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亡》落年青染

5、抽离

　　“活该没人管！”
　　房梁上突然冒出一句声响，钟翎拉好被子还来不及撤回的手不由一顿，嘴角抽了抽，这声音，非慕辰莫属。

　　“我三哥愚笨，你竟比他还迟钝！”慕辰跳下房梁，嗤笑一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小不点开始跟你表白的时候。”
　　慕辰大剌剌的坐在桌子上，随手抄起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

　　“你就这么喜欢看戏？”

　　“看戏我没这心情，不过瞧见小不点嫌弃你，我心情倒果真甚好！这小不点我先借走玩两天，等你伤好了再还你！”

　　慕辰玩世不恭的模样与慕卿文正好相反。慕卿文只有在关乎钟翎的事情上无常些，别的人或者事儿怕是很难能让他有情绪起伏，平日里总是摆着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潇洒恣意这一点，钟翎更欣赏慕辰。

　　“钟欣不行。”

　　“嘁，小气！”慕辰腾地从桌子上下来，一身白衣走到钟翎床前，二指触到钟翎手腕时才正了神色，小心嘱咐，“我已经安排妥当，三哥一进宫我们便动身。”

　　“你瞒着他？”

　　“自然是要瞒着，蛊虫逼出来你可就是废人了，我若说了，三哥岂会坐视？”

　　钟翎神色微变，“废人？”

　　“怎么，后悔了？”

　　“你准备把我安排到何处逼蛊？”

　　“岐山，那里有寒池，可以驱走你这几年的蛊毒。不出月余，你身上不管是蛊还是功力，便全部散尽。”慕辰收了把在钟翎腕上的手，挑眉望向钟翎。

　　“无妨，他这几日就拜托你了。”

　　“哟，你还会求人呐！”

　　钟翎没有接慕辰的话，目光触到茶椅上的伤药，叹了口气。
　　“若钟欣愿意，我自会同意你带着他。”

　　钟翎自然也察觉到钟欣心思，只是又不愿耽误他，替他早寻归处趁早断了他的念想，自己这辈子只栽一人手中即可。

　　“这好办，你自不必再操这份心了，我会让他心甘情愿跟着我。”慕辰思及钟欣，微恙唇角，“只是三哥此番动作，怕是……”

　　钟翎苦笑了一声，闭目开口道，“既然他有心让自己好过，我何必自找不痛快，顺水人情让他了了心愿也罢。他以为屈就于我便可解了我蛊毒，对不对？”

　　“看来三哥的确不擅长情爱之事。”

　　“他不是不擅长，而是他的情从来都不在我这里。也罢，自始至终，抱希望的我才是最愚蠢至极的。”

　　“你两人都蠢的可以，就不要互相攀比了！”慕辰不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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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卿文前脚刚进恭亲王府府门，宫里便传来旨意：即刻进宫！

　　“王爷，您回来了。”
　　慕卿文还未猜测出自己这父皇的心思，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福晋陆荷音款款而来。

　　慕卿文突然转身，立即引来股/间难以启齿的耻痛，他微皱眉宇，还是回应她“嗯”了一声。

　　陆荷音也是个奇女子，曾经也是战场女枭杰，敢爱敢恨，当年却为了救自己失去一臂，慕卿文向来不愿承人恩情，这个在朝权动荡时期舍命救过自己性命的女子，唯一心愿便是留在自己身边，他又曾答应过出征在外的陆荷音兄长陆安嗣，要保她一生无虞，所以该给的名分自然给足了，朝政稳当之后，他便请旨纳她为自己福晋了。

　　“臣妾听下人通传说您歇在了别苑，一早便去了，还恰巧遇见钟统领，若是以后王爷预备在别苑常住，我派人再修缮一下？”陆荷音不动声色，扶着慕卿文进了后堂，言语中似乎全都了解昨晚之事，却又似全然不知。

　　“不必了。”慕卿文本就不愿在他人面前提及关于钟翎的事，随口便回绝了，再者，他本来也不打算真让钟翎常住别苑。
　　“宫里发生何事了？”

　　陆荷音本来话里的意思是想确认慕卿文是否会常住别苑，结果他一笔带过，意义模糊，那传言便有三分可信了——王爷昨夜确实是整夜守着重伤的钟翎！
　　可陆荷音是何等的女子，自然不会撒泼质问，她淡然一笑，便不再提别苑的事。
　　“听传话的辛公公说，昨夜皇贵妃娘娘噩梦缠身，至今昏迷不醒，父皇连夜召集宫里所有御医，还召了澈亲王。”

　　“慕辰也进宫了？”慕卿文微皱的眉头，止住脚步。

　　“是的。臣妾一早便去别苑问安，钟统领说是王爷身子不爽，”陆荷音岔了一下话题，又不动声色回转回来，“刚刚宫里通报的下人回来，只说澈亲王只去了半个时辰便回府了，倒是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王爷可是要现在入宫？”

　　“更衣！”
　　慕卿文听到半个时辰便知此事是真，皇贵妃的脾性他最清楚，要是闹情绪断然不会让慕辰这么快就离去，但若是一般的魇症，慕辰的医术怎会诊断不明，让她昏迷至此刻？想必定是患上难测之疾，他抽身去寻药了！慕卿文神色一转心中更是一紧，不顾身体不适，提了内力。

　　“王爷也不必太担心，看辛公公神色轻……松……”
　　陆荷音知道慕卿文最紧张这皇宫之中的皇贵妃，本想着出口安慰一番，却还未待自己出口，人已早无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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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卿文刚一进宫，便被他的父皇慕君瑞派人拦下，请到御书房训话——

　　“今日为何没上早朝？”

　　“儿臣失职。”慕卿文恭顺的跪着听训。

　　“失职？好一个失职！国事在你眼里就如此儿戏嘛！”慕君瑞勃然大怒，振臂在面前的书桌上拍了一掌，震落一沓奏折。

　　“昨夜你母妃昏迷不醒至今，朕下了几道诏书竟都被你一律挡回，朕倒要问问，你是患了多严重的热疾，要你进宫一趟就如此难？！”

　　慕卿文低着头，听到此处不由皱眉，热疾？自己哪里是患了什么热疾……
　　不用细想，肯定是钟翎所为。慕卿文又行了一个大礼，伏在地上道：
　　“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慕君瑞瞪了这个不孝子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口。
　　怡贵妃是他的宠妃，而自小他的这个皇贵妃却是最宠爱这个儿子，他这个皇帝也有掣肘之时，慕君瑞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罢了，快些去淑宁宫看看你母妃，若是好转了着人立即来禀！”

　　“是，儿臣告退。”
　　慕卿文行完礼，便朝淑宁宫疾步而去。

　　慕卿文踏进淑宁宫的时候，里面跪候着十几位御医，婢女们忙进忙出的伺候着。
　　“王爷金安。”怡贵妃的贴身侍女瞧见阔步进门的慕卿文，立即迎过来行礼问安。

　　“起来吧，皇贵妃的情况如何？”
　　慕卿文坐在床侧，伸手把了把怡贵妃的脉。
　　“娘娘一直昏迷不醒，出了一夜的虚汗，昨夜澈亲王来诊过脉，说是缺了一味药，要连夜去明因寺取。”

　　慕卿文一触到脉象，就感受到一股逆流的阴寒之气在他母妃的体内流转，不由得锁紧眉头，“明因寺就在宫外不足十里，他一夜未归？”

　　“澈亲王的确是一夜未归，不过差不多三更前后，他已经遣人送来了药，娘娘服下也已有一个时辰了。”

　　“他可交代过皇贵妃何时可以醒转？”慕卿文问道。

　　侍女小心回复着，“澈亲王说只要悉心照顾，快则几个时辰，慢则三五日即可恢复如常。”

　　慕卿文本来还想细问一下，但身体的不舒服感此刻异常强烈，索性不再深想，伸手帮怡贵妃拉了拉被角，又跟身边的侍女交代几句道，“去收拾一间偏殿，这几日本王暂居这里，陪陪皇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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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慕府别苑里，慕辰盯着进进出出好几次一言不发的钟欣离开之后，终于勾着唇角调笑起钟翎来。
　　“我在你这儿待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小不点儿一句话也没再搭理你，看来你这个主子并不招人待见！”

　　“你又有何分别？你几时看出他待见你了……”

　　“区别大了！小不点对我一直都是这种态度，而你，却是一落千丈！”

　　“倒也是。”
　　钟翎也扬起嘴角，叹了一口气仰头盯着床幔四角的流苏，毫无征兆的突然交代了一句：“以后，你定要护他周全。”

　　“你？……”
　　钟翎这种遗言式的托付之辞，让慕辰蓦地止住调笑，但却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化解这种古怪的气氛。

　　正在两人半晌无语的时候，慕辰安插在皇宫里的人回来回禀了。
　　“王爷，宫里回信儿了！”

　　钟翎依旧是挂着笑，他自然知道，这人带来的消息就说明已经拖住了慕卿文，可以带他离开施药催蛊了。
　　“走吧。”

　　“我能拦得住他寻不到你一时，却不能拦住他一世，”慕辰給钟翎易容完毕，“你此番若是破蛊成功，全身经络必当受损，我最多只能保住你手脚不废，你且说说接下来准备的去处，我好做打算……”

　　“不必了，你只负责把我从岐山送出关口，拖住他月余便可。”
　　钟翎打断慕辰的话，强行起身按压住身体中的蛊气侵蚀，这几年，若没有身上这些外伤，体内的蛊万不会发展到压制不住的田地……

　　慕辰本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最终扛起钟翎向外走去。

　　“他与我，两清了。”
　　即将出门的时候，钟翎低吟了一句，若有如无。

　　昨夜一场贪欢，这几年他所受的，足以了。
　　此后若再纠缠，他必输无疑，不如现在暂时抽离出去，给自己自由，也算是给慕卿文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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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内待到第五日，果然怡贵妃安然无恙醒了过来。慕君瑞大喜，当即下诏命慕卿文动身前往青凌观主持祈福大典，不得延误。

　　祈福大典颇耗时日，本来慕卿文一直惦记着钟翎的伤势是否好转，想着离宫前回府一趟，谁知慕君瑞突然临时改了主意，亲自带着慕卿文和钦天监一行人一同前往。
　　等祈福大典一结束，慕卿文便一人骑着快马率先离开青凌观，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直奔别苑。

　　“这几日，他可还好？”
　　慕卿文一边大步走向后院，一边询问院内仆从。

　　“澈亲王不让进去打扰统领养病，属下都在外面侯着，没敢进去……”

　　“慕辰呢？”

　　“前些日子澈亲王说看上了统领的那个随从钟欣，带着钟欣回澈王府了。”

　　慕卿文挑眉，“那这几日谁在照看他？”

　　“是影卫的几位大人。”

　　“……”慕卿文终于刹住了步子，停在钟翎修养身体的房门口，目光冷厉，“影卫？哼，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串通起来来诓骗本王！！”

　　顷刻间，在暗处的暗影全部落在慕卿文身后，跪附在地。

　　他这些日子之所以安稳陪着他父皇在青凌观祈福，大部分原因是自己跟暗影互通消息，以为钟翎一直安稳养病，现在听到慕辰多日不来别苑，那便多半是钟翎人已不在这里了！

　　“嗙”的一声，慕卿文一记掌风震碎了脆弱的木门，不死心的在房间里寻了一遍之后，才铁青着脸出来，目光如炬，盯着影卫怒道：
　　“说话！”

　　“统领说，他想去瞧一眼老将军……”影卫回道。

　　看老将军？平白无故怎么想起来去看他父亲？钟家陵园在近郊根本不需要影卫几人来诓骗他，一日便可往返，难道他身上的蛊毒已经侵蚀完全，无药可医了……
　　慕卿文握紧拳心神色突变，一脸阴戾地问，“所以你们也不知他现在所在何处对吗？”

　　“……”

　　“去把慕辰给本王找来！还有，若是再出现一次胆敢诓骗本王的事情发生，你们就自行了断，不用再来见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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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整一下逻辑，大纲是很久之前定的，好像现在看看有很多漏洞，果然老年人今天的想法跟昨天的就不一样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