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云上》苍山望雪

16、西亭

　　天地赤色，苍茫的大地上突兀的伫立着一座古老的城池，像蛰伏的巨兽，千百年如一的守卫着沧桑的古国
　　生灵的炼狱，这是云言对西亭的第一印象，的确，这里所有人几乎都可以说是衣衫褴褛了……
　　“西亭，很落后”云言看向黏在身边的女人
　　“对啊，这里的人能吃饱都已经是万幸了”洛锦溪把玩着云言的头发，若有所思
　　“你敢相信吗，这里几百年前是个商业重镇，繁华到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没有灾荒，没有柯稅”洛锦溪的声音有些悠远，仿佛在怀念那段泯灭在历史中的辉煌
　　“后来伏奚族来了，西亭是第一个被攻破的，也是第一个被屠的城池，现在这里的人都是那场屠杀幸存者的后代
　　云言沉默了，她知道洛锦溪话里的含义
　　这是战场，不需要怜悯，伏奚可以屠杀西亭，桑元也可以灭族伏奚
　　洛锦溪是害怕她会心软……可是她卑微的怜悯难道可以阻止桑元的杀戮？
　　‘你不必……’
　　“你改变不了结果，可你可以阻止我”洛锦溪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残忍，可自己知道跟云言知道的差别可不小，她怕云言因此而疏远她……
　　云言心里暖暖的，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总感觉这一世的洛锦溪与她比上一世更像夫妻
　　相敬如宾，恩爱美满……
　　***
　　在驿站云言再一次认识到了西亭的贫……
　　破破烂烂的驿站活像一座危楼，但这据说已经是西亭最好的建筑了，但破不要紧，这驿站……未免也太小了点……
　　“抱歉了殿下，将军，西亭饱受蛮夷之苦，实在贫困，能给您住的房间实在是没有了……”驿站的王管事真的很急，但也真的没办法，能招待的房间实在没有更多“您看，能不能挤挤……”
　　他试探的问，生怕这几位一个不乐意把他这破店给拆了
　　云言：……
　　一共四间房，这里15个人，怎么分？
　　“言儿与我要一间，其余自便”洛锦溪倒是不愁，还有一点隐隐的欣喜，拉着云言就要上房
　　“等等，言儿还是与我一起吧”自从云言随行后就不在与她说话的云城阴沉的挡住了二人
　　“与你一起？”洛锦溪挑眉，“那你是要言儿跟这些男人挤，还是我跟他们挤？”
　　的确，四间房13个壮汉还能勉强应付，再少一间就麻烦了，而要两个女孩跟他们挤，就更不行了……
　　洛锦溪看一眼更加阴沉的云城笑了一下，拉着云言就上了楼，留下一地寒蝉若噤的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沉怒的将军面面相觑。
　　“锦溪”进了房间云言就挣开了洛锦溪的手“你跟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刚才的剑拔弩张她看在眼里，可实在想不起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就是云将军担心我抢他的宝贝罢了”洛锦溪拍拍椅子上的灰尘，云淡风轻道
　　“嗯？”
　　看到云言罕见的天真茫然，洛锦溪噗嗤笑了出来，“没事，我不会为难云将军的”她还要娶人家女儿呢
　　拍拍云宝贝的头，她心里甜滋滋的想
　　到底不是来旅游的，洛锦溪没法拖着云言去军营，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千叮万嘱的程度远胜亲妈陆秀心
　　终于走了……云言这两天算是对这个人刷新了印象，本来不是挺高冷的嘛……
　　“小颖，上街”难得来了西亭，经商之事要准备起来，伏奚战事……算了这个她帮不了忙的，扔掉吧，顶多将上一世伏奚会用到的战术旁敲侧击告诉云城一下
　　灰白的天，灰黄的街道，灰黑色的人流，这大概是西亭集市最显目的特征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身灰布，甚至蓬头垢面，这时云言一身在桑火毫不显目甚至朴素的衣裳就显得格外奢华，惹的周围人侧目频频
　　“小姐”小颖看着周围不甚友好的眼神心里害怕，这西亭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云言倒是有底气，西亭虽然穷苦但胜在民风淳朴，不然也难以在夷族的侵略下抵抗多年，所以抢劫之类的事倒不太用担心，再说，洛锦溪和云城暗中派下的守卫肯定不少
　　只是……
　　看一眼身边破旧落后的房屋与饥瘦的人群，这里哪儿有所谓商机啊
　　可上一世偏偏就有不少在西亭发家的巨富啊……一定是有什么被忽略了
　　云言蹙眉沉思，却苦思不解
　　“姑娘，来看看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向云言一行人打着招呼，“看看吧姑娘，行行好，我们一家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老人白发已经是一绺一绺，遮住他那双沧桑疲惫的眼睛，身后一个男孩怯生生的拽着老人的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个仙女似的姐姐
　　“老人家”云言朝孩子友好的笑笑，果真看起了商品，说真的，西亭的商品跟桑火差了不是一点，也是云言看他们可怜才想接济一下
　　都是寻常物品，云言正想随便挑一些付钱便走，手忽然顿住
　　在小铺最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串琥珀手链，幽幽发着润滑的光泽
　　云言心里闪过一丝光芒，西亭近夷族，又经常混战，流入的夷族商物自然不少，而西亭偏偏贫困，这些商品自然没什么用处，可这些在他处可是天价的奢侈品啊……
　　“老伯，这种手链你们还有吗”云言看向老人眼神晶亮
　　本来看云言选商品时的漫不经心，老人已经不抱希望，如今看她的兴奋，老人又有了精神，看看她指的手链，却犯了难
　　这种东西自然常见廉价，可他一个贫苦老汉又怎么会囤积这种华而不实之物……
　　看出老人的为难，云言想想就通了，“那您认识的人呢，有的话我都可以收购”看看老人的窘迫生活，她心里有了注意
　　“有的，我村上里有军属，他们手上有”老人点点头，也没什么坑骗，从中获利的念头，可以卖出这一条手链他已经满足了
　　“我是外乡人，不懂其中曲折”顿了顿，“您看这样如何，您替我收购这种东西，不拘于手链，外族的稀罕东西都收下，我给您三分利如何”
　　老人已经呆了，三分利，那得多少钱啊，够他们家人过一辈子了，他眼眶红了，这姑娘的善心他如何不懂，只是这份恩情实在太大了
　　不等他开口，云言已经想了对策
　　“我们这次来不会久留，也不懂行情，再者还要长期收购，不劳烦您老人家再寻高明实在困难了些”她说的诚恳，老人眼眶越发红涩
　　恩情难却，不如铭记
　　到底是边疆子弟，他也不过多矫情，只是这手链钱死活不肯收下，留下了姓名，住址与联络方式，他便推上小车千恩万谢的走了，急着告诉乡亲这个天大的喜讯，没注意到云言偷偷将钱放进了他的布兜
　　但还是有人看到了，云言抬起头便望进了男孩清澈的眼瞳
　　那孩子的眼，清亮又透着一股子倔强，安安静静的望着云言，写满了不知名的坚定
　　看着祖孙两远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那孩子，是叫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