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闻梓

7、骄傲与耻辱

　　江潮是被一大早的鸟叫吵醒的。
　　“额……”，江潮朝窗户的方向扔出去了一只枕头后，慢慢的用头拱起身体，撅着屁股一点一点的挪着，终于起了床。
　　刷牙洗脸，穿好运动服，江潮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8: 40。
　　给崔行辕打了一个电话，江潮就出了门。
　　现在的阳光刚刚好，江潮喜欢这种早晨，这种纯粹的早晨，没有沾上一点正午的烟火，喧嚣的人声……感觉很好。
　　由于时间还早，所以江潮一路慢跑着到了约定的地点。

　　小公园还是以前的样子，有很多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崔行辕混迹在一众大爷大妈中，穿着校服显得格外显眼。
　　江潮远远地打了个招呼，“行辕。”
　　崔行辕也注意到了江潮，挥了挥手，说“这儿呢。”
　　许久不见，崔行辕还是老样子，整齐的校服，有些腼腆的微笑，紧张的时候手会一下一下的搓着衣角。
　　“行辕，好久不见了！”江潮张开了双手，崔行辕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他们沿着江边走边聊，讲的是一些生活上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很开心，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下心事的聊过了，像从来没有伤疤，没有阴影，只有坦诚相待，和劫后余生的一丝侥幸。
　　太阳渐渐的大起来，把天上最后一次云彩也蒸发的干净，只留下了湛蓝湛蓝的天空。

　　“好了，江潮，我真的特别开心能够再见到你。”崔行辕真挚的说，“但是你下午还要坐火车回学校上课，我们就先聊到这儿吧。”
　　江潮也点点头，“嗯。好好读书，好好生活，我下次再来看你。”
　　崔行辕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大人似的。好啦，快回去吧。”
　　江潮不舍的朝崔行辕摆摆手说“再见。”

　　“再见。”叶烨朝他妈妈摆摆手，“我上课去啦！”
　　方留美趴在沙发上提不起精神，只蔫蔫儿的应了一句，“路上小心。”
　　叶烨露出有点儿欣慰的微笑，“嗯。”

　　从上个礼拜开始，叶烨的脚就好得七七八八，现在也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了。
　　要说四中这所学校哪里不好，就要数补课太频繁。全方位，360度的压榨学生的休息时间，周末压缩成一个上午，这让许多同学都叫苦不迭，但没办法，为了提高升学率，学校只能这样做，只是周末补课时，同学们上课的精神都非常的差，一脸的对假期的欲求不满，这使英语老师非常生气。

　　“到了我的课上就得调整你们的学习状态，这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英语老师人长的小小的，是个出了名的小细嗓，说话时声音尖尖的，像个小姑娘。
　　然而这点威慑力一点都没有震慑住在场的各位同学，依旧打瞌睡的打瞌睡，聊天的聊天，压根没有人抬头看她一眼。
　　英语老师更生气了，把书往讲台上一拍，公鸡打鸣似的开骂了，“都高二的人了，在学习上还需要老师去监督，你们这像什么话？我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差的班！”
　　班上渐渐安静下来。现在开口说话就相当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大家一个个的都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英语老师，让她去李梁那告状去。
　　钟正英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群小鸡似的学生们，目光从右到左的扫视，然后眼睛盯在了第三组第四排一个空位上，柳眉倒竖，“坐在那的是谁？”

　　江潮把书包往上一扔，砰的一声，包就落在了围墙的另一边。
　　他把两只手的袖子撸起来，后退几步，然后加速助跑，腾空往墙上踏了几步，一下跃到了墙头上。
　　江潮转个身，双手扒着墙头，双脚往下一步一步的试探着，他咬咬牙，一松手，脚就触到了实地。
　　“呵。”江潮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往前走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他的包。一抬头，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之所以说是似曾相识，是因为江潮在开学典礼上曾看过这个干巴巴的老头。
　　老头带一点愤怒又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哪个班的？”
　　江潮吐吐舌头，第一次翻墙竟然能碰到校长，这烂穿地心的运气也是没谁了。然后他不动声色的把书包背到身上，用手缠紧了书包带子，笑嘻嘻的开了口，“校长，我是……”
　　话音还没落，江潮一转身就把校长抛在了原地，跑的速度快的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校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站住！”
　　谁站住谁傻逼，江潮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笑。
　　跑到教学楼那边的时候，刚好第一节下课铃声响了，无数学生从教室涌出来，成功的将江潮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潮哥，你怎么第一节课没来啊？”刘现反着跨坐在凳子上。
　　江潮一边喘气一边解释，“我他妈…到火车站了才发现…我包还在落在家里。”江潮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包里还有身份证…学生证之类的，等我急匆匆的…回家，然后再回火车站，我买的那班票就已经误了……所以只能再买一个，一个两点半的。”
　　刘现撇撇嘴，叶烨冷静的坐在旁边，没有要理江潮的意思。
　　等江潮平复了呼吸，又变成了之前那样咋咋呼呼的样子，“唉，刘现我跟你说，我刚翻墙的时候碰见校长了。”
　　刘现一听，来了兴趣，“啊？那你没被抓着吧？”
　　“没有！那小老头怎么可能抓得住我？”江潮把脚竖起来踩在凳子上，“老子就算让他30米，他也只能看见我那潇洒的背影。”
　　然而江潮并没有想到，学校里有一种叫做监控器的设备分布在学校各个角落。
　　气不过的小老头没抓住江潮，迈着八字步就晃进了保安室。
　　我们江潮潇洒的背影，成功的定格在了高二12班的门前。

　　“江潮，老李喊你过办公室一趟。”班长林玲抱着一摞书进了教室。
　　刘现一脸狗腿的上去把书抢过来，“班长辛苦，我来吧。
　　江潮把老人机塞进抽屉，走过去问林玲，“老李他喊我干什么？”

　　“喊你过来呢，是因为你中午翻墙的事。”李梁拿着他那24小时不离手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说道。
　　江潮嘴角有些抽搐，靠！这么快就知道了。
　　“校长今天下午特地来告诉我”，李梁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意思呢，是让你星期一升旗的时候，在国旗下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江潮听到这儿，脸都绿了，“老李，我能不能不去呀？太丢人了。”
　　李梁翘着二郎腿拿起保温杯，嘬着嘴喝了一口热水，“这个事是校长亲自跟我说的，他来告状的时候脸都气红了，唾沫星子溅我一脸。你要是觉得丢人，你可以下课去他办公室跟他商量商量。”
　　江潮翻了个白眼，“那我还是去深刻检讨去吧。”说着就要往回走，李梁把他拉到一边，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那墙那么高，你是怎么翻过来的？”
　　江潮“……用隐形的翅膀。”

　　星期一的时候，学生们往往要比以前更早一些到。
　　刘现一边争分夺秒的吸着烫嘴的粥，一边骑自行车，匀出视线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五分钟！
　　刘现加快了骑的速度，两条小胖腿上的肥肉几乎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颤抖着。
　　到了学校，刘现把单车一扔，急匆匆的排进了他们班的队伍。
　　“诶班长，叶烨呢？”刘现左顾右盼的找着人。
　　“今天他是学生代表，在升旗台下面候着呢。”林玲举着班牌回过头来说。
　　令刘现吃惊的是，江潮今天居然没有迟到，就是脸色有点不好。
　　刘现挤过去站在江潮前面，“潮哥。”
　　“嗯，”江潮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然后目光不安的往四处扫去，最后落在升旗台上。
　　升旗仪式开始了，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宣布，“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高二12班叶烨为我们发言。”
　　台下一片啪啪啪的掌声，夹杂着几声女生们小声的惊呼，“他长的好好看啊……”
　　叶烨有些僵硬的上了台，调整好话筒的高度，清了清嗓，“各位同学老师们早上好，我是……”
　　江潮这才发现自己的同桌站在升旗台上，一板一眼地发表讲话，成为同学们眼中的焦点。
　　叶烨其实挺高的，就是有些不自信，背有一点驼。手指很好看，尤其是翻讲话稿的时候，让人不自觉的看向他的手。鼻子很挺，早晨的阳光照过来，在侧面打出一小块阴影，显得眉眼更加的深邃。
　　江潮看着有些入了迷，把一会儿要丢人的焦虑搁在了一边。
　　“……所以我们要创造我们的未来。”叶烨张开自己的双臂，尽可能做的显得心胸宽广，但他太瘦了，这么做只显得他像一把撑开了衣服，然后晾在风中的衣架。
　　可这句话，江潮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江潮想，怎么能有一个人把这么矫情的话，这么认真的说出来。
　　但有那么一两秒，江潮脑海里的确缓过未来，生活……诸如此类的东西。

　　啪啪的掌声又响起来，叶烨结束了演讲，从升旗台上走了下来。
　　主持人犹疑了一会儿，道“额，下面是高二12班江潮同学，对于星期六下午私自攀爬学校围墙，且拒不服从学校管理做出的深刻检讨。”
　　没有人鼓掌，整个操场鸦雀无声。
　　这就显得很尴尬了。
　　江潮硬着头皮从裤袋里摸出检讨书，然后假装淡定自若的从队伍里出列，穿过全校同学的或好奇或惊讶的注视，走上了升旗台。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我怀着愧疚和懊悔的心情写下这份检讨书，目的是为了……”江潮没型每款得往那一站，一只手还插着口袋，用一种毫无灵魂的语调机械的读着从百度临时抄来的检讨。
　　“诶，你看他好帅啊！”
　　“是啊，他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姑娘乐队里面的鼓手啊？……”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帅的男生在我们学校？”
　　……
　　叶烨回到班级队伍里，手插着口袋攥紧了手里的演讲稿，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江潮。
　　怎样都还是太骚包了，叶烨带着笑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