回去吧。”
　　她从来不听她的话，执着的抱着花盆，向着城外走去，那里有结界，作为人类她是出不去的，魔君也不愿放她出去。
　　于是，她将手里的花盆放在了结界旁。
　　“我会死的。”她轻声说。
　　“你不会的。”魔君也轻声的说，她站在她的身侧。
　　“我就要死了。”她将手交握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我就要像这盆花一样死去了。”
　　魔君看着她，她独自居住在夜城，魔族没有人能帮她梳头，于是她总是披散着长发，此刻，有风卷着她的发尾晃动。
　　人类是如此的柔弱，没有魔族强劲的身体，只是没有阳光，就如同花草一样会死去。
　　“我会修建一座在夜城之外的宫殿，你可以住进去，那里会有阳光，会有你爱的花，你不会死的。”魔君轻轻的说，对她许下了承诺。
　　她回过头来，看着魔君，问道：“那要多久？”
　　“你之前告诉我，会让这盆花照耀到阳光的，它不会死。”
　　“但现在它死了，我们都照不到阳光，我们都会死的。”
　　她一声声的问着，让魔君一句话也说不出，半响魔君才说：“那就让宫殿快点建成吧，让你快一点住进去。我会去抓人类来，让人类去修建你的宫殿。”
　　她这才笑了起来，魔君上前一步抱起来她，她毫无反抗，就像当年，柔顺的躺在魔君的怀里，笑起来的样子像是阳光。
　　临渊在心里说：她原本就该生活在阳光下。
　　但是不行。
　　她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所以这一缕，不能放走。

　　“她让人厌恶，”独角的魔的说，“她是个人类，还有仙的血统，你们知道吗？她让人厌恶，既不强大，也没有魔力，柔弱的像是一朵随时能碾碎的花。”
　　小小的魔族抱着刀忍耐不住的问：“但是，但是，独角魔大人，花是什么样的呀？我们没有见过花。”
　　夜城里没有花，只有成年了的去人间见过的魔族认识花，独角的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花，是不属于夜城的东西。”
　　阳光，花草，都是人类的东西。
　　魔族只有厮杀和黑暗。
　　所以那个女孩不该存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