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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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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溪好像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不光有小提琴,还有大提琴、中提琴、贝斯等西洋乐器,似乎哪儿在演奏一支圆舞曲。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条长廊之中。长廊是欧式城堡的装潢,在长廊的尽头,有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乐曲声是从那扇大门后面传来的。
长廊中光线昏暗,只有陈林溪一人,热闹的世界被一扇大门隔绝,似乎与陈林溪无关。陈林溪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一片虚无之中,有些恍惚,有些孤独。
陈林溪迈开了脚步,往那扇门走去。他推开了那扇门,一个华丽热闹的世界出现在他眼前。
门后面是一场西式晚宴。男男女女们穿着光鲜华丽的西式礼服,在圆舞曲中翩翩起舞;餐桌上摆着令人垂涎的食物,高脚杯里盛着红酒;宴会厅被鲜花装点着,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陈林溪局促地站在门边,不敢踏入眼前的这个世界。他觉得太不真实了,他甚至有些恐惧。
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路过陈林溪身边,礼貌地向他行了一个鞠躬礼。陈林溪手足无措,正准备回礼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那侍者的脸是一个骷髅。
陈林溪双腿一软,仓皇失措地后退,想要逃回门后面,然而身后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了。
跳舞的人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这个不速之客,陈林溪只见到一张张骷髅脸望着自己,它们眼眶的位置是黑漆漆的窟窿。
陈林溪恐惧到了极点,他的背抵着门,一动也不敢动。更可怕的是,这些骷髅发现了陈林溪后,都停止了跳舞,纷纷向陈林溪走来。
天啊,让我去死吧!陈林溪在心里大喊。
就在这时,一曲小提琴独奏从台阶上传来。陈林溪抬头,发现站在台阶上演奏小提琴的是金霄雪。金霄雪穿着件暗红色一字肩长礼服,衬得她肤白如雪。她的长卷发披在肩上,慵懒又性感。
金霄雪冲着陈林溪微微一笑。
这一笑在陈林溪眼里,如繁花盛开,如春光灿烂。他满心满眼都是金霄雪,心底的恐惧也消散不见了。
金霄雪放下小提琴,右手打了个响指。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骷髅一眨眼全变成了美丽的小姐或帅气的先生,他们面带微笑,温柔友善地朝陈林溪一点头,又回到了舞池中,继续跳舞。
金霄雪走下楼梯,穿过人群,来到错愕地陈林溪面前。她朝陈林溪伸出手,问:“这位先生,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此时陈林溪的大脑是没法思考的,他被金霄雪拉着,僵硬地跟着金霄雪的舞步。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周围跳舞的人,确定他们不是骷髅。
“为什么刚才我会看到一群骷髅?”陈林溪问。
“这里是梦境,你所见即你所想。你刚才之所以会看到一群骷髅,是因为你心中恐惧,那份恐惧具象化来,就变成了眼前的骷髅。再后来因为我出现,你见到熟悉的人,恐惧消减,骷髅也随之不见了。”
“骷髅就是我心底的恐惧?”
“没错。其实许多看似可怕的东西,它本身是不可怕的,只是人内心的恐惧让它变得可怕了而已。”
“这是在梦境里面?”
“对,是梦貘兽造的梦境。”
“要怎么出去呢?”
“不知道。”
“啊?那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地拉着我跳舞。”陈林溪错愕,“你不着急么?”
“反正目前找不到梦境的出路。着急找不到,不着急也找不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着着急急,给自己心烦呢?这梦貘兽造的梦境还挺好玩的,先在里面玩玩咯。”
“要是出不去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急,总能出去的。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
金霄雪刚想嘲弄陈林溪几句,忽然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感到这个场景相当熟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对,她想起来了,一千年前,在莫干村外的雪地上,她也曾拉着澹台郅跳过舞。她记得那天晚上,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清冷如水的月光洒在皑皑白雪上,她牵着澹台郅,两人在雪地上踩出“沙沙”的响声,脚印落在雪地上,像是一幅画。
金霄雪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一千年了,即使过了一千年,她想起澹台郅,仍会心情抑郁,仍会有想哭的冲动。
金霄雪一恍惚,眼前的场景竟然变了,她不是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了,她周围是一片雪地,头顶是沉静的月空。她再看眼前被她牵着跳舞的人,忽然全身颤抖。
眼前的人是谁?是陈林溪,还是澹台郅?
金霄雪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分明是陈林溪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此刻她有种错觉,眼前这个跟澹台郅一点也不像的人就是澹台郅呢?
她停下了舞步,脸色变得苍白,呆呆地盯着陈林溪看。
陈林溪察觉到金霄雪的异样,忙问她:“你怎么了?”
金霄雪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一瞬间清醒过来。她像是溺水之人被捞了起来似的,大口地吸气。
“没事。”金霄雪平复下自己的呼吸,她再看周围,雪地不见了,她还是在晚宴当中,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陈林溪。
金霄雪心里有些乱,她对陈林溪说:“我不想跳了,里面有些闷,我们出去吹吹风吧。”
“好。”
两人离开宴会大厅,金霄雪顺手拿了杯红酒。他们来到露天阳台,金霄雪喝着红酒,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陈林溪身上。
陈林溪的相貌也算干干净净端端正正,但比起澹台郅,还是有些差距。不过金霄雪发现,陈林溪的眼睫毛和澹台郅的很像,都又长又浓密,仿佛能过滤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金霄雪没由来地想摸摸陈林溪的眼睫毛。
由于金霄雪打量陈林溪的目光太放肆,弄得陈林溪有些不好意思。
“陈林溪,你有女朋友吗?”金霄雪忽然发问。
“没有。”陈林溪摇头。
“谈过恋爱吗?”
“没有。”陈林溪再次摇头,“母胎单身到现在。”
“怎么不找一个?”
“这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吧。”陈林溪笑笑,“虽然有时候看到别人成双成对的,也会有一点点孤独。”
“孤独?”金霄雪歪着脑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觉得孤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具体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嗯……就比如刚才在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又是在个特别陌生的环境里,那时候的感觉就挺孤独的。”
金霄雪轻轻笑了笑。她问陈林溪:“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就是刚才你一个人在走廊里面,孤零零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某个人?”
陈林溪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那你这孤独还不算什么。”金霄雪眺望远方,微风吹起她鬓间的碎发,她迎着风,抿了一口酒,“最难熬的孤独,是在你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你的心仿佛缺了一块,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那才是最令人窒息的。”
陈林溪疑惑道:“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呢?”
“找不到了呀。”
“怎么会找不到?”
金霄雪转过头,看着陈林溪的眼睛说:“他若是死了,那便找不到了。”
金霄雪的眼珠子黑如点漆,陈林溪被她这么看着,心颤了一下。
金霄雪将头转回前方。这个地方不冷不热,又有微风拂过,耳边还奏着悠扬的音乐,舒服得让人想睡觉。或许是身体放松下来了的缘故,金霄雪忽然有很多话想说。
“陈林溪。”金霄雪说,“你以后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千万千万不要说中伤她的话。”
金霄雪眼神放空,她想起了一千年前,她对澹台郅说的最后两句话——你就是神仙的走狗罢了。你真令我恶心。这两句话说出去之后,她就算是后悔也没有机会补救了,因为在那之后澹台郅就死了,她想道歉也抓不到人。金霄雪每每想起往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与澹台郅的最后一段对话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因为喜欢的人,把刀插在他身上,自己也会疼的。”金霄雪轻声地说,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在痛了。
陈林溪不太懂金霄雪说的这些,他是个没有感情经历的小白。但他能感觉到金霄雪的伤心,情绪是可以互相传染的。
“好像气氛不太对。”金霄雪伸了个懒腰,“难得有个这么好玩的梦境,姐姐带你好好玩玩。你平时不工作不学习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娱乐活动?”
“打游戏,看漫画,看小说。”
“这么宅?”
“对……”
“玩过云霄飞车吗?”
“小时候跟家人玩过,上学的时候跟朋友玩过。后来工作了,玩得好的朋友都离得远了,我又没有女朋友,自己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去游乐园,就没再玩过了。”
“今天带你玩个比云霄飞车更刺激的。”
“是什么?”
“云霄飞毯。”
金霄雪说完,闭眼冥神了一分钟,忽然一条花花绿绿的飞毯从远处飞了过来,停在陈林溪面前。
“哇,怎么弄出来的?”陈林溪差点拍手鼓掌了。
“这里是梦境啊,在梦貘兽造的大环境里面,所见即所想。我只需要冥想一分钟,想着这条飞毯,它就出现了。”
“想什么就能出现什么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你还不会用冥想的力量,可能会控制不好。等你把灵力找回来之后我再教你吧。现在快到飞毯上去。”
“好。”
陈林溪觉得很刺激,他有些雀跃,像个小孩一样爬上了飞毯。金霄雪轻轻一跃,也上了飞毯,卧在陈林溪旁边。飞毯感知到两个人都上来了,便动了起来,飞向远方。
“哇!”飞毯的速度很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陈林溪睁不开眼,脸都快要变了形,但他很快乐,飞翔的感觉真是棒呆了。
飞毯之下,是梦貘兽造出的城市——并不是现代化的都市,没有压抑的高楼大厦。它类似于中世纪时期的欧洲小城,房子是红色的屋顶、彩色的墙。现在是夜晚,每家每户都把灯亮了起来,在屋子里、花园中举办着宴会。人们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飞毯掠过屋顶,飞过高山,还在河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它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恶作剧似的故意摇晃一下。陈林溪像个孩子一样,只记得欢呼。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孩,他们需要糖果,需要游乐园,需要快乐地呼喊,但一旦变成了大人之后,有了责任,被要求学会承担,人们就把这个小孩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了。陈林溪就是这样。如今在梦境里,他得以肆无忌惮地把心中的小孩放出来,这是多么难得的快乐。
金霄雪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陈林溪,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在她现在这个视角,陈林溪的眼睫毛看得更清楚。真像澹台郅啊——不知为何,这种奇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腹中的红酒在作祟,金霄雪忽然有些心痒,像是有一支羽毛,在挠她的心房。
金霄雪从来都是那个想干啥就干啥的金霄雪。于是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陈林溪的眼睫毛。
陈林溪始料未及,大脑“嗡”了一下,一片空白。这明明是轻飘飘的、稍瞬即逝的触感,可他却仿佛触了一下电。
他忍不住偷偷去瞄金霄雪,却发现金霄雪收回手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没啥表情波动。
飞毯飞过一条寂静的巷子时,两人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木云则。
木云则仍穿着他的白色燕尾服,但却不似刚才那般意气风发了。他抱着头,躲在巷子里,他蜷着身子,像个孩子一样脆弱,似乎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