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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冬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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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一时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门口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至于车轱辘滚在地上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场内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只有玉净寒,带着两分好奇的抬眸望去。只见走进屋子里的,先是四个姿态优美的美婢,婢子们都是碧衫水袖,手里各托了一个托盘,一人是丝绢,一人是香炉,一人是茶盏,一人是不知装着何物的锦盒。
玉净寒打量了个仔细,那群人也完全走进了客栈里。当前的四个婢子分散两旁,露出其后那人来。只见那是一青衫男子,坐在一架雕琢着华丽图案的轮椅上,浑身散发着一种玉质般的温润感觉,长相也是如润玉般清秀温和,没有什么攻击性,而这清隽的容貌唯一的遗憾便是那双眼睛。
那人双眼的形状十分好看,睫毛也是出奇的长翘,只是那眼眶里的眼珠确实灰白色的,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雾,可谓是白玉微瑕。若是单单从此人外形来看,绝对的公子如玉,一点儿都无法与旁人口中那喜怒无常的渡业城主联系起来。
“见过城主。”巡逻卫的人纷纷单膝跪地问好。
“你就是城主?我不是故意在渡业城出手的,可否请城主网开一面?”玉净寒望着下方众星捧月的那个男子,想了想,客气的开口。
“你……咳咳……”下方的人却在听闻他的声音后,好似要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岔了气,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那四个托着托盘的婢子依次上前,一人打开锦盒,拿出一粒药丸,喂到他嘴边,一人为他递水,喝完后,另一人急忙用丝绢为他擦拭嘴角的水渍。
还未等到那人咳完,便有不知规矩的率先开了口,“你杀了正道如此多人,就算城主网开一面,放你离去,我们都不可能让你顺利离开!”
“咳咳……住口……”那人开口,竟有些急迫的感觉。
他那几个婢女也是十分有眼色,见他开口,便接话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你又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上你来喧宾夺主了?”
先前说话那人心有不甘的握了握拳头,却又只能退了回去。
场上一时无人再开口,只剩下城主闷闷的咳嗽声。待他顺了气儿后,才抬起那仿佛蒙了层灰霾的眼睛,朝着玉净寒之前发声的位置,虚虚望去,“这位……公子,请来我府上一叙。”
玉净寒一脸疑惑,其实不止是他,场上所有人都挺奇怪的,这位真是那传说中阴晴不定的渡业城主?
其他人对视一眼,接不说话了。玉净寒本想拒绝,却在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对视后,改变了注意。
这群人虽都遮掩了容貌,但很明显的,他们当中许多人是一伙的,而这群人所图谋的,他虽还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那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此,那便叨扰了。”
轮椅上的青年点了点头,眼角染上一抹薄红,似乎有些激动。
……
灯火通明的小楼里,玉净寒坐在圆桌旁,面带倦色的望着桌对面的如玉公子。
玉净寒随着城主府一众人去了城主府。他本是打算待个两天便离去的,今夜已经很晚了,他想着,那城主再是有什么企图,也得明日才会来找他了吧。没想到事实却是,那城主一夜都等不了,遣人给他安排了住所后,便亲自上门了。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城主不困吗?”玉净寒望着面前这人,实在有些困倦。若不是他从这人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恐怕早就将人请出去了。
对面的人淡色的薄唇开合了两下,接着又紧紧抿了起来,眼神失焦的望着玉净寒,竟莫名有种可怜又无措的意味在里面。
“……”怎么好像不仅不凶残,还有点小白兔的感觉呢?玉净寒怀疑是自己刚刚语气太冷漠把人吓到了?可是真有这种可能吗?
“城主?你怎么了?”
“不不,不要叫我城主。”对面的人一开口,竟然结巴了,与此同时,对面那人的眼角更红了。玉净寒这才瞧出些不对劲来,对面那人,怎么好像……要哭了?
玉净寒声音放软了一些,“那要叫什么?你叫什么?”
可是玉净寒这声音一轻,那人竟直接落下泪来,“师尊,是念初,我是念初啊。”
玉净寒惊讶起身,将圆凳碰倒在地,“我……什么师尊,什么念初……我不认识你。”
玉净寒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刚刚心绪确实为这个名字所触动,但他又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收过弟子,况且,这渡业城存世好几百年,一直也只有一任城主,自己却不过百余岁,这时间上来说,也是对不上的啊。
“不,不,是您……我不会认错,师尊,念初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你来接我回去的对吗?”风念初听见响动,也跟着站起身来,往玉净寒后退的地方摸索去,却被那倒地的圆凳绊住,往前踉跄了一下。玉净寒伸手将人扶住,那温润如玉的公子便顺势扑在了他的怀里。
玉净寒这才皱眉,他是被对方眼瞎这事儿给降低了戒心,实际上,这渡业城主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被一根凳子绊倒?果不其然,那风念初被玉净寒一接,便顺势赖在了玉净寒身上,将他紧紧搂住,“是师尊的味道,我不会认错,不会……”
风念初这个样子似乎有些神经质,但玉净寒竟然没有生气,而是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皮,“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惦记着这样一个问题。
下一秒,搂着他那人的身子僵了僵,“……师尊,我这只是凡人的眼睛,我,我……”
玉净寒愣了愣,从这话里,他感觉事情好像不太简单。不过他又想着,这渡业城主的事儿,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左右不是个认错人的半疯子罢了,就顺着他说,全了他的梦算了。
“无事。”玉净寒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随即又转移了话题,“对了,城……念初,我真的不是你师尊,你可别再这般唤我了,你唤我玉净寒或者霜雪都好。”
“……霜雪?”风念初愣了愣,抬头看他。
两人距离太近,对方的呼吸都能喷洒在他脸上,那仿佛蒙了层薄雾的眼睛里,盛满了玉净寒的倒影,不甚清晰,却占据了全部的瞳孔。玉净寒明知他是看不见自己的,却还是别过了头。
“师尊可会说笑,‘霜雪’不正是你的称号吗?”风念初似乎没有察觉玉净寒的别扭,眼睛弯了弯,开口说道。
玉净寒‘嚯’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可能?你……你师尊也叫霜雪?”
风念初歪了歪头,“是啊,不正是你吗?”
玉净寒彻底迷惑了,他的道号是自己师尊起的,师尊如今已经飞升,但算起来,曾经也是天璇大陆活了近千年的修士,他怎会……怎会不知道这天璇还有另一位称号‘霜雪’的修者?这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你师尊……不,你多大了?”
听闻这个问题,风念初面上竟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我七岁跟了师尊,我们一起度过七十年的时光,最后……我又被困于渡业城三百余年,如今自然已经是四百来岁。师尊何以问起这个?”
风念初脸上带着期待,玉净寒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神全都陷进了一团迷雾里。
真的,这么巧吗?风念初将自己认作了他的师尊,而刚好,他又确实有个与他师尊相同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