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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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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许湛吃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他向来是有一说一,憋不住事情。可这会儿苏乐乐看着他风雨欲来的表情,觉得这醋吃得并不简单。
怕不是一口老陈醋吧。
苏乐乐也不确定。
三人沉默的时间里,许湛先走了过来,他速度并不快,但因为步子迈得大,很快就走到了苏乐乐的身边。他停下时,墨绿色的领带划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老婆。”许湛叫得十分刻意,语气温柔得仿佛与门口冷漠的他判若两人,“你吃饭了吗?”
苏乐乐抬头,对上许湛含情脉脉的眼神。他只看着她,刻意忽略了一旁的小明。
明明是一个火药味十足的场合,苏乐乐竟在心里分析许湛的举止。
他平日里喜欢叫她媳妇儿,很少叫老婆,如此刻意难道是怕对面的小明不懂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吗?许湛被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许总,人际交往方面自然是进退有度的,如今这样做,说明他是故意的。
这酸味,许总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吃了。”苏乐乐给许湛介绍,“这是小明,我的好朋友,我们是一个大学的。”又给小明介绍,“这是我老公,许湛。”
夹在中间的苏乐乐觉得自己甚至可以不用介绍。
毕竟两人当时在学校都算是风云人物。
许湛却仿佛第一次见面一般,表情疏离又礼貌地冲他点头:“你好。”
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小明有些不舒服了,苏乐乐察觉到,背后扯了扯许湛,正要暖场,却见小明故意作出惊喜的表情:“咦,许先生,我们有见过。”
不等许湛回应,小明夸张又快速说道:“当年在三叶草酒吧我们就见过的,哦,那个时候你好像和乐乐分手了。”他是故意戳人痛处的,“乐乐当时喝醉了,给我打电话,非要我来接……”
许湛没忍住,礼貌打断:“是酒保打的,谢谢。”
“啊,我记不清楚了。”小明笑,“也是,你当时就坐在乐乐后面,肯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
苏乐乐懵了。
她的目光反复在小明和许湛之间扫描,他们谈话的内容让她觉得陌生,可她分明也是主角之一。
好一会儿,她才抓到小明口中的关键词。
分手后,三叶草,醉酒。
断落的珠子慢慢串联,散落在时光长河的回忆也在慢慢拼凑。
苏乐乐不喜酒,平日里滴酒不沾,更不曾有醉酒的时候。
唯一一次,是在分手后。
分手的理由没什么稀奇的,一个觉得太束缚,一个没感受到爱,于是就这么散了。当时两人在校外租了房子,分手后许湛当天就搬走了。苏乐乐一个人待在充满回忆的房子里,哪怕是她先说的分开,心也是一阵阵的抽痛。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出门踏着夜色去了许湛最常去的酒吧,一个人点了酒,慢慢喝着。辛辣感在唇齿间散开,苏乐乐闭眼,尝到了一片苦涩。她仿佛自虐一般喝了一杯又一杯,用折磨味觉来缓解心痛。
大概是有用的吧,整个晚上她只皱眉,不流泪。
后来苏乐乐醉了,趴在桌上。她还有理智,只是脑袋太沉,她想靠靠。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听久了那声音就变得缥缈虚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将苏乐乐的整个世界都晃晕了。
迷糊中有人在喊她,苏乐乐勉强抬起头来,知道是酒保,她听得清他说的话,肢体却沉重得给不出任何反应。最后酒保小哥叹了一口气,拿过她的手机,又用她的指纹解锁,给她最近通话记录的那个人打了电话。
也就是小明。
那天小明接到电话就立马赶过来,他帮她垫付了酒钱,又扶着她离开。苏乐乐当时甩开了他的手,喃喃说着自己没醉,小明无奈,只好在旁边看着。
苏乐乐出来后就吐了,也哭了。
无人的冬夜,街道冷清肃杀,她抱着垃圾桶哭得不成样子。苏乐乐哭得认真、用力,最后一点理智也没了。只记得最后有人温柔拍了拍她的脑袋,用纸巾帮她擦眼泪,最后还背着她,慢慢走在寂静的街头。
苏乐乐趴在他的背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温暖的、明亮的橙子味道。
和她身上是同样的味道。
只是第二天醒来,苏乐乐全忘了。
她感谢小明,又把酒钱还给他。她告诉自己,失恋没什么可怕的,她就哭这一次,堕落一个晚上,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那个橙子味的拥抱,随着酒意的消散也化作冬日凛冽的风,打了个卷就吹走了。
失恋让苏乐乐成长许多,但那段日子确实难熬,以至于她都不太愿意回忆过去。可是辗转多年,突然有人告诉她,也许那段日子里她并不是一个人。
晦涩黯然的失恋时光里藏着一个橘子味道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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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小明,苏乐乐跟着许湛上了路边的车。
他是开车来的,上车后镇定自若地系好安全带,同时不忘提醒苏乐乐系安全带,并问:“想去哪里吃饭?”
苏乐乐现在哪里有心思想吃饭的事情,她的脑海乱糟糟的,太多的回忆向她袭来。好半天她才慢慢问许湛:“分手那天,你也去了那个酒吧?”
许湛问:“这个很重要吗?”
苏乐乐说:“很重要。”
“……”
许湛也不喜欢回忆过去,尤其分手的那段时间。但他一向骄纵苏乐乐,她想知道,他便回答了:“不是。”
他看着路面,侧脸轮廓分明,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的下巴。他不避不闪,平静陈述道:“那天我一直没走,就在楼下走着,看到你出来去了酒吧,点了一桌子的酒。我坐在你身后,花了五百块雇了一个人,把所有要跟你搭讪的人都拦下了。”
难怪那天那么清净。苏乐乐想道。
他继续讲道:“后来酒吧打烊了,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酒保叫来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男人。”
“……”
“我那时是贪玩了,但手机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联系方式。”许湛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有些烦躁地乱点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身边就有一个关系十分亲密的男生。你看着我,眼睛里是失望、难过,但是你看着他,眼睛都在笑。”
车内难得陷入了沉默气氛中,末了,许湛自嘲笑了笑,“我那个时候想,也许我生来就是负担,注定要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