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回家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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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枕边一道细微的震动吵醒了浅眠的苏明旭，直觉令他立马睁开了眼睛，把手机抓到手里。
朦胧中打开了微信，红点前的名字让苏明旭的心跳渐渐加速了。
陈一萧：早安，今天会有阵雨，出门记得带伞。
短短十几个字，苏明旭盯着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从模糊到清晰，再到眼眶酸涩。
直到真切的感觉到，一颗心落了地，纠结于胸口的闷气都散了去，他才想着回复。
修得圆润光滑的指尖在屏幕上颤抖地输入，不小心打错了字，又急忙删去，斟酌着该怎么回复，显得自然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淡漠。
按下发送键，苏明旭心慌胆怯的像初生的小奶兔，但心间的喜悦漫上眉梢眼角，
“好，你也是。”
陈一萧倒是回的很快，“晚上一起吃饭？”
出乎意料的邀约。
看样子，陈一萧是打算把之前的事情都翻篇。
“好，去哪里吃？”
苏明旭虽然对分手耿耿于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只想结束继续煎熬的状态，便紧紧抓住陈一萧递过来的橄榄枝，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陈一萧：想吃你做的饭，回家吧，好吗？
三言两句，抚平了苏明旭所有不安的情绪，这对话，仿佛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两人又温情脉脉地聊了几句，失而复得喜悦充斥着苏明旭的胸膛，辗转着不愿意醒来。
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苏明旭被自己的念头惊醒，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寝室皲裂的天花板。逐渐清晰的意识让他明白刚才不过自己的一个梦，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摸索这拿到床头的手机。
没有微信，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
手机界面一片安静。
逃避似的闭上双眼，苏明旭企图重新沉浸回梦里。
只是，吹到脸颊的微风，窗外啁啾地鸟鸣，门外零落的脚步声，无一不在提醒他，回不去了。
*
陈一萧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走在老家的街上了。
太阳已经下山，徒留一片粉橘光芒，落在茂盛的梧桐叶上镀了一层光圈。暑气已消了一半，经过弄堂口还能得一阵凉风。
耳边是亲切的方言，目光所及处是翻新过但留有记忆的的店铺，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陈父在省城的民宿没待几天，心里总是惦记着老家院子里的几垄菜地。前几日还时不时地下了点雨，这几天连着是大晴天，虽说是托了邻居照看，他心里也总是不放心，突然收拾了行李就说要回家。
陈一萧义不容辞地送父母回家，杜若宇正好有空，了解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有利于治疗的开展，于是跟着一起来了。
对陈家父母的解释，杜若宇是他合作伙伴，过来看看老家有什么项目可以投资。
陈父还说了句，“你看人家小杜多有投资头脑，你什么时候有人家这眼光？”
怕在家待着又少不了被念叨，陈一萧借口要带杜若宇出去走走，赶紧躲了出去。
两人并肩走在街边，陈一萧沉浸在街景中回忆自己的青葱岁月，杜若宇注意到的是，周围不时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他就不消说了，今天依然是一副精英模样，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
陈一萧出生在这里，身上的气质也已然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他没带行李过来，从家里翻出来了一件白色Ｔ恤，一条两侧有着条纹的黑色运动裤。
都说帅哥穿衣服穿什么像什么。
穿西装的陈一萧是气场强大的总裁，穿一身休闲运动装的他成了阳光帅气的大学生。这点是杜若宇从路过的人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中听到的，不仅如此，还把他认成了陈一萧的年轻爸爸。
越来越多的目光注视下，杜若宇找了个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一萧，你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评价？”
“评价？”陈一萧侧头看去，稍有些诧异，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评价自己。
“嗯，就随便说说，你认为自己有哪些优点缺点。”
虽然以前陈一萧爱开玩笑说是自己是天才，但要认真说起来，他对自己的认可度很低。
“我爱好广泛，了解新事物的速度很快，但是什么都是懂个皮毛，没什么耐心钻研。以前觉得自己在音乐上有天赋，等到了高等学府才发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投资胆子不够大，运营公司不想算账，要不是有贵人相助，空有一脑子的想法也实现不了，现在公司上了轨道，又觉得目前这个状态就很好，不想再去拼，也不知道我的员工知道他们老板是这样的想的，会不会很失望。”
陈一萧笑了笑，本来想夸夸自己的，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起来。
“听起来，你对自己很不满意？”
陈一萧不否认，前世他没努力追上苏明旭的脚步，这世追上了依然在最后落败，他要说对自己满意，也说不出口。
“从你话里我听出的意思是，做事就应该把事情做到极致，不然就没有意义，是吗？”
“不是吗？”陈一萧从小接受的教导就是这样，只是他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做不到。
杜若宇：“当然不是。每个人的极限不一样，你觉得是皮毛，但其实是你对这件事情能做到的一个极致了，既然已经是你的极致，又怎么能是算是皮毛？”
杜若宇说的这番话有些绕，但陈一萧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所有的这些我认为没做到极限的事，是我的极限？”
杜若宇：“没错，你先不要觉得自己能力差，或者事情的深度没达到你自己的预期，但是你说的爱好广泛呢？广度也是另一个方面，你没考虑过吗？”
陈一萧：“深而不广，广而不深？”
杜若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说你了解新事物的速度很快，这不就是你的优势？我查过你公司经营的项目，涵盖的范围非常广。跟音乐相关的不说，教育辅导、品牌民宿、餐饮、物流、新媒体、摄影、广告设计…恕我直言，要不是知道你的这些情况，就你刚说的话，我还真以为你们公司离倒闭不远了。”
陈一萧：“沾了重生的光，恰巧知道未来行业发展的趋势。”
杜若宇对这话不予置评，“你自己吃的苦自己最清楚，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抵得过吗？”
抵不过。
陈一萧没有苦过的时候吗？
有。
那年是苏明旭的生日，当天出了期末成绩，挂了五门课，导师急着找他补考，不及时补考有被退学的可能。
而他因为一笔巨额资金周转不过来，在外地求着投资商几夜没合眼拼命赶方案。
焦灼中苏明旭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他跟父母坦白出柜了。
收到惊喜的同时，陈一萧也受到了投资商的拒绝，他们已经转而跟另外一家公司合作，而陈一萧这边的项目已经审批开工，正等着钱投进来。
如果资金断裂，他将面临违约，要赔上的将是他所有打下来的一切，甚至还要背上债务。
而苏明旭给他的惊喜在这一刻变成了惊吓，陈一萧不敢想象，背上债务的他，还能拿什么承诺一个未来。
他来不及回应苏明旭，直接推翻了所有的方案，从头做起。把投资金额化整为零，用投资入股的方式，吸引零散的投资商，利用自己的人脉，跑遍了所有有可能的拉到的资金，硬是把那个项目做了下去。
也是那段时间的疯狂，陈一萧把胃喝出了毛病来。
回了学校后，用了自己向来不齿的走后门的方式，把挂了的科目都补上。
本来应该好好跟苏明旭把落了的生日补上，对他坦白出柜的事情予以安抚，但陈一萧一口气没喘又回了公司加班，把这些事都忘在了脑后。因为零散的投资后续需要关注把控的事情很多，他不容再有闪失。
他忘了苏明旭也没再提起，也是从那时候起，苏明旭越来越‘体贴’，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联系他，只等着自己忙完了主动联系他。
没几年，陈一萧对生意上的事也倦了，他想回归拼搏的本身——拥有足够的底气为两人建立一方无忧的天地。
只是现在，底气有了，他把人弄跑了。
陈一萧：“再苦也熬过来了，只能说凡事难两全。”
杜若宇知道，陈一萧这行事风格，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他总是习惯地去否定自己，只要结局不如他想象的完美，就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觉得一切源于自己的无能。
从他跟父母相处的情况来看，陈一萧从小应该很少受到父母的肯定，陈父的习惯性用语都是打击加讽刺的风格，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去激励陈一萧。
而陈一萧的性格正好相反，是需要源源不断的鼓励和肯定，这与他婴儿时期就没有获得正确的依恋方式有关。
想他父母正确地慢慢地引导是不太可能了，陈一萧好像没有让他父母知道的打算，如果有他最亲近的人陪伴，多给予他精神的支持，才有希望调整他正确的情感归因方式。
“既然一角都全了，不全的一角，再补上不就两全其美了？”
陈一萧诚实地回答：“我没有把握，我怕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两全其美。”
杜若宇笑道：“你有进步多了，能这么实在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一萧也不禁笑了，“是吗，这种‘胆小鬼’的发言也算是勇敢？”
杜若宇：“正因为强大，所以才敢示弱。你能说出来，证明你能直面失败。”
陈一萧：“或许吧，前世没有他的日子更久，我也过来了。”
“生命就是用来相遇和陪伴的，既然现在不是在陪伴，那就是在相遇的路上，”杜若宇还没说完，身边陈一萧的脚步停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对面街边的一家小吃店铺，招牌上写着‘馄饨饺子面’，铺子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身姿挺拔如竹的青年，平直的肩膀，修长的四肢，明明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却别有一番气韵。
门口的大锅子里蒸汽氤氲地腾起，白茫茫雾蒙蒙一片，这白皙纤瘦青年融合在其中，像极了自带着仙气，仿佛一不留神，这人会随着这雾气散去。
光看这背影，杜若宇都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来，必然是一张清秀俊逸，略带清冷的脸庞，就像他的弟弟，杜拙言的模样。
那青年像是感应到身后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与陈一萧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回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