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少女奇遇记》星空小甜饼

21、另一视角下的混乱

　　宁家堡，正厅大堂。
　　一名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端坐于正厅主位，此刻她面色凝重，保养得仍旧细白的玉指紧握住扶手，压低眉头，双眸盛着几乎要溢出的愠怒，死死盯着跪在堂中的少年。
　　除了这两人，堂内侧方还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面色不佳的少女，而男子和少女的身旁还各站着一名面容清俊的少年郎。
　　六人俱是沉默，低沉压抑的氛围笼罩着轩敞的大堂。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穿着褐色麻布的仆从慌慌张张地赶到大厅外，在门槛旁跪下，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可见是一路狂奔回来的。但仆从不敢稍作歇息缓口气，而是尽力用不稳的气息蹦出清晰的话来。
　　“回夫人，少爷别院里的那两人出了揽芳之后，申时由一名丫鬟领进了清芳阁。不多时一名南疆打扮的女子翻入清芳阁后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独自一人出来了......”
　　听到此处，坐于一侧的少女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喊道：“就是她！就是她！那南疆女子定是伏击我们的人，严姑姑，林曦竹定是在和那南疆女子密谋不轨！”
　　少女本来略显苍白的脸色涨红起来，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虚弱，然后身形不稳地跌坐回位子上，按住胸前大口喘息起来。
　　少女身旁的少年面色闪过一丝紧张和关切，刚想伸出手去扶，但又生生停在原地，将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
　　坐在主位上的美妇人看在眼里，先是让仆从退下，然后对少女怜惜地说道：“珺儿你现在受着伤，不宜动气，但是你放心，谁伤了你，姑姑必定叫他付出代价！”
　　少女微微喘息，神情不忿，面上虽少了些血色，但凌厉的气质仍旧微微显露出来，配合着身着的红衣，倒是有股子不屈的姿态来。
　　少女正是齐珺。
　　美妇人的目光转向跪在堂中的少年，厉声呵斥：“结交魔教，引狼入室，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少年抬起头，正是与林曦竹称兄道弟的宁青河。
　　宁青河平常散漫风流的眉眼被盖上了一层焦急和恳求的神色。
　　“母亲，林兄绝不是那样的人！不能仅凭一个南疆女子就认定林兄也参与其中！她亲口和我说放过了齐珺她们，她断不可能骗孩儿！”
　　端坐着的美妇人正是宁青河的生母——宁家堡的现任堡主严绮云。
　　“逆子！”
　　严绮云好看的五官登时拧在了一起，盛怒之下，将手边的一盏茶具砸向宁青河。靛蓝色的瓷具在宁青河膝前破碎，飞起的碎瓷片划过宁青河端正好看的脸，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但宁青河依旧执着地开口：“孩儿既然与林兄结拜，自是清楚她的为人，孩儿绝不相信林兄会特地派人截杀齐珺一众！”
　　严绮云失手伤了儿子，本想上前关怀，又听宁青河如此袒护林曦竹，慈母之心瞬间被愤怒压下，指着宁青河的手微微颤抖，气到说不出话来。
　　“林曦竹为人狡诈，最善欺瞒，宁哥哥这般袒护，更显得那妖女有迷惑人心的好本事！”齐珺出言讥讽。
　　宁青河眼光一冷：“齐妹妹此言差矣，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还把你一路送回天云门？林兄若是为人狡诈，那你岂不是忘恩负义？”
　　“你！”被人戳了痛处，齐珺的声音陡然拔高。
　　眼瞅着两位小辈要当堂吵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出声呵斥：“够了！”
　　宁青河和齐珺同时噤声，显然是对这名沉着脸的中年男子颇为畏惧。
　　中年男子扫视堂内众人，低沉地出声：“青河，你和尘儿先带齐珺和这位少侠去后厅休息，若是敢趁机通风报信，就叫你师弟代你受过！”
　　说着，他睨了一眼身旁的二徒弟——那个向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项同尘。
　　对于师兄犯错，要由自己代为受罚的事情，项同尘脸上仍旧没什么反应，他动身走近宁青河，将师兄扶了起来。
　　跪的久了，又没什么练武底子，宁青河起身时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身边还有个师弟可以倚靠一下。
　　宁青河虽然不想同齐珺说话，但师命难违，只得在师弟的搀扶下，领着齐珺和那位带着齐珺来宁家堡的少侠去了后厅。
　　***
　　在揽芳被母亲叫回的时候，宁青河原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回宁家堡挨顿教训，然后在师弟的掩护下偷懒练功。
　　可没想到，回到宁家堡后，宁青河面对的是异常愤怒的母亲和异常愤怒的齐珺，还有一个跟自己师弟差不多年纪的，板着一张脸的陌生少年。
　　还没等他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母亲便对他劈头盖脸地教训起来。
　　质问他可否知道林曦竹勾结御虚天伏击了齐珺一行，斥责他若不是那位陌生少年出手救下齐珺，都不知道他竟敢结交魔教妖女。
　　当宁青河听到齐珺、埋伏、灭口和林曦竹被放在一起时，才多少明白了是个什么状况。
　　他带着林曦竹和顾绯然大摇大摆地进了月城，自然逃不过母亲的眼睛。本来宁青河想着母亲不会知道林曦竹到底是何身份，只会当他又和些江湖女子饮酒作乐罢了。但是齐珺来了，还带来她被两个魔教女子追杀的消息。
　　他自是不信林曦竹会对齐珺下手，遂据理力争，可越是为林曦竹说话，母亲便越是生气。
　　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师傅项州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被派去揽芳监视的人。
　　宁青河听着探子说道林曦竹和顾绯然离开了揽芳，并且发现了二人骑的马中有一匹还带着天云门的特制马鞍。
　　宁青河依旧不信，演变到最后，成了他一人跪在堂中，母亲、师傅、师弟、齐珺还有那名救了齐珺的人在堂内等着探子带回来消息。
　　直到方才听着仆从说林曦竹疑似和一名南疆女子私会，他便知道这下林兄是洗不清了。
　　宁青河知晓以林曦竹的本事，这些宁家堡的探子自然是伤不到她。
　　但他师傅也在，若是母亲和齐珺认定林曦竹和御虚天相互勾结，难免要请师傅出手。
　　这才是最让宁青河担心的。
　　四人在后厅坐下，宁青河不知师傅和母亲在前厅是如何决断此事，只希望师傅能不要出手。
　　林曦竹修为上虽然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对上他师傅，无极城城主的二弟子，那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而本就心情身体俱是不佳的齐珺，瞧着宁青河一脸愁苦，又想起在前厅时这位从小叫到大的宁哥哥为了林曦竹出言讽刺她，心情更是烦躁。
　　当日林曦竹伤了她，又抢了匹马扬长而去，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同门师兄极力劝阻，她才稍微冷静下来，想着回到天云门向父亲齐维哭诉。
　　可没想到前脚林曦竹刚走，后脚就来了个打扮怪异的少女。
　　那少女身材娇小，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的样子，但出手却是毒辣异常。
　　齐珺还记得当时自己愤怒质问那少女是不是和林曦竹是一伙的，当时她是气急了，可没想到那少女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之后师兄弟们惨遭毒手，她却被少女留了条性命说是要带回御虚天练蛊。
　　少女独自一人离开，将她交给了御虚天的杀手，吩咐他们把她押送回御虚天。
　　她被绑着走了整整两天，正当她无比恐惧害怕之时，幸好半路被人所救。
　　那人只告诉齐珺自己姓绍，于是齐珺便一口一个绍大哥叫着。
　　当时二人离月城极近，齐珺想着自己身上有伤，便决定先去月城找严绮云寻求庇护，而她的绍大哥也小心护送她到了宁家堡。
　　想到此处，齐珺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绍大哥，面颊上浮起一团红晕。
　　宁青河素来眼尖，看到齐珺这副神态，先是想起林曦竹以前说的和齐珺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后对把齐珺救回来的少年多了一份怀疑。
　　宁青河记得听齐珺说起这位丰神俊朗的少年姓绍？
　　这位绍少侠出现的时机未免过于巧合，他不信齐珺的说辞，林曦竹要是真想下杀手，必然亲自动手。表面上放过，过后又专门派人追杀，这与他的林兄向来的作风十分不符。
　　“不知......绍少侠如何看待此事？我见少侠一直未有言语，简直比我这个师弟话还少。”宁青河有意试探，便在四人互不开口的尴尬氛围中出声询问。
　　“都到现在了，你还想袒护那妖女不成！”齐珺一心记恨林曦竹，听着宁青河仍旧怀疑此事的语气，不禁高声反驳。
　　“齐珺妹妹，倘若你对绍少侠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那对林兄的救命之恩怎么就视若无物呢？只因为她是女子不成？”
　　“你！她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笑话我当初无知被她欺骗！”
　　宁青河无奈摇头，觉得这个小时候看着还颇为活泼讨喜的妹妹，如今真是被宠坏了，想想还是娴静沉稳的方霓妹妹性子更讨人喜欢。
　　“宁公子觉得此事蹊跷，在下亦是如此觉得。”绍少侠终于开口，可这一开口，倒是让齐珺和宁青河都吃了一惊，只有项同尘依旧冷得跟万年不化的冰块一样，毫无反应。
　　“绍大哥，你也不信我吗！”齐珺面露委屈。
　　“我只是觉得一切过于巧合，按理说，倘若万寿无疆宫和御虚天真的互相勾结，那行事必然是十分隐秘。可如今，她们行事似乎一点都不知藏匿行踪，仿若是故意让严堡主和项州大师知晓似的，确实很是蹊跷。”绍少侠平静地说出疑虑。
　　宁青河一愣，没想到这位少侠和自己想的一样。
　　齐璟见宁青河和绍大哥言语间似乎都在为林曦竹开脱，急得跺脚，带着哭腔发泄道：“你们为何都不信我！御虚天的教主是郁绍容，他残杀啸风堂，可却和我无冤无仇，岂会特意派杀手伏击我和师兄师弟们！林曦竹这混-蛋这次与我是江湖偶遇，那御虚天难不成也是？刚刚探子又说那混-蛋和一个南疆女子在芳清阁私会，这不也是太过巧合？反正这次的事，必然和林曦竹脱不了干系！”
　　宁青河咋舌，虽说齐珺为人任性不讲理，但这番话说出来确实有一处有点道理。他不信林曦竹参与伏击齐珺，但御虚天此举，似乎是在刻意构陷，这样的话，林曦竹确实难脱干系。
　　至少在母亲和齐珺看来是这样，但最好师傅别这么想。
　　宁青河一边想着，一边眼角瞄到了绍少侠的不对劲。
　　从齐珺说出那些话开始，绍少侠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方才还看不出喜怒的脸，此刻双眉蹙起，冷静沉稳的目光暗淡了几分，宁青河敏锐地意识到这位绍少侠此刻心情很不好。
　　他不禁回想齐珺那小丫头刚刚说了什么引得这位绍少侠如此不快。
　　正当齐珺低声抽噎，绍公子低沉个脸，宁青河独自疑惑，项同尘依旧对一切无动于衷的时候，严绮云缓缓而来。
　　宁青河听见动静，看到母亲从前厅而来，连忙起身去迎。走近几步，看到母亲的脸色比起刚刚在大堂时更加绷紧凝怒，宁青河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严姑姑，那妖女现在如何？”齐珺紧随其后，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严绮云看了一遍眼前的四位年轻人，方才压着怒气沉着声音说道：“派去监视的探子被杀，尸体被月城百姓发现报了官，现在你师傅已经去揽芳了。”
　　宁青河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圆双眼，刚要出声为林曦竹求情，便被母亲高声喝住：“你给我安安生生地待在这儿！你师父让你师弟好好看着你！你若胆敢偷跑去揽芳，你师父就打断你师弟的腿！”
　　从许久之前开始，项州为了管束住宁青河，便是一旦他闯了祸，一切责罚必定有项同尘一份，为的就是让他不敢太过放肆从而牵连师弟。
　　宁青河知道师傅向来说到做到，即使师弟并没有做过什么，也要因他而受罚。
　　他回头望了一眼师弟，即便师傅下了这样的命令，师弟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仿佛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宁青河无力地垂下双臂，踏出沉重的步子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他开始后悔早些时候和师弟出城打猎了。若不是如此，林曦竹的行踪也不会暴露的如此之快。
　　他依旧不信林曦竹会做这样的事情。
　　此刻，宁青河才隐约感到脸上那道血痕带来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