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何以然》日高烟敛

2、厄勒克特拉救赎（二）

　　暗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一束白光倏地打在舞台中央，落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她有着典型的东方美人面孔，扁平化的五官凑在一起十分耐看。眼睛大的出奇，因为涂了水红色的眼影而显得妩媚，轻轻那么一瞥，像是会勾人。鸦青色的希腊风长裙被刻意弄的破烂，露出的皮肤白洁而透明，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像是刷了一层白釉，隐隐透着丝诡异。
　　当她转过身面对着观众，场面亦随着寂静，能听见不同步的呼吸声。
　　“你能听见吗？我无所不能的神。”她的声音像泡在冰块里，明明很凄然，又渗人心骨。
　　“我知道你是能听见的。你那么强大，又那么残忍。昨日还温情如火，今天却冰般冷漠。你想这样抛弃我吗？像你抛弃特洛伊一样的无情。可我，仍然是您最虔诚的信徒啊。”她一步一步走至舞台前缘，扑通一声跪下，“我爱你，可我又恨你。我恨你，我恨所有的神，我恨万世万物！”她近乎是哭着喊了出来，说不出来的狠戾与凄惨。
　　紧接着，光源灭了。
　　场内先是安静了几秒，又像是反应过来了，响起一片爆裂的掌声。有的人甚至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叫好声不断。
　　沈别吟站了起来，对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可能是刚才跪的有些劲儿大了，往起站的时候膝盖骨发疼。她鞠完躬便慢慢朝台下走，微微有些发抖。前排的观众有几位很热情向她打招呼，她一概回复以淡漠不失礼貌的微笑，点头，快走到后台时，她的目光一顿，步子也停了一下。过了几秒，对着前排某个方向甜甜一笑，直至走到后台，才迅速收起了方才的微笑，恢复到日常的不近人情。
　　景何就坐在第二排，从这幕开始到尾声，他坐了整整有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挨到谢幕，正准备起身跟着，好巧不巧对上沈别吟的目光，愣是僵住了动作，不知道是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莫名的一丝尴尬。见沈别吟冲他笑，更尴尬了······
　　等沈别吟的身影没入幕布，景何才坐下。喃喃道，“不对劲儿啊。”
　　旁边坐着的小高是个新人，方才一直拿着小本本不知道记着什么，听领导发话了，连忙跟上，“啊？哪里不对劲？”
　　景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后台的方向，“我总感觉，这小姑娘不一般啊。她刚才，是冲我笑了笑是吗？”
　　“笑？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确实是停了一会才走的。
　　“这难道不是充分说明······”
　　“说明什么？”小高抬起头看他。
　　“充分说明小爷我颜值太高，太吸睛了呗。”
　　“······”小高笔一滑，在本子上划了一道墨。
　　虽然在报到那天就已被提前告知自己家上司的不正经，但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突然不正经一下，还真···还真挺帅。
　　景何是H城刑侦大队的现任队长，上任不多不少刚好三年，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年一把也像是烧尽了，越来越没个正形。踩点上班，日常撩妹没一件少的了他。可他仗着一副好皮囊，一张讨巧嘴，再加上过硬的业绩，倒还真在队长的椅子上越坐越稳，成了H城警局的新贵。
　　小高呢全名高兴与，去年夏天才从警校毕业，被分到了他家附近的正阳路当个片警。后来性格里有些中二的小高同志意外在一次缉毒案里协助追凶，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被林副局看中，调到了刑侦队，给景何打下手。
　　“就你一个人乱转悠也不是个事儿，小高这孩子实诚，用着顺手。”林副如是对他说。
　　景何抚了抚头，好看的轮廓半隐在黑暗中，瞟了眼旁边的人，“小子，记什么呢？”
　　小高回他，“案件实录啊。电子设备终究冰凉，还是一笔一划的笔纸来的温情。”
　　“······”景何嘴角抽了抽，靠，太中二了。
　　“况且，我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跟着您出任务，怎么能不留下回忆呢？我都想好了，等退休了，就把它们刊载在网上，没准儿还有人想看到景队您年轻时的风采呢。”
　　“当你是华生再世啊，臭小子！”景何站起来踹了他一脚，“还不赶紧跟着。”
　　“哦。”小高不情不愿地跟着，把本本收了回来。

　　到了后台，景何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花，大步朝妆台前的少女走去。他穿了一件休闲风的黑风衣，搭配一条破洞牛仔裤，将大长腿的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高默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警服，忍不住吐槽，也难怪众人说景何是刑侦队的臭美狂了，你见过那个队长出任务穿的跟个大学生似的？咱景爷就是。
　　走近沈别吟时，景何及时地露出标准的公关笑，“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沈别吟看向他，没有说话，像是在打量他。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俊男靓女集聚的大剧院，景何的长相也绝对拿的出手。浓眉大眼的，长相精致却不娘气。薄厚适中的嘴唇偶尔紧抿，看着性感又不薄情。尤其是那双眼睛，斜眼看你，像是开出了桃花，眨巴两下，又像是跌进了星星。
　　怎么看，都是个麻烦人。沈别吟收回了探寻的目光。
　　景何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坚持把花送上，“想不到啊，十七岁的高中生，就能把波吕克赛娜演的这么传神，高啊！”
　　沈别吟接过他的花，微微绽出一个浅笑，眼睛却是冷色，“明明很着急才对，却能坚持等到谢幕了才来找我，作为一位警察，也是很高啊。”
　　景何挑了挑眉，找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欸，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来剧院时沈小姐正上场，我们也不好打扰不是？再说您这演出这么、这么的勾魂，我这一看啊，就陷进去了。等到谢幕了，才如梦初醒，好像神游仙境啊。”
　　他这话说的太溜了，溜得一下子没收住，使出了他平常那一套了。小高在一旁听得下巴都掉了，景队您刚才差点儿睡过去了好么？咳嗽了好几声，才让他停住了表演。
　　沈别吟放下了花，对着镜子一心一意地开始卸妆。她一边把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一边看着镜子里两个男人，一脸嘲讽，“警官来这儿，不会只是为了，撩我吧？”
　　小高眼皮跳了跳，看向可劲“撩”的某人，可人家却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啊，我本来是有正事儿的，怎么一遇着沈小姐，就都他妈给忘了呢？”
　　小高：“······”
　　沈别吟继续卸她的妆，像是没听见一样，“所以呢？你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沈秋白怎么死的？还是蒋冰和我什么关系？”
　　景何眸色一黯，“如果，我两个都想问呢？”
　　沈别吟专心地卸掉那水红色的胭脂，露出原本的眼廓。
　　“好看吗？”她忽然问。
　　“什么？”景何突然没反应过来。
　　“我的眼睛啊，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呵呵。”
　　沈别吟放下化妆棉，眨巴了下眼睛，“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啊，是假的。”
　　景何没有说话，继续听她自言自语似的，“我动了三次手术，才做出这双眼睛。还有下巴，鼻子，都打过玻尿酸。”她转过头来正视景何，眼神像是沁着冰雪，“都是蒋冰出的钱。”
　　景何面上仍然保持微笑，沈秋白死了，蒋冰是他最近的情人却下落不明。而他的女儿，现在却一脸冷淡，好像和她毫无关系，“蒋冰是你父亲的情人，你知道吧。”
　　“知道啊。还是我介绍她和我爸认识的呢。”沈别吟撇了撇嘴。
　　“你父亲昨天夜里在你们家在天鹅路的别墅遇害，他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蒋冰的。可蒋冰却失踪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这几天都不在家，昨天一整天都和我的闺蜜柚子在一起。柚子家里的仆人，她们小区的监控都可以证明。至于蒋冰，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哦？”景何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锋芒，“沈小姐真是上道，我们什么都还没问，你就自己开始陈述不在场证明了。”
　　“呵。可能是我有经验了吧。鬼知道呢？你们不就想听这个吗？投其所好是女人自保的必备技能，蒋冰教我的。”
　　“您和您父亲这位情人的关系还真是令人生疑呢。”景何收起了笑容，调整了一下坐姿。
　　“是吗？那么警官您就去查吧。您那么厉害，看能不能查出来这其中的沟沟渠渠。”沈别吟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宣誓。
　　不好搞哦。小高在一旁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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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何大帅哥登场咯！他身上有和我很像的一点，就是满嘴跑火车。三幺一紧张就话多，话一多就跑火车，这也是个病得治···
小高呢就是本小说最温柔的男人，没有之一！虽然不是男主，但我很喜欢他。
沈别吟演的话剧是《特洛伊妇女》，原本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但为了沈别吟的性格塑造，三幺就改了台词。
是不是很诡异？这种扭曲的社会肌理就是我想表达的。希望你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