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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直言不讳 ...

  •   这小小风波发生在长辈与稚子之间,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林元宗怎好发作。

      不过一笑置之,这次再不笑出声音来。

      白卿云却是将那一声“弱者”听进了心里,可也放下得快,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与恩人计较。

      林元宗示意小厮接着引路。

      不多时,他三人便入了陈府正厅,只见这家主人已得了通传,侯在此地。

      陈府里当家做主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妇人,见他三人入得正厅来,没有半分院中仆从的好脸色。

      妇人端坐于主位,瞥过众人,目光有些怯,听过他几人来意后,却是急忙推辞好意道:“我们府上并无什么邪祟作恶,许是几位仙长看走了眼,亦或是小丫鬟穿了身白,走得快了些。”

      应无患指了指那陈夫人,语气稚气说:“小丫鬟不都和这位夫人一样穿得红艳艳的吗?”

      “府上有喜事?”林元宗打量一周死气沉沉的氛围。

      “图个吉利罢了。”陈夫人绞紧了手帕。

      应无患眼睛一亮,似想起件稀罕事,嘟囔道:“我听过老人说,红色还能辟邪。”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暗暗较着劲。
      白卿云则是一眼未瞧那妇人,偏偏细细琢磨起这府上的布置来。

      他看了一圈,正是一无所获,忽闻林元宗将话递到自己这来,“卿云,既然这陈夫人不识好人心,不如我们……”

      “我们走吧。”白卿云读心术一般接得干脆。

      他气质本就超凡脱俗,自踏入这陈府,人人都当神仙降临。
      这进门张口第一声就是扬言要走,可不惹人注目。
      那一副冷脸就似在说这里没救了。

      说走便走。

      白卿云转身几步就要跨出门槛,袖子倏然又是一紧。

      他收回脚,神色无奈。

      回头对上应无患那莫名有些遗憾的目光。
      他勉强耐心说道:“此地聚鬼并无与应府共通之处,与你这招鬼的体质也无干系,人家不欲求生,我们又何必碍着人找死。”

      “不走吗?”白卿云轻振袖子,示意应无患放手。
      却见应无患脸色犹豫了起来。
      “你不怕鬼了?”白卿云严肃道。

      林元宗也跟到他身后,临走回头看向陈夫人,一脸高深莫测道:“无缘啊。”

      “仙长请留步,”陈夫人一改先前抗拒,满面诚恳拦下白卿云,“这位仙长好面相,该是心怀慈悲,既是看出我等将有大难,还请出手相助。”

      慈悲?
      白卿云看向身边黏人的孩子,那孩子满目崇拜,一个劲地点头。
      难道他病体残躯,如今真的好让人亲近了?

      陈夫人不敢耽搁,一件他三人脚步停留,立刻上前给人引路。

      这一路就走到了后院。

      陈府后院湿冷,即使在这日头最盛的时辰,阴暗处也是寒得人一身寒毛直竖。

      林元宗与陈夫人走在前,问着些关于府上异象之事。
      白卿云与应无患走在后,他不欲寒气侵扰病体,又将斗篷拢紧了些。

      自重伤苏醒后,他就格外珍惜灵力,非必要,不会用法术护体。

      又不欲欠师兄人情更多,故而御寒多是借助外物,就连出行都用马车。

      他斗篷,暖手炉一个不落,缓缓跟在人身后,保持着十步以上的距离。
      步态优雅,一身贵气,就连兜帽都戴得整整齐齐,行止不似方外之人,倒像个深居简出,奢华骄矜的权贵。

      而他身旁的应无患,猴子似地上蹿下跳,扰人,还不自知。

      “饿不着了,你就闲不住了?”白卿云说着话,呵出些白气。
      应无患两下跳到他旁边廊下长椅上,一边伴着走一边拨弄两下身旁树叶,问他道:“仙人您方才在正厅是为了救人,与林长老一唱一和有默契吗?”

      “什么默契?”白卿云想起自己先前与林元宗说过的话,摇摇头,也不管前面陈夫人听不听得见,坦言道,“不是,我不在意别人死活。”

      应无患满眼好奇,“那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您又不缺钱。”
      “为了你。”白卿云声音淡漠。

      小猴子一乐,“哈,我还挺重要的。”

      白卿云目光不移,瞥都没瞥自以为重要的小子一眼,道:“你父母求我让你好好活着,做个好人,我死之前,你不敢死。”

      “您修为这么高,定能护我性命。”应无患好孩子的声音乖巧中隐隐有些期待。

      “也是……”白卿云脚步顿了顿。

      他此刻方才转头,清冷目光正对上了应无患甜滋滋的笑容,这孩子的眼睛眯成一线,弯月似的讨喜极了。

      可再好的笑颜,也碍不着他维持着冷漠,平淡说道:“你天资平平,根骨又杂,应该活不到我死。”

      不过一句实话,他就瞧见了对方面上堪称“晴天霹雳”的错愕。

      白卿云并不在意应无患怎么想,又道:“不过你要是总被恶鬼缠身,我看顾你会很麻烦。”
      他这漂亮的眸子一转,还真就有那么点嫌麻烦的意思。

      应无患撇下嘴,嘴角歪歪,埋头就往前走。

      白卿云手一抬,瞬间隔在了应无患脑门和柱子间。
      “别碰着头。”他无甚表情,依然冷冷清清。

      就见应无患额头一碰上他手背,立刻乖巧蹦回地面
      。
      再一瞬已然窜进了他斗篷里,拉紧斗篷,仰头瞧他,可怜兮兮地说:“这里太冷了。”

      还真是个见好就顺杆爬的主。

      可知道这孩子是太冷了才装猴子的,白卿云冷漠的眼睛闪过一瞬旁人难以捕捉的温柔。
      他微弯下腰,伸手将暖炉递到了应无患的手中。

      走在前面引路的二人此刻正好回头,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温情画卷。
      林元宗忍下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指节都在发白。

      陈夫人啧啧称叹,轻声道:“这位白仙长果真是嘴硬心软的主,貌美心善啊。”
      方才在前厅,她听不进去劝是真。
      可这劫难的说辞出自白卿云的口就不一样了。

      所谓相由心生,人若是美成白卿云这样,只让人瞧见脸,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如金科玉律,无人敢不信。

      哪承想,这温情画卷也是被白卿云亲自撕碎的。

      他下巴微扬,一手就将应无患推出了一臂远,隔空对着小家伙施了道屏蔽寒风的护身结界。

      只接着走自己的路,擦身而过之时,冷冷下令道:“你,以后最好距离我衣衫三步远。”

      林元宗看向掌门皱巴巴的袖子,一脸理解神色,忍住一阵笑意,迅速恢复了端庄仪态,敷衍向陈夫人解释一句,“我师弟好干净,有些脾气。”

      陈夫人忙收回目光,应道:“是,是,应该的。”

      这并不影响白卿云给人的映像,美人有些独特的性情,即使冷待的是个孩子,旁人看见,也常会不问缘由,只道一声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林元宗向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与陈夫人并排走着,接着前面的问话说道:“一月前在府上死的女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我夫君的外室,”陈夫人提起此女,立刻回了神,“我好心在老爷远行的时候接她回来照顾,怎料她福薄命浅,享不得好日子。”

      “他杀?”林元宗问。

      “自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听不得府上下人几句实话,一根绳子就吊到了房梁上,我亲眼所见,当场就断了气。”陈夫人语气轻松。

      应无患不知何时就窜到了最前面,拦下了他们的去路,奇怪极了地打量这妇人一眼,道:“这位婶婶胆子真大,见了死人,又见了鬼,怎么还松了口气似的。”

      陈夫人脚步一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较之在厅中会客之时难免的妇人怯态,此刻提起恶鬼,反而目光更加坚定。
      “那贱人自己寻死,死不足惜。”

      “逝者已矣,入土为安了罢?”应无患捧着暖炉,一脸无邪。

      “她死相难看,我又何须给她脸面,”陈夫人望向院中,那里草木萋萋,阴冷得狠,“我将她搁置在她住处,就让她烂透了,也好教我那被美色迷了眼的夫君回来瞧瞧,再媚人的贱妾,死了也就烂了。”

      “你这……”林元宗眉头蹙紧,面露厌恶。

      陈夫人目似铜铃,咬唇恨声抢话道:“吊脖子死相丑陋,她既选了这条路,难不成我还让老爷永远记住那贱妇一张勾人的好脸,活着不安分,死了也不安生!”

      陈夫人激动。

      看客中,白卿云却极其平静,淡淡一声问:“兜兜转转了半天,就是这里了罢?”

      陈夫人瞧向他,惊诧一瞬,复又点点头,指向自己看了许久的院中空地,眼神有些哀戚,道:“我以为他只图美色,哪知他一进这屋,就再没出来过,早几日还能看见摆在门外的吃食消失,可算算日子,他不吃不喝也有三日了。”

      “屋子?”林元宗一时没瞧出玄机来。

      白卿云右手结印,左手对着空地轻轻一挥,一幢阴气沉沉的宅院蓦然浮现眼前。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惊讶神色,唯有应无患蹦蹦跶跶到他跟前,啧啧赞道:“神仙就是神仙,别人看不见的都当鬼打墙,白仙人轻轻一挥,就变出好大的房子来。”

      “不是你故意引我看过来的?”白卿云弹了下应无患的额头。
      白卿云从不居功自傲,他对鬼气并不熟悉,若不是应无患方才在廊下引他侧目,他也只是在等着陈夫人指路。

      小家伙揉着额头,委屈巴巴,“我这招鬼体质不治愈,也不会给仙人添麻烦,这不,还能有些用处的。”

      白卿云愣住一瞬,只道自己随口一言嫌招鬼麻烦,这孩子竟真往心里去了。

      四人走出长廊,步入小院,陈夫人顿了脚步。

      白卿云走到陈夫人身前,问这妇人,道:“说说吧,屋子里面有什么,我看你也不是真不在意丈夫了,怎么一见我们,不寻求救助,是还想再多饿他几天?”

      却见着这妇人眼眶发红,捏紧帕子,半晌才忍住眼水,开了口。
      “他若是铁了心,就是抱着个腐臭的尸身都要恩恩爱爱,我又如何管的了他,这情分至此,就当作我成全他们一场,我不后悔,那女人死得,我就不怕她化身厉鬼来报复。”

      情若至深,身化白骨亦难舍难分……

      白卿云听闻此言,目光微动,一时品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他不过是片刻未有反应。

      就见陈夫人咬紧牙关看了看其他人,再紧盯着他,道:“瞧我恶心,你大可以与他二人一般嫌恶神色,反正人人都是如此,你又做什么温柔理解的假模假样。”

      “你恶不恶心,与我何干?”白卿云这一眼看去,死水一般,平静无波,“你嫌弃自己所作所为,自然看谁都如此。”

      他化一道护身结界,转身先一步上前一掌击开房门。

      霎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瘴气扑面而来。
      他正要扬手施法,一柄灵剑立刻格挡在他身前,身边是林元宗正气儒雅的声音说:“我给那妇人化了护身结界,你不必耗费灵力净化。”

      白卿云点点头,手腕一转,就在掌心托起一簇灵火,向着暗处照亮……

      忽然间。

      一张憔悴枯槁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这脸近在咫尺,毫无生气,一双眼睛混沌不清,仿佛没有黑瞳的死物。

      再往下照亮。

      只见眼前之人没有半分饿瘦了的清癯,倒真是个富贵人,大腹便便,污糟的衣衫隐隐还能瞧出些金线银丝。

      “走,走……”对面的声音极其沙哑,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也不执意看他们离去,只僵硬地抬手展开一张白纸,试图封上这一处透光的门。

      白卿云身后不远处,他瞧不见的应无患小小身量,正亮出一对尖牙,瞥了眼陈夫人,又戏谑地瞥向屋内,语气略显成熟地说道:“这就奇怪了,厉鬼不去找她生前最恨的人报仇,倒是把你家老爷越养越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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