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闻梓

13、马甲掉了

　　小菲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哦？小叶你碰上什么事了吗？”
　　“没。”叶烨很快的低下头去“就是想问问你。”
　　小菲说：“那我跟你讲讲我的经历吧，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我从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小菲一点都不忌讳的讲出来。
　　叶烨倒是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没事，”小菲摆摆手，“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能讲出来就表示这事已经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年，我爸抱着我的头对我说，菲菲，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叶烨把头转向她，眼里带着一点相惜的同情。
　　“我当时也还不是很懂事，只是在哪里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抛弃我们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小菲平静的拢了一下头发，似乎只是在陈述别人的一个故事。

　　“后来时间长了，感觉就渐渐淡了，曾经的回忆，到现在只剩下一道不痛不痒的伤疤，”小菲回望了一下叶烨。
　　“后来我爸娶了我后妈，他们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我之前也很反感后妈，但是她是真心实意为了我和老宋好，后来也没觉得膈应了，就觉得，挺好。”

　　“叶烨，”小菲突然叫住他的名字，“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人在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可能你现在觉得快把你逼死的事，在后来的你看来，只是一点回忆，是一道坎，迈过去了，就没什么了。”

　　叶烨想开口说点什么，然后又合上了，点点头。
　　“所谓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说者只二三。”小菲爽朗的笑了一声。
　　“越到后来，你发现，可与人说的越来越多，因为你放下的也越来越多，以前的难以启齿到现在都变成了云淡风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总想着不如意，因为所有人都没有一帆风顺。”
　　小菲说的越来越正经，“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和原谅。我不管你遇见了什么，时间会把所有强烈的感情都稀释。”
　　“你懂我的意思吗？”小菲拿手在发呆的叶烨眼前晃了晃，“你这听课效率不行啊。”
　　叶烨回过神，“我知道了，谢谢小菲姐。”
　　小菲起身朝他挥挥手，“行了，我也回家了，老宋再见不着我该骂人了。你自己…额，该干嘛干嘛。”
　　叶烨笑了一下：“好，再见。”

　　小菲走了之后，叶烨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
　　原谅啊……是应该原谅吗？
　　爸爸做的选择虽然自私极了，但是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恨他。
　　手指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个小银扣，叶烨笑了。
　　既然不恨他，为什么不原谅呢？
　　自己只是把所有痛苦的原因都推到了爸爸的身上，好像只要恨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可是，好像这么多年靠着自己也走下去了啊。

　　叶烨站起身来拍拍裤子，走出了亭子，心里突然变得平静。
　　爸爸有追求自己快乐的权利，附加的痛苦不是他的错，我想祝他幸福。
　　叶烨边想边沿着小路走出公园。
　　在迈出去的前一步停了一下，拾起了路边一块小石头，塞进了口袋里。
　　这块石头的名字叫，祝福。
　　叶烨露出了很好的笑容。

　　“老李你笑啥？像个傻子一样。”同一个办公室的刘老师有些疑惑。
　　“啧啧啧，你看看。”老李指着那块记分牌，“四十六分，就差楼下的体育班三分，我看这次我们班有机会夺冠。”
　　刘老师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这次你是捡到宝了，你们班那个个子挺高的男生叫什么来着。”

　　“江潮！”刘现有点慌，“你去哪？这还没比完赛呢！”
　　江潮瞄准了时机，从一大批过来看比赛的学生当中溜了出去，回头朝刘现比了个口型——找叶烨。
　　找你个鬼！
　　刘现望着江潮的背影欲哭无泪，你走了，等下的跳高怎么办……
　　“江潮！”老李兴冲冲的赶过来，“快，跳高的…刘现，江潮呢？”
　　刘现挤出微笑，“他拉肚子了。”

　　绿灯，熙熙攘攘的人流从两边穿梭而过。
　　叶烨往学校的路上赶过去，要是走得快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江潮的比赛。
　　他低头走路，冷不丁听到对面有人喊他。
　　“高兴！”江潮站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喊。
　　叶烨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
　　虽然江潮张开双手奔过来的方式有点傻，但是叶烨看见向他不顾一切跑来的江潮带笑，带着泪，带着光。

　　“你去哪了！”江潮抱住他，大力的拍了拍叶烨的背。
　　叶烨被他拍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说：“没去哪，去散了散心。”
　　“你把我的心都差点散没了你知道吗？”江潮松开叶烨，开始摇晃他的肩膀。
　　叶烨眨了眨眼睛，“你的心什么时候在我这了？”
　　江潮张了张嘴，眼睛瞪大了两圈。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叶烨轻咳了两声，“你今天下午不是要比赛吗？”
　　“我没比，出来找你了，怕你出事。”江潮像是回了魂，一张嘴，话就跟机.关.枪.似的往外蹦。
　　“我能出什么事？”叶烨边走边看着两边的绿化带。
　　“你昨天可把我吓死了，就你和你……”江潮突然闭了嘴。

　　“没事了，我已经想通了。” 叶烨笑了一下，“那现在，我们去哪？回学校吗？”
　　江潮摇了摇头，“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去还要比赛。”
　　“那回家？”叶烨说完又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很想回家。”
　　江潮突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咱们去吃鱼丸！”

　　“来了，小伙子。”老奶奶把两碗热气腾腾的手打鱼丸端上来的时候，叶烨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
　　江潮就不一样了，他咽口水的声音连隔壁街都听得到。

　　“奶奶是真喜欢你们这些娃娃来店里坐坐啊，显得热闹。”鱼丸老奶奶坐在隔壁桌看着他们俩吃。
　　“奶奶，你看我说话算话吧，”江潮口齿不清的说，“讲了要经常来，你看我这不是带了朋友了吗？”
　　老奶奶笑的褶子都堆了起来，“对，是，你这小鬼。”
　　叶烨坐在旁边，边吃边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那您的生意有好些吗？”江潮问。
　　老奶奶的笑容又暗淡下去 “哪能一下子就好起来。”
　　江潮点点头，“要是您能搞个外卖什么的就好了。”
　　他摇摇头，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吃鱼丸。
　　“外卖点是可以注册的呀。”刚才默不作声的叶烨突然开口了，“奶奶您这有经营执照吗？”
　　“有有有。”老奶奶叠声应到，起身在一个木柜子上面取出一个小牌牌，拿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娃娃你看。”
　　叶烨放下勺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来问，“奶奶您本人有健康症吗？”
　　老奶奶绞了绞衣角，“这个真没有。”
　　“没关系，去拐角的那家卫生防控中心申请一下，做几个检查就好了，几周之内应该会批下来。”叶烨说的头头是道，听的江潮一愣一愣的。
　　“高兴，你之前不会是当饭馆老板的吧。”
　　“当然不是，”叶烨笑了一下，“我…爸之前是干餐饮的。”
　　“哦。”江潮有些小心的看了一下叶烨的脸色，发现叶烨面色坦然，好像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老奶奶拉着叶烨的手道谢，“多好的娃娃呀，还帮我这个老婆子这么大的忙。”
　　“没，没什么的。”叶烨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从鱼丸店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朦朦胧胧了。
　　江潮和叶烨一人手里提着奶奶送一份的鱼丸，慢慢的走在路上。

　　“现在，我们去哪？”江潮打破了安静。
　　叶烨耸耸肩，“不知道，不想回家。”
　　江潮揉揉鼻子，“去地下室吗？”
　　“嗯？”
　　“就是之前我们排练的地下室。”

　　“啊，舒服！”江潮一下子躺在地下室的沙发上不肯起来。
　　看叶烨走过来了才不情不愿的挪开一条腿，让他坐下。
　　“今天没有排练吗？”叶烨往沙发背上一靠。
　　“没有，他们都挺忙的，关键是我还得上学，所以排练时间都安排在周末晚上。”江潮熟练的从沙发缝里掏一根烟，把叶烨看呆了。
　　“哦，这是梁哥塞这的，他说要戒烟，结果到底还是留了一手，被我看见了。”江潮把烟叼上，拿出打火机点上了。
　　叶烨的视线在地下室里巡视着，就是没敢往江潮那瞅。
　　之前说话的时候还好，现在安静下来，叶烨总觉得有些别扭，说不出的有些慌乱。
　　“高兴。”江潮靠近，往他耳朵边上喷了口烟。
　　烟草的味道混着江潮的味道，因为抽烟有些嘶哑的声音一下一下勾在叶烨心里，弄得他耳朵那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什，什么。”叶烨还是没回过头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抽烟吗？”江潮吐出一个烟圈，轻轻吹到叶烨面前，“那为什么你闻着我抽烟不咳嗽呢？”
　　叶烨一下子回过头来，看了江潮一眼。
　　“抽吗？”江潮笑笑，把嘴里的烟拿下来，递到叶烨面前。
　　叶烨意味不明的朝他笑了一下，接过烟，吸了一口，熟练的把一口烟喷回江潮脸上，“满意了吗？”
　　江潮舔了一下牙龈，笑着拿回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你是怎么发现我会抽烟的？”叶烨把烟拿过来，也抽了一口，又递回给江潮。
　　既然抽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两个人轮流抽着一支烟，叶烨的手有一点发抖。
　　“我之前在公交站台上看过你。”江潮歪着头，眼里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