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鹤璟

54、宁死不退

　　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摆放整齐有序，鼻子尖的裴邈率先被吸引过来，只看见一个围着餐桌忙忙碌碌的温仪彬。裴邈心有芥蒂，到底是站的远远地躲着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张绥之到来后才跟在张绥之身后不大自然的落了座。
　　温仪彬倒是把每个人面前的菜品设计的符合每个人的口味，按照不同的座次分门别类的摆好。张绥之面前清一水的都是味道寡淡的素菜，清淡营养易于消化，裴邈面前就是猪肉，牛肉，羊肉，鸭肉，鸡肉……程懿面前则是红油油一片的川菜，李雯雯的是主打甜味的江浙菜系。
　　程懿吃的满嘴流油：“小蘑菇我不得不说，你做饭是真的好吃……”
　　张绥之勤俭持家淡淡评价：“做的有些多，太浪费了。”
　　李雯雯翘着兰花指还在用湿巾擦手纸尖，没有搭理他们。
　　大狸子龙爷抱着猫食盆吃了一脸油花，满意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裴邈则是基本上没有用过筷子，从前做龙爷的时候生吞活剥惯了，后来做大狸子进食可以直接用爪子。笨拙的捏着一双竹筷子在盘子边缘试探。好不容易才夹上来的一块肉又掉了。努力许久一口也没吃到，眼看就要掀桌子了。
　　张绥之自己没什么胃口，筷子动了两下就又放下了，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满心焦急的裴邈，又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把筷子拿了起来。
　　张绥之夹了一块炸猪排温柔道：
　　“阿邈，张嘴。”
　　裴邈轻哼一声，一口叼了过去。
　　张绥之又夹起一块酸菜鱼：
　　“阿邈。”
　　裴邈又一次不动声色的叼走。
　　反复几次，裴邈逆来顺受，完全把刚刚的那把竹筷子撅断，由张绥之一口一口投喂。
　　李雯雯还算文雅的放下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扭过头去尽量减少伤害。程懿则直接抱着自己夹满菜的碗，受伤的蹲到地上吃去了，真是辣眼，这样太虐狗了，我不看我不看。温仪彬神色如常，选择自动无视。但是一会之后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温仪彬说了一声“抱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急忙抬头：
　　“申渊正在向这里赶来。”
　　程懿嚷嚷：“卧槽那个申公豹怎么得到消息的？”
　　李雯雯谈虎色变，看向张绥之：“绥之老大你赶紧让小嫂子躲一下。”
　　裴邈不悦：“啥？凭什么？那个申渊是谁啊？张绥之前妻？老子不惧！”
　　张绥之乘着二狗闻言赶紧一边解释一边把裴邈向屋内推搡：
　　“阿邈你先躲一下，申渊是凌驾于除妖师公会之上的纪检监察部部长，倘若你被他们发现了就麻烦了。”
　　裴邈鲜少看见张绥之焦急，觉得不能给他添麻烦，老老实实的跟着走：
　　“倘若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张绥之：“那我就跟他们拼死一战，暂时逃脱的话会被全球通缉，要是打不过你会被他们带走解剖做实验的！”
　　听见‘解剖’两个字眼霎时勾起了裴邈的阴影，当年他身死的时候，身上的每一块肉几乎都是被割下来的，一刀一刀凌迟，足足耗了三天才痛苦的死去。裴邈冷颤，愣神片刻便听见沉稳而冷厉的敲门声，每一声都打在颤动的心脏上，肾上腺素涌遍全身。
　　张绥之心悸，把裴邈塞进阁楼的一个大瓦楞纸箱子里，施加屏蔽阵法：“阿邈快一些，千万别出来！”
　　裴邈吓的还沉浸在往事重现的惊恐回忆中，木讷的点点头。
　　李雯雯尖着嗓子小声叫张绥之：
　　“老大你快一点啊！”
　　张绥之准备开门，匆匆驾着二狗途径饭厅，意味深长的看了温仪彬一眼。
　　温仪彬当即会意，一脚把裴邈的凳子踹出去老远，又急急忙忙的收走了裴邈的碗筷，顺便抱起便携笔记本删掉了除妖师公会档案中所有关于裴邈的资料。
　　程懿想起来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冲刺几步来到张绥之前方率先给申渊打开了门。毕竟，耽搁那么久却让一个伤员来开门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来者申渊，清癯见骨，干练精瘦，灰蓝色的羊毛大衣把他裹成了一根冷淡的电线杆。一双苍老却不颓唐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直勾勾的锁定你，一时间不敢喘出一口气。只是他竭力掩饰的地中海有一些破坏他咄咄逼人的气场。
　　程懿嬉皮笑脸：
　　“哎？今天什么日子？申部长也来蹭饭吗？”
　　申渊给了程懿一个眼神，懒得理他，看见他身后的张绥之，一边简单寒暄一边大步迈了进去：
　　“张副会长，未经邀请前来叨扰，唐突了。”
　　张绥之讨厌这种明明是来找茬还要假装正经的家伙，应酬道：
　　“既来则安，外面冷，屋里坐。”
　　李雯雯扶住他的单片眼镜，透过窗户向外面巡视一番，吓得够呛：
　　“我的个乖乖，光是明面上就来了十个监察部特勤顾问，个个都能打，这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这是打算和谈不理想就直接一窝端吗？这可怎么打得过？”
　　温仪彬心事重重，稳稳坐在餐桌上端起余温尚存的老鸭汤抿了一口，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此次行动调用监察部特勤顾问共一百五十人。”
　　温仪彬刚刚给手机熄屏，就看见申渊已经步至餐厅，虎视眈眈的审视着餐厅陈设。李雯雯温仪彬赶忙起身，齐声道：“部长好。”龙爷拱起后背竖起尾巴“呜嗷”叫了一嗓子。
　　申渊清楚这里每一个人的习惯作息，一眼就看出了餐桌上食物摆放的猫腻，紧挨着张绥之清淡菜品的是一水的肉食，张绥之重伤未愈，不可能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显然是少了一个人。程懿关键时候智商飙涨，把原先裴邈的菜盘子向自己的方向拢了拢。这点小动作逃不过申渊是眼睛：
　　“小程啊，你吃两人份的吗？小温做饭可是从来都掐准每个人食量的。”
　　温仪彬因为刚刚漏掉了这个细节现在冷汗直流。
　　张绥之冷淡开口：
　　“您此次前来不只是来探病的吧，不然怎么会不带营养品反而带了一帮打手呢？”
　　申渊冷笑一声，把张绥之晾在一边，全然不理。看来其余四个人是不打算给他找个椅子落座了，自己去角落里把刚刚被温仪彬踢走的裴邈的凳子拎证物一般拎了出来，摆在原先裴邈落座的地方，又从地上拾起被裴邈掰断的竹筷子，安然的落了座，用一脸‘我全都知道，别在这装蒜’的表情扫视众人。
　　张绥之的额角突突直跳，倘若他还是从前那般身强体壮说不定能带着裴邈一跑了之，但是现在半身不遂能不能自保都成了问题，这个申渊也未免太会掐时机，况且就算是他和裴邈跑掉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张绥之要真的跑了那除妖师公会就得被戳着脊梁骨骂，所有除妖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除妖师们都拖家带口怎么可能跟着张绥之去逃难呢？届时整个除妖师公会都会被监察部门解散后再重新收编，进行一次改天换地的大换血，多少年心血付诸东流。多少人在这期间心怀不轨，最后遭殃的不还是百姓和弱小的妖族？
　　以张绥之的能力，翻云覆雨不在话下，但是，和平是两场战争之间的短暂休战，人间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万民安乐，社会繁荣才是张绥之愿意看到的景象。从前的伏尸百万流血飘橹他再也不愿意看到了。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触及底线的时候宁死不退。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不愿意背叛全人类，我心所念唯一裴邈，不要再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