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一个全息图像》无司

15、第 15 章

　　贺镜燃果然没有食言。
　　仅一天时间，一份通缉令的撤销文件就传到了他的邮箱里。
　　谢猜细细看完，心里虽松了口气，却丝毫不见欣喜。他缩在椅子上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发呆。
　　长时间无人操作的电脑进入屏保程序，无止境的三维管道四处延伸。谢猜却恍惚在这画面上看到了笑嘻嘻的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差不多大的紧锁眉头的卓扬，他们的身后站着身着白色衬衣，面色苍白的路米。
　　卓扬真是从来没变过，谢猜忍不住在面上泛起笑意。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卓扬，他就是那个模样，皱着眉，不爱说话，火气很大却意外的能忍耐。
　　至于路米倒是跟第一次见面时差太远，真是近了自己这块墨啊。
　　谢猜觉得自己是重视他们的，所以才会这样做。
　　无论如何，那只是一个全息图像，交出去是一举两得，就算被怨恨，他也不后悔。
　　可是的确稍微有那么一瞬间，谢猜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他不愿多想，事情原本也容不得他多想下去。
　　那个人想必也是回来了，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自己。谢猜不由苦笑。谢猜的本性远不如面上看来那般洒脱。他骨子里有些护短的情绪，但凡是被他划入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就会不择手段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保护他。只是不后悔，未必就不害怕。
　　路米会去哪里，多少也猜得到，只是他不来，自己也不敢去找，更不用说见卓扬。
　　这两个人恐怕是绝不会原谅他了。

　　路米的确在中途让车子拐向南门西街，倒不是因为不想见到谢猜。
　　谢猜是一意孤行的人，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什么都不去做，认识这么多年，路米自诩了解他。现在去店里，是想找些数据备份。电脑暂时不会有危险，却不表示贺镜燃不会对他做点什么，有备无患。
　　黑色轿车在街口停下，并没有往里头开去。倒不是因为南门西街是步行道，纯粹是因为人们习惯了不往里开车，约定俗成。
　　路米无甚表示，径自下车往里走。
　　这会是早上九点来钟。在别处是很热闹，在这里确实清冷的时候。人们熬了个通宵，在凌晨散去，至少要下午才会出没。
　　路米慢吞吞的走在寥落的街道上，这难得安静的地方似乎反而比较适合他。但路米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自己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把手臂交放在膝盖上，低头把脑袋枕在上面，他的身材高大，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很别扭。也许是个正在休息的醉汉，就这样睡着了。
　　路米的脚步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前进。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人，原来是卓扬。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夜。
　　醒来后，卓扬极度的气急败坏。不是因为谢猜，而是因为自己满身的无力感。原本他以为只要好好的守住电脑，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但现实告诉他并不是如此。当电脑被抢走，满世界是敌人的时候，他是最无力的那个。
　　恐怕连守着电脑都是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他太过于天真了。
　　卓扬强迫自己冷静。他用手掌使劲的按在自己的脸上，死死的闭著眼睛，在脑袋里整理事情的前后。其实并不难猜。他很快就能想到是谁抓走路米威胁谢猜，而谢猜会这么做的大部分原因也很好理解。
　　那么，如果电脑是被拿去交换的，路米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送回来。贺常瑞那种人最自负，而且本身也不打算伤害路米。
　　稍微考虑了一下，他立刻冲来了南门西街的这家店。现在能找到电脑的，只有路米了。
　　而此刻，他听到了脚步声，微微的从臂弯抬起一点头，看到眼前停着一双款式普通的褐色皮鞋。
　　并不是那个人热衷的哥特式皮靴。

　　卓扬有点累，几乎要再次埋下头去。
　　他一整晚呆在这里，有很多人来跟他搭讪，都被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恍惚打退。耳边的喧嚣在凌晨终于褪去，他睡不着，眼里有着血丝，下巴也长出了青色的胡渣。但是这都比不上心里的急躁。
　　吸了口气，卓扬还是仰起头。眼前的人面色有些苍白，发丝及腰，眉宇间隐约可以看出浓妆后的样子。
　　“路米？”
　　路米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让卓扬进来。
　　卓扬起身跟在路米身后，身体很酸痛，熬一个晚上本不会让他这么不舒服。
　　“你给它装了GPRS，告诉我他在哪？”
　　路米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店的内堂，“进来吧。”
　　卓扬没有想到里间会这么宽敞，俨然是一个小型的计算机实验室。
　　路米打开了主机，像是对卓扬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息宁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现在告诉你他在哪你也见不到，我们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直接去找贺镜燃。”
　　“暂时是几时？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卓扬断然否决。
　　路米对着主电脑操作，屏幕上很快出现一张城市地图，他指着中间的红点，侧脸扯出一个讨厌的笑容，“哦，那他就在这里，你直接去吧。”
　　卓扬一愣，知道是关心则乱，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需要谢猜的帮忙吗？”
　　路米的手停了一下，思索道，“情况很难说，打手光靠你不够，找来也好。”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要找他？他会肯帮？”
　　卓扬阴下脸来，“揍到他答应。”
　　路米再度扯开了嘴角。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在空洞的房间中响起。谢猜茫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四周。天色已亮，一丝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谢猜的眼睛上。他闭了闭眼，躲开光线，不知不觉他就在电脑前枯坐了一晚。
　　门锁打开了，而后是推门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分外不真切，这时候还有谁来？路米？卓扬？谢猜抱着脑袋摇了摇头。
　　有人拖着步子从玄关走到客厅，而后有另一个人跟进来，脚步听来更加简洁，门被这人用力关上。
　　路米指了个房间，自己去倒水喝了。卓扬一步没有停留，直接冲过去，狠狠踹开房门。
　　谢猜转身看到卓扬凶神恶煞的堵在门口，咧嘴笑了，神情竟有几分凄然。他的脸色比在街头熬了一宿的卓扬好看不到哪里去，二人皆是脸色发青。但卓扬此刻怒不可遏，倒是看似精神抖擞。
　　卓扬三两步走上前去，直接拎住谢猜的衣领，压着嗓子道，“你有什么资格装颓废？！”
　　谢猜脸上的笑容一瞬多了几分固执，“难道你就有了？”
　　卓扬捏紧拳头，指关节用力得发白，看得出使劲在按下火气，“帮我找回电脑。”
　　“不……”谢猜一个字没说完，卓扬的拳头就直接挥向他的肚子，谢猜原本就防备，竟一掌挡了下来。
　　卓扬的拳头被谢猜抓着，二人暗自较劲。却听卓扬忽的冷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原本十分坚持己见的谢猜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他原本认定天经地义，这会却被问凭什么。手中力道不觉松懈，卓扬没有再打，见他神色恍惚，干脆甩开谢猜的衣领，退后一步。
　　谢猜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抬起头看到端着水杯倚着门站的路米。他没什么表情，也没开腔，一点一点的抿着水，似乎哪边都不打算帮。谢猜愣了愣，又低下了头。他心里的悲剧英雄情绪被卓扬一拳下来成了自作聪明。谢猜泄气的呼了口气，只望着地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听了这句话，卓扬的表情一点没有松动，只是转身离开。
　　路米侧身让开卓扬，走到谢猜的面前，谢猜看了看路米，伸手按在他的脸上。
　　“好久没见你这个样子了。”
　　路米由着他按，顾自把水杯塞到谢猜手里，“卓扬的态度早就明了，我警告过你，真蠢。”
　　谢猜的脑袋里突然蹿过每次自己询问时卓扬总是说的不怎么样，也许他心里早有决心，自己多此一举反而以为是为他好。
　　他忍不住笑了几声，倾身抱住路米，“原来我是做了恶人了。”
　　路米不以为然，“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抱了片刻，谢猜松开手，端起水杯仰头想喝，却发现早就空了。
　　路米已经走出房间，扔了一句，“自己去倒。”
　　谢猜挠了挠头，赶紧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