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璇玑宫家养小锦鲤》叹云熙

19、第十九章

　　夜凉如水，平日里便静谧的七政殿今晚更加的安静，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吱呀......”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坐在殿内上首的清俊男子放下了手上的典籍，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即消散在空旷的大殿里。

　　身穿天兵服饰的邝露低着头恭敬地走进七政殿，面色沉静，向上首的润玉行礼。

　　“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召邝露前来所为何事？”

　　邝露恭恭敬敬地行着礼，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矩，自上次被润玉训斥过后，她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天界士兵一般。

　　心中不是没有遗憾和酸涩，可是想到殿下身边已经有人陪伴，虽然那个人不是她，可她还是高兴的，甚至是感激的。只要殿下能开心，隐在背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也不过是能守护在殿下身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不过是一瞬间，邝露就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却一直没有听到殿下的声音。

　　沉静如她，也不由得感到些许疑惑，轻抬眼皮，只见一身白衣的殿下正坐在上首，略微望着一处虚空出神。

　　邝露心下微惊，暗想着莫非今日穗禾公主找她的事情被殿下知道了。虽然自己拒绝了穗禾的要求，可自己当时的拒绝有些婉转，若是被殿下误会了......

　　想到这里，她的额头上不由地冒出了几颗冷汗。一方面是慌乱，一方面是心疼。怪不得璇玑宫里只有尧璃和明浠两个仙侍，怪不得招兵之日除了自己外没有一个天兵愿意来殿下这里。

　　天后竟然如此防备殿下，甚至不惜买通仙侍来监视殿下。她完全不敢想象这几千年来殿下究竟是怎样度过的。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可以信任，孤寂至此。而人心思变，荒唐至此。

　　邝露轻轻呼了一口气，开口道：“殿下，今日有仙俄将我带去了穗禾公主处。我原本以为公主她有事吩咐，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想让我监视殿下的行踪！当时她那里仙俄众多，邝露难以敌手，只能先假意屈从。可是，邝露愿意以仙格起誓，对殿下绝无二心！”

　　邝露的声音决绝，说到最后甚至想跪在地上以表衷心。

　　“不必多礼，我信你。”

　　润玉微微抬了抬手 ，邝露欲跪下的双腿便再也弯不下去了。

　　邝露心中顿时升起万种思绪，眼眶也不由地温热起来。殿下他，原是信任她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七政殿比旁日的灯光要亮些。可是那琉璃灯却仿佛照不到殿下所在的地方，从台阶处将大殿分成两半，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殿下？”邝露抬起头，凝视着润玉，也无暇去顾忌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否逾矩了。

　　然而，润玉却避开了邝露灼热的眼神，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眼中神色变化莫测，最终，他轻轻阖上了苍白的眼皮，如泉水一般清泠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顷刻间便震荡了殿中人的心魂。

　　“邝露，天界太巳仙人的独女，蓬莱仙岛未来的继承人。如今，却是我璇玑宫一个小小守门天兵。”

　　“殿下......”邝露猛地抬起头，瞳孔放大，想说什么却哑了声，合在一起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原来，殿下早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

　　一时间，邝露的心里掀起了巨浪，除了慌乱还有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怅惘，那一瞬间，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可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被润玉接下去的话打断了思绪。

　　“自你入我璇玑宫的第一天起我便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润玉顿了顿，接着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何种目的，便让你待在璇玑宫当一个守门天兵，即便你要做什么事，也全在我的掌控下。”

　　“殿下！邝露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邝露着急地回答，“邝露假装天兵来到这璇玑宫，从始至终，只想陪在殿下身边，守护殿下，决没有任何对殿下不利的心思。”

　　“若邝露今日所说有任何虚假之处，必遭天劫！”

　　“不必。”

　　“殿下......”邝露心中一惊，殿下原来不信她，原本急切的神色从脸上散去，变成了衰败的苦涩和绝望。

　　“我信你。”

　　“殿下？”那向下的嘴角立即弯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登时染上了一抹惊喜之色。

　　“明浠说你绝不是奸邪之人，说你值得信任。而我，信她。”

　　原来如此。

　　看着润玉脸上清浅的笑容，那是一种交付了全部信任和依赖的笑容。

　　邝露微微低下了头，原本翘着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又恢复了平常沉静的样子。

　　“多谢殿下还有明浠仙子的信任。”她听到自己这样说着，心里却突然开始钝钝地疼起来。

　　而润玉却轻轻皱起了眉，“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并非是想拆穿你。”

　　“殿下，我知。邝露会自己离开璇玑宫的，决不让，决不让殿下您为难。”说到最后，声音分明颤抖了起来。原来最后，她还是不能陪在殿下身边，原来到最后，连这个心愿也遥不可及。

　　“.......当日，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进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润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面上也染上了一丝轻愁。

　　“殿下......”邝露闻言心中一窒，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痛的她无法呼吸。

　　还没有等她述说自己的歉意，便又听到上首的殿下这样说道：“若我当初不让你进璇玑宫，你也不会被卷进这一场风波之中了。”

　　“殿下？”邝露哑然，眼中满是茫然。

　　“是我错了。”润玉苦涩一笑，“我原本以为我这璇玑宫偏安一隅，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即便有，我也能护得住。现在想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你在这里待了数十年，不会看不透这天界平静外表下的波澜。母神对我忌惮疑心深重，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璇玑宫就要彻底卷入腥风血雨之中，到那时，便是我，也不一定护得住你们。”

　　润玉说的话像一道巨大的天雷彻底击在了邝露心上，她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殿下的意思莫非是？

　　原本一直没有看邝露的润玉定定地看向她，淡淡地说：“我希望你能自己做选择，若是离开我璇玑宫，有你父亲太巳仙人在，必能护你一世无忧，也算是全了我们这数十年的主仆情份。”

　　而润玉的话语刚落下，邝露甚至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先于思维的跪了下来，她双手叠合，匍匐在地，“邝露愿誓死效忠夜神殿下！”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润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却还是劝道：“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你可知道你今天做出的选择，是一条多么凶险的道路？而且，你还需要为你的父亲着想，还是回去和太巳仙人商量商量再给出答复吧。”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即便父亲不愿，邝露也还是那句话，誓死效忠殿下，绝不会背弃殿下，否则，必遭天雷。”

　　“如此，便罢......你先下去吧。”

　　“邝露告退。”如同来时那般，邝露低着头恭敬地出了七政殿。可不论是她还是润玉，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

　　就在邝露出殿不久，明浠便端着清茶和点心走到了润玉身边。

　　“殿下，邝露她可是同意了？”虽是问句，可看她脸上的自信之色，分明早就猜到了答案。

　　润玉不由哑然，然后轻轻颔了颔首，只是，未来之路凶险，也不知会不会害了邝露。

　　他并非傻子，这数十年来邝露眼中的情意他并非看不见看不懂，可他对邝露无意，又因着她的隐藏一直不敢交托信任。

　　即便明浠说她可信，可他对邝露也不过是对下属的感情。诚然，他可以假装对邝露有意，甚至能以此将太巳仙人背后的势力拿过来为己用。

　　可是，这样的行为与天帝又有何区别？这样卑劣的手段，他根本不屑使用。他要报仇，要推倒天帝的暴戾统治，为了自己的母亲和无辜惨死的数万母族，要向天帝天后讨个公道。

　　可这份公道，他要堂堂正正地讨回来，他要堂堂正正地打败天帝天后。

　　哪怕其中不免充满算计和心计，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心。这便是他和他那位道貌岸然的父亲的差距。

　　想到“父亲”一词，润玉忍不住心生嘲讽，可是看到他身边正认真沏着茶的明浠，还有好不容易重逢的母亲，他又忍不住柔和下来，连嘴角也微微地勾了起来。

　　纵然这个世界冰冷，但他知道，总有人在他身后支持着他，守护着他。他的存活并不完全只是一场阴谋，他也值得人去爱。

　　原本将这件事告诉邝露是一件很冒险的事，他们将要图谋的事情太过凶险，一不留神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么些年，他也算是了解了邝露的性子，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绝不会背叛他。

　　可是太巳仙人生性精明，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选择站在哪一边。如今天后背靠鸟族，权势滔天，旭凤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天帝接班人，只要不傻，都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又或许因为邝露的缘故，太巳仙人选择作壁上观，哪边也不帮。

　　天后原本就对他忌惮颇多，两方也早已是水火不容的情况。可是他现在的实力还太弱，不宜太早引起天后的杀心。他身后背负的太多，不允许丝毫的行差就错。

　　所以他虽然与邝露表明了未来要做的事情，但到底说的隐晦，即便太巳告诉了荼瑶，也不过是增添忌惮罢了，没有什么切确的证据。

　　过去他对天帝之位无意的时候，荼瑶也不信任，甚至觉得自己心机深沉，背地里偷偷觊觎。既然如此，那就让它成为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