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柜[苍穹之法芙娜短篇二]》冰魄诺伦

4、依赖（总一）

　　TITLE：依赖（Dependence）

　　在[真壁一骑]和[春日井甲洋]驾驶着各自的法芙娜出航环游世界以后，新世代的皆城总士继续协助回归的龙宫岛岛民们完成复建工作。
　　之后，总士总算可以以平常心，慢慢地认识[龙宫岛]这个地方。

　　说来神奇。
　　明明这个岛隐匿在海底沉睡多年，现今到处是百废待兴的状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士竟然觉得：这里给他的感觉，比已经住过一段日子的海神岛还要熟悉。

　　“因为这里是[故乡]。”
　　岛核双子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总士本能地偱声回头。

　　与此同时……

　　——对了，大海的对面有什么？
　　——那有世界，还有你的故乡。

　　“故乡……”
　　藏在记忆深处的对话猝然响起，让下意识回头的总士出现瞬息的晃神。

　　下一刻，新生的岛核双子一边同声喊着“总士叔叔”，一边笑眯眯地已经凑到总士面前。
　　总士一下子就被重新拉回到现实。

　　看着面前这对昂着脑袋笑得亲近的双子，总士无措地挠挠脑袋，霎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确实是差了一辈，但在自己的这个年纪，就要被人喊“叔叔”……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怪啊好吧！
　　只不过……
　　得知这对双子不像露比那样，可以稳定自由地在外界环境中持续成长——虽然比前两代的岛核有更长的生命周期，但对比平常的人类，他们两个的“寿命”还是比较短暂。
　　想到这点，总士就忍不住包容他们两个。

　　——算了，就再当一次哥哥好了。

　　就这样犹豫了老半天又拿定了主意，少年最终自暴自弃地叹出一大口气，选择投降：“还是直接叫我[总士]吧……”
　　双子立刻扑过来开心地喊他：“总士！”

　　只不过，视线触及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辉夜，记忆中那个黑发少女的音容笑貌便再一次闪过总士的眼前。
　　原本带着纵容的笑容还是不自觉地稍微暗淡下去。

　　时至今日，总士已经理解到那些大人过去错综复杂的关系
　　也知道，对于Festum以及Festum特性的人来说，“外观”实际上并不唯一。
　　人格、心灵，或者说，灵魂才是。

　　说起这件事……
　　总士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明明他自己也知道，[真壁一骑]并没有把自己和那个人搞混。
　　可是偏偏有很多时候，那家伙看过来的时候，总会露出寂寞的神情，让人觉得，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永远不在此地，而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不过是透过我，望向远方的那个人。

　　大概因为真实的生理年龄只有个位数，所以这种完全不是故意的忽视，令还有小孩子心性的总士时不时本能地感到火大。
　　只不过，小孩也有小孩的优点——哪怕这时候的总士依旧像一个愣头青那样咋咋呼呼，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换言之，包括[真壁一骑]在内，他早就对这个地方的人没有仇恨的心情。

　　说起来，这一点，还是多亏了辉夜和朔夜。
　　总士现在之所以愿意主动向岛核双子求助，是因为这样的事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

　　早在自己刚被带回到海神岛时，总士发现，自己的脑子里闪现过些许模糊的片段。
　　例如，那个牵着他的手走在沙滩上的身影。
　　对于这些浮现的记忆片段，他曾经求问过远见小姐。
　　只可惜当时得到的答案是，“你自己想”。

　　对孩子来说，总会有一个阶段，渴望寻求自身的来处与根源。
　　为此，这个孩子会想尽办法，穷尽手段。

　　因此，确信龙宫岛的岛核双子同样拥有神奇力量，总士满脸郑重地拜托这对双子：“你们能告诉我吗？”
　　双子异口同声地问：“总士想知道？”
　　总士郑重地点点头。
　　辉夜直白地问他：“总士不怕我们会扭曲你的潜在记忆？”
　　总士被直白得梗了下，随即硬气地表示：“这种事情，我会自己判断。”
　　于是，双子协助总士深潜记忆，终于让他确实地回想起来：小时候牵着自己的手漫步在海滩上的那个人，原来就是那个[真壁一骑]！

　　尽管得到的答案让总士心情不怎么美妙，但“双子爽快地协助自己找到答案”这件事，还是让总士跟岛核双子真正亲近起来。

　　当那些极端的情绪释怀后，一如平常叛逆又别扭的少年，总士现在不仅不再对[真壁一骑]怀恨在心，更有些好奇那个[皆城总士]。
　　要知道，其他岛民对于“总士君和一骑君”，都是那种理所当然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态度——这让总士十分奇怪。
　　虽然过去在海神岛的时候，总士也有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认识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存在，但通过这种方式，总士能了解到的不过是其他人眼中的那个人。
　　同理可得，虽然Mark.Nicht的系统中依然留有那个人的战斗记录，但也是那个人在“变性意识”影响下的状态。也就是，不能作准。
　　现在，在全能全知、且记忆能够继承的龙宫岛岛核面前，总士认为，自己能知道得更多。

　　好奇心，永远是小孩子最常见、最强大的品质。
　　真实年龄只有个位数的总士自然也不能免俗。

　　“总士不再迷茫自己是谁？”

　　被辉夜直言核心，总士霎时间没能回话。
　　不过这一次，他很快就下定决心，坚定地回应：“我就是我！”
　　他已经不再需要强烈否认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以此稳固自己的[存在]，也不会动不动就咋咋呼呼地急眼。
　　他已经成长了！
　　——嘿嘿，我真棒！

　　眼见总士不知不觉就自我陶醉起来，双子悄悄对碰了一下眼神，体贴地没有打扰对方。

　　等总士终于臭美完毕，他继续拜托双子协助他“认识”那个[皆城总士]。
　　不得不说，十足完全没个正型的哥哥在线忽悠一对纯真的弟妹。
　　对[皆城朔夜]和[皆城辉夜]来说，这是十分新鲜的体验。
　　尤其他们三个都没有亲眼见过第一世代的[皆城总士]——也就是，不熟！
　　就像平常的小辈们聚到一块议论长辈，这三个孩子鬼鬼祟祟地相视一笑，蠢蠢欲动。
　　——这样八卦起来，更加没有心理压力！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这三个皆城氏，正是三个没有大人看管而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正如露比·卡玛那样，辉夜和朔夜身为龙宫岛的岛核，不仅在龙宫岛上自然是全能全知的状态，还继承了前两代岛核的记忆……
　　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其他人来得更多。

　　朔夜和辉夜——龙宫岛的岛核双子眼中同样流转金光，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是在那里吗？”

　　在一片寂静过后，首先响在总士耳边的，是一阵从久远的过去传来的夏日蝉鸣。
　　没等总士反应过来，树下的收音机响起了Festum那句标志性的“问候”。

　　因为是Crossing的状态，总士能同调感受到，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幼小的[皆城总士]逐渐流失自我。
　　总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洋房、[女神的岩窟]机座背后的涂鸦、世界的真相、父亲的教诲……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灰化为虚无。
　　“……一骑。”
　　哪怕是在那种时候，除了对孩子来说是本能的那声“妈妈”，那个[皆城总士]念着的，依然是那个名字。
　　总士惊讶得瞪大眼。

　　意外很快就发生在同一棵树下。
　　那时候的[真壁一骑]一无所知，面对忽然变得诡异的小伙伴，害怕得唯有手执树枝，在慌乱下划伤了[皆城总士]的左眼。
　　在剥夺了[总士]左眼的视力同时，也打断了[总士]同化的爆发，重新稳固自我。

　　——是你，让我真正地成为了[我]。

　　总士恍然喃喃：“原来左眼的伤痕是这样来的。”
　　虽然在铃村神社的纪念墙上见过那个人的照片，但对于那个伤痕，那时候大家的解释都是“总士君说这是他自己摔伤”，所以总士才会以为这就是真相。
　　现在看来，除了在岛上全知的岛核，真相就只有他们这两个当事人才知道，谁也没有说出去。
　　“这不就是包庇嘛……”总士皱起眉嘀咕。
　　“因为有这个伤痕，当时的[皆城总士]才能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爆发同化症状。”辉夜告诉他，“哪怕代价是无法驾驶法芙娜，[皆城总士]还是很感谢[真壁一骑]的哦。”
　　总士听完嗤笑一声，不屑地撇嘴嫌弃：“那个又不是我。”

　　不过不得不说，对比起那个[皆城总士]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同化末期症状的凶险体质，总士想到自己这身Esperanto的体质，立刻就更能深切直观地感受到，之前美羽那个“把[牵牛星]分给这个世界的所有存在”的举动，到底是何等的伟大和影响深远。

　　转眼间，幼童长成少年。
　　在其他同龄人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的同时，早就知道世界真实的[皆城总士]已经在Alvis中肩负起自己的职责。

　　重新张开眼，总士立马就被那个人十四岁的常服打扮给镇住了。
　　看着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加上这种打扮，总士“哇”的一声在意识中后退半步，一时间只觉脑子成片的空白。
　　被吓的。
　　——这个着装风格怎么回事啊？太抽象了吧！？
　　在海神岛的时候，总士自己是有看过他们的常服照片。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太相信，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存在是这样的风格——他以为那不过是整蛊之后的拍照留念而已啊！！！

　　让总士感觉更具冲击的事情还在后头。
　　那个[皆城总士]竟然一开始是无法驾驶法芙娜，因而成为齐格飞系统的首名操作者。

　　“等下！”总士大惑不解，“他不是Mark.Nicht的驾驶员吗？怎么会连法芙娜也驾驶不了？”
　　“驾驶法芙娜的要求，是认知上要接受与法芙娜化为一体。”辉夜细致地解释，“[皆城总士]的左眼在小时候的那次意外中失去了视力，如果接受这个一体化的认知，他固然可以借由法芙娜‘看见’，但同时就必须舍弃那道稳固自我的伤痕。”
　　总士不可思议，“他这是在……依赖，那道伤痕？”
　　“那是[自我]的起始。”这次是轮到朔夜回应了这个疑问。

　　[真壁一骑]和[皆城总士]多年的陌路，伴随龙宫岛再度入世而被迫打破。

　　“总士，我们要去哪里？”在避难所内，[一骑]发问。
　　“乐园。”[总士]似乎笑了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竟然是欣喜……

　　“这两个人还真是别扭啊……”
　　原本还在吐槽那两人的总士突然暴起。
　　“等等、这个[皆城总士]怎么回事……”

　　“啊、喂——！”
　　总士赶忙上前，下意识想要阻止那个[皆城总士]趁着夜色，亲手污损别人的墓碑的行为。

　　没等放下徒劳阻止的手，总士读到了那个[皆城总士]的想法。
　　——对不起，羽佐间！
　　总士倏地望向被污损的墓碑，上面刻着的名字正是“羽佐间翔子”。
　　在龙宫岛Alvis的记录中，这是法芙娜小队自组建以来的第一名减员，死因是为阻止未知的新型Festum破坏龙宫岛而与敌人同归于尽。
　　那个[皆城总士]，现在就是在阻止其他人效仿这种自我牺牲行为。
　　在另外一个维度旁观的总士默默捏紧拳头。
　　当初，得知那个第六次苍穹作战的目的竟然是护送美羽去牺牲自己，总士就深深地怀疑并愤怒着：他们是都有什么毛病吗？
　　——总想着为别人就轻易牺牲自己，好像不去送死，事情就办不成似的……他们到底懂不懂：形成这样的思维定势，后果会很严重的！

　　虽说这种手段实在惹人诟病，但这样看来，龙宫岛也不是所有人都提倡和寄望“自我牺牲”这种傻瓜行为。

　　——可是，那时候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呵、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总士低声嘴硬。
　　却低下头，不再看那副脏污的墓碑。

　　后来没过多久，[真壁一骑]受教唆而逃出了龙宫岛。

　　[皆城总士]整个人的状态立马变得不对劲起来。
　　焦躁与痛苦不分昼夜地噬食心神，内心总感觉有一块变得蚀洞，在渴求与呼唤的风中摇摇欲坠。
　　——他是在逃避战斗吗？
　　——他是在逃离我吗？
　　……
　　直至亲眼见到[真壁一骑]驾驶Mark.Sein赶回来挡下攻击，那些翻腾的心念才在一瞬间得到安抚平息。

　　“天啊……不是吧……他、他竟然哭了？！”
　　同步感受到泪水划过脸庞，总士再一次瞳孔地震，深感难以置信。
　　为那份依赖。

　　只要[真壁一骑]在身边，他就可以一直稳定自身。
　　……只要有[一骑]就够了。

　　好不容易才来到稍微和平的日子。

　　于是——

　　晚上的[乐园]里。
　　深夜的海滩上。
　　Alvis的宿舍或者真壁家。
　　……
　　总之，各种各样的场合，都会有机会遇见凑到一块的他俩。

　　依赖对方，同时又被对方依赖。

　　就像在飞快地翻阅一本写得巨细无遗的日记，总士飞快地翻阅这些记忆。
　　在那个深夜的海滩上，一手牵着一个，站在双子之间的总士看着记忆中，那个更加陌生但感觉更加轻松鲜活的[真壁一骑]，实在百感交集。

　　直到后来，因为第二代龙宫岛岛核的警示，必须紧急出发去保护美羽。

　　从那个人的视角，总士见到[一骑]笃定信任的样子。
　　“我和你一起，一定能办得到的！”
　　总士很意外，那个[真壁一骑]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家伙，确实对得上众人口中那种形影不离。

　　去接被新国联俘虏了的远见小姐回来……
　　那个[皆城总士]看到来接机的真壁一骑。

　　——他醒过来了。
　　感受到那个[皆城总士]当时内心的莫大欣喜，总士默默垂下了眼。

　　直至这次Crossing结束，总士才后知后觉地惊醒过来。

　　“不是……”总士看起来还没很好地回过神来，“怎么……好像有一段时期的记忆，是空白的？”
　　其实也不是空白，只是缺失视觉，而且接触到的人好像都不是在面对那个[皆城总士]，而是另有其人。
　　总士只觉摸不着头脑。
　　似乎知道总士提到的是哪个时候，辉夜解释：“那时候的[皆城总士]徘徊在虚无中，躯体受[来主操]的舰船上，人格则是一直在与[真壁一骑]保持全天候Crossing的状态。”

　　在辉夜的提醒下，总士忽地想起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
　　就在人类军的核弹即将冲击还没张开防护的龙宫岛的那时候……
　　在龙宫岛第二代岛核成功及时度过成长期而展开防护的同时，[皆城总士]从虚无的地平线归来，立刻驾驶着Mark.Nicht，奋不顾身地挡在当时由[真壁一骑]驾驶的Mark.Sein身前，把对方守护在自己的怀里。

　　“什么呀……”
　　接受完辉夜和朔夜的Crossing，新世代的皆城少年总算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真壁一骑一直以来看着的那个人，原来是那么依赖他的吗？”

　　当初，他讨厌[真壁一骑]的理由，固然大部分是因为他杀了弗罗洛（翻查了龙宫岛储存的记录，也就是代号为Walker的Azazel型）。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总士直觉地感受到，[真壁一骑]投来的目光时不时没有真切地落到他身上，而是投向渺远的虚空——总士自己能感受得到，他就是透过自己看向某个存在，而且毫无自觉。
　　直到后来，这个理由好像更令他感到火大。

　　现在，从朔夜和辉夜这里了解到他们两个的事情，总士自己倒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

　　“……才怪啊！”
　　总士完全脱出Crossing的状态，立马瞪大眼，震惊大叫。
　　“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真实年龄只有个位数的总士表示自己不懂啊！真的不懂啊！

　　“那是两位一体之力。”
　　辉夜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朔夜在一旁认真地点点头。

　　神神叨叨的说法听得总士顿时愣住。
　　想着想着，自觉旁观者清的他忽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怎么感觉黏黏糊糊的……”

　　不过也多亏看了这段记忆，总士才更加确信，[真壁一骑]并没有把他和那个[皆城总士]搞混。
　　他真的很单纯地，心绪经常不在这边而已。
　　……等下，怎么这个理由好像更令人火大？

　　默默回顾刚才Crossing接收到的信息，总士越想越觉得奇怪……

　　——父母爱情。

　　这个词组忽地蹦入脑里，吓得思考中的总士当场惊叫后退。

　　——太可怕了好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