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198、过往·完人

　　“好像是个干女儿吧。”松间泉笑语盈盈的，“那时候我还小，城主刚好到我家小住，见我乖巧就胡乱认了。”

　　呵呵，原来是二号公主，怪不得宫中的人见了松间泉都分外恭敬。

　　“唉唉，大伙儿都歇歇，”丁钦若来打圆场了，“老年人有老年人的长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长处，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要慎重，慎重。”

　　说了半天他的话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丁钦若，你别他妈和稀泥了，知道你们置谏台叫什么不？我一箭射到戏台上，你们每天就在城主面前演戏，你们累不累？”

　　“累不累？”丁钦若眼眉一挑旋即又恢复笑容，“哈哈，不累，一点也不累。和稀泥？呵呵，我们置谏台的工作就是和稀泥！三分水七分土，上可塑神佛，下可塑小民，有什么不好？小严，你家老爷子一生倒是水是水土是土，到头来干成什么了？”

　　“丁钦若，你——”

　　“李老头儿，李大叔，李长更，我问你，让更能干人的来当各道巡抚使（类似省长，不常设）、各城、各镇管理官怎么就不能守天下了？难道就只有那些碌碌无为的老厌物才能打天下守天下？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打天下守天下，什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过是自己想站着茅坑不拉屎而已！”

　　“宋文培，你说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干上一段日子谁知道谁是龙是虫？”

　　“哼，干上一段日子是多长？三十年五十年还是七十年八十年？人不凭年轻的时候建功立业等什么？就像你们老不朽，什么也不能忍，什么也不能试，不过也难怪你们，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哪儿还有干劲儿？”

　　“文培兄，你错了，现在的诸位大人们捞起钱来，养起美貌的小妾来那劲儿可是大的很。”

　　又一个青年大概觉得不够乱，赶紧过来帮腔。

　　“绍辉，你们这些孩子啊，凡是不能一概而论，”听众人乱哄哄吵成一团，纪行周摆摆手，叫他们几人上前。

　　微笑着说：“孩子们，想你们的祖父、曾祖父随先祖公（先王）讨平天下时，百事艰难，一餐饭足以安民，一勇将足以定邦，然今日天下定矣，民久安则生骄佚，官亦如此，万不可再拿昔日的状况苛责于人，要用心体察世事，要虚心向你们的父辈祖辈们学习才是。”

　　“是。”几人低下头。

　　纪行周又叫过邹成，“邹成啊，你小我一岁，也有五十好几了吧？有些事我们精力不济，又没有好的办法，有时候何妨给年轻人们一个机会？世无规矩则乱，规矩太严则天下僵（捂死了），都不是长久之计，你是长者，要细心思量。”

　　“是。”邹成退下，纪行周又叫你上前，“源壮士，你在海外游历，既已归国，就在军部——”

　　“且慢，”一白衣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殿来，“城主，且容我向源公子问几句话。”

　　“好，叶先生请。”

　　纪行周本已起身又坐下，那白衣中年人面对着你微笑着问：“源公子，你师出何门？”

　　你道：“在海外胡乱跟人学的，又在□□胡乱跟人学了几招。”

　　“那源公子可有父母兄弟姐妹在？”

　　这人是谁啊？问你父母兄弟姐妹干嘛？你凝神看眼前这中年人，不知怎的，竟恍恍惚惚的怎么也看不清，怎么回事？你以为你喝醉了，揉揉眼睛，只听他再次问：“源公子，你在珍珠城可有父母兄弟姐妹在？”

　　“没有。”

　　怎么回事？还是看不清。

　　“那源公子，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

　　“先生，请问。”

　　你知道了，阳炎说过，武功真正练到高深处，会有一种虚化现象，给人一种恍惚之感，看来这个白衣人是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源公子，我想问问你，你年纪轻轻做这么高的官干嘛？你上无父母可照顾下无弱弟幼妹可养，好像不用这么着急吧？”

　　“叶先生，军容观察使好像也不是太高的职位，”郁千年微笑着走过来，“我表弟的武功、机智不在我之下。”

　　“泉统领，”那白衣中年人向松间泉微一点头，又向纪行周一躬身，“城主，此事容后再议如何？我看源公子也不是专门来咱们珍珠城当官的，官大官小的他也不会在乎，你说是吧，源公子？”

　　他不动声色的就把球踢给了你。

　　“这个——叶先生说的是。”

　　你心中把这个叶先生祖宗八代都快骂遍了，你当然不是专门来当官的，也不在乎官大官小，可是当个芝麻绿豆官被人呼来喝去，你还不如回青金山去当强盗头子，至少自由在在，顺便再教教美貌徒弟，无聊了再去找阳炎寻寻宝，一辈子就这么糊弄过去也不错。

　　“叶先生，”纪行周有些迟疑，“源壮士龙行虎步，那种气势一看就是有历练的人，军容观察使的职位已经委屈了他（似乎不用容后再议）。”

　　（士为知己者死，不管是真是假，你心中那个感激啊！）

　　“城主所言甚是，然而源公子——”

　　接下来他不说，纪行周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去，将你们招入后殿，“事无不可对人言，叶先生，我知道你也是爱护源壮士，现在泉统领和源壮士都在，你不妨直说。”

　　“好，”那白衣中年人突然转过身，问：“源公子，秃鹫堡的强盗们都是怎么死的？”

　　这个——

　　你心中“咯噔”一下。

　　虽说秃鹫堡的强盗们都该死，但事情好说不好听，你总不能对纪行周说我在磐石村一刀劈开一个，腰斩一个，割头一个，又追到秃鹫堡搬了一张凳子，随便砍，若不是摩罗大师和郁姑娘赶到只怕就一锅烩了？

　　这事若放在大漠那也没啥，切成丝削成片煮来炒来吃了也没人管，可是放在太阳下，放在这人潮涌涌的地方，放在这王宫，连你都觉得不自在，你还能说什么？

　　况且说完了秃鹫堡还有青金山，虽说你只是给阳炎打个下手，或者说是阳炎给你打个下手，可不管怎样你也没少杀人，那些人难道都个个该死？

　　还有……

　　沉默了片刻，你咳嗽一声，向纪行周、叶先生、松间泉分别一鞠，躬身道：“多谢城主厚爱，多谢叶先生提醒，多谢泉姐关照，容慎行先去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之后再来拜见城主！”

　　“源壮士！”

　　“慎行！”

　　你大踏步走出宫去，延英殿内该在吃的还在吃，该在喝的还在喝，夕萤王妃已经离去，暖暖这个小丫头一个人趴在小矮几上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