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书店》江小辞

9、识字吗

　　安小北抱着顾酒回自己房间。

　　顾酒盘腿坐在床上，安小北则拉过一个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好整以暇的打量顾酒。

　　顾酒被他明晃晃的打量搞得皱眉，好一会，他问：“你做什么？”

　　安小北托着腮，“看你啊。”

　　顾酒：“看我做什么？”

　　安小北说：“不看什么，要睡觉了，你先洗澡？”

　　顾酒被弄得莫名其妙，说好啊。

　　安小北起身从凳子上坐起来：“你先坐着等会我给你放水，再给你找件换洗的衣服。”

　　顾酒：“嗯。”

　　过了一会安小北回来了，把他抱去洗手间：“水放好了，我给你洗澡。”

　　顾酒：“你给我洗？不用！我自己能洗。”

　　安小北抱着胳膊靠在洗手间的门边：“你确定？”

　　他指着浴缸说：“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你能爬进去我就勉强相信你。”

　　顾酒目测了一下浴缸的高度和他现在的身高，虽然没有安小北说那么夸张，不至于被浴缸里的水淹了，但是他自己进去出来确实不太容易。

　　“有凳子吗？”

　　安小北说：“有啊，高的跟你头差不多高，矮的跟浴缸差不多高，你要哪种？”

　　顾酒深呼一口气，“你故意的是吧？”

　　安小北笑道：“帮小孩儿洗个澡而已，我怎么就成故意的了，你又不能自己洗，我说的那句有问题了？这也就是因为你是个不普通的小孩儿，我才跟你讲道理，换了其他孩子，我直接就拎起来扔进去了。”

　　顾酒绷着脸，“不会。”

　　安小北：“怎么不会？”

　　顾酒幽幽道：“普通小孩儿你就不会把他带回来。”

　　安小北不置可否，“赶紧的，还洗不洗了？”

　　洗完澡，安小北浑身湿哒哒的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我好心帮你洗澡，你还报复我！”

　　顾酒穿着一件安小北的短袖衬衫，衣服宽大，套在身上跟一件睡衣没什么两样，而且这个睡衣还是不怎么合身的超大号。

　　睡觉前安小北把被子盖到顾酒身上：“赶紧睡，睡着了不许蹬被子，你要是夜里蹬被子，我可不起来给你盖。”

　　小孩儿气不顺，不想说话。

　　闷热的夏夜里，低速的空调吹风声响着，床上是浅而不均的呼吸声。

　　在安小北第三次翻身的时候，顾酒说：“不放心就跟去看啊。”

　　安小北：“……闭嘴，睡觉，他们又不会出事，我只是睡太早睡不着而已。”

　　顾酒：“那你平时都什么时候睡觉？”

　　安小北：“凌晨，天亮前。”

　　顾酒：为了照顾小孩真是委屈你了哦。

　　顾酒渐渐陷入睡眠，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安小北问，“你真的没有记忆吗？”

　　安小北等了一会没有回音，顾酒没说话，显然已经睡着了。

　　睡得早，安小北难得的也起的早，当然这个早是相对于他自己来说。

　　他醒来的时候，顾酒无聊的坐在床头，打量屋子里的陈设，手边还有一本不知道从安小北柜子的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徐志摩散文》，繁体版，貌似是他当时打包买学习资料的时候店家随手拿过用来垫箱子的。

　　“你从哪翻出来的书？”安小北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太清醒。

　　顾酒指着书桌那边，地毯角落的地方，“毯子底下，你用来垫桌脚的。”

　　安小北：“你还真能找着，那我桌子用什么垫啊？”

　　顾酒说：“我看完再给你垫回去。”

　　安小北无所谓的说：“哦。”

　　然后他起身穿衣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你识字啊？”

　　顾酒在捂马甲和不捂马甲之间犹豫了一下，安小北在他犹豫的时候直接自问自答替他回答了：“也是，这个年纪也该认字了。”

　　…………

　　林城市社会安全保障处，简称社安处。

　　此刻正一片兵荒马乱。

　　“尸体拉回来送哪了？赶紧登入基因信息库，比对死者身份信息！调取最近半个月内全市失踪人口报案记录，重点比对，小张他们在垃圾场调监控还没回来吗？”

　　“这呢这呢！已经把垃圾场附近的监控拿回来了，正在查看。”

　　“都别在这杵着，该干嘛干嘛去，赶！紧！的！”

　　已经是连续第二起抛尸垃圾场的碎尸案了，好在发现及时，早早封锁消息，并没有引起民众恐慌。

　　但是凶手一天不落网，负责调查的社安处的警察们就一天难以合眼，尤其是社安处的处长莫向平。

　　“头儿，你来看。”

　　“怎么了？”

　　“昨晚十点到十一点多监控被黑塑料袋挡住了，看不清东西，但是十一点往后，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莫向平一愣，“两个人？还是个团伙作案？”

　　小警察挠了挠头，“没拍出他们作案的证据，就是行为举止很怪异。”

　　莫向平凑过去，视频画面上两个人动作奇奇怪怪，“他们这是干嘛呢？”

　　小警察说：“队长你看他们动作，就像是、像是……有第三个人？你看他们这里，特别像是一起按住了一个人。对了头儿，我们华国高等实验室前几年是不是做过隐形方面的研究来着？后来成功了？”

　　队长照着他后脑来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早就证实都是谣传，那就是个小规模的私人实验室，后来破产了。我看他们更像是两个精神病疯到一起了，要不然就是凶手。清晰度够吗？能放大看清脸吗？”

　　小警察说：“能放大，但是晚上的话，清晰度可能差点，得送到技术局去做专业的锐化，我干不来。”

　　莫向平一挥手：“查查查，哪儿能查出来你送哪，给我把他俩揪出来。”

　　一天过去，第二日，周若琳一上班就被请进社安处喝茶了。

　　一番审问过后，莫向平暴躁的走出了房间。

　　这边社安局的小姑娘往桌子上友好的放了一杯水。

　　周若琳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姑娘进来，看着小姑娘放下杯子，看着小姑娘又走远了，全程没有什么表示。

　　紧接着，被审问的人轮到了日常暴躁的程邹，“要问什么赶紧问，老子那边正谈着合同呢。”

　　莫向平问：“前天晚上你在哪？”

　　程邹：“在家。”

　　莫向平：“一晚上没出门？”

　　程邹脸上写着不耐烦，回答起来倒是挺认真的，“昂昂昂，没出门，在家里跟朋友们一起聚餐喝酒，玩了一会就睡了。”

　　“你的朋友都有谁？谁能够证明你前天晚上一晚没有出门？”

　　“要叫他们过来？我现在就能打电话叫他们过来给我作证。”

　　“周若琳你认识吗？”

　　程邹：“认识，周儿，我俩关系还不错。你不是要找人作证吗？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她就在其中。”

　　莫向平置疑说：“吃了一晚上？她能证明你一晚上没出门？”

　　程邹理所当然的说：“对啊，我们住一起。”

　　莫向平：“……你们那天晚上住一起？”

　　程邹死鱼脸，“警官，我怀疑你想的跟我要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我们住在一个公寓里，同一楼层，邻居。我要表达的意思很清白，你呢？”

　　莫向平尴尬的咳了一声，“有监控显示你们前天晚上在城北垃圾场出现。”

　　程邹信誓旦旦：“不可能。”

　　莫向平横眉瞪他，“我们有证据，还能诬陷你不成？”

　　程邹：“我不信，你拿证据给我看！”

　　莫向平被他和周若琳两个气的不行，这两个人说辞肯定是事先商量过的！简直是如出一辙！有问题，肯定有问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这就让他们把监控视频调出来！

　　“你等着，……你先打电话，找人来证明你的供词，证明你那天晚上确实没出门！小李，你来看着他打电话，还有小王，你去隔壁看着另一个。”

　　程邹在警察小李的监督下，先把电话打给了秦朗。

　　“小秦……哎对，是我，这么个事……”

　　秦朗说他在学校，帮着陈复新整理学生档案，暂时走不开，让他问问小北。

　　程邹犹豫了一下，电话打给了安小北。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程邹：“……”好嘛，混成这样了。

　　程邹深吸一口气，又拨了一遍。

　　这次倒是有人接了。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叔？”

　　“哎，小酒啊，小北哥哥在吗？”

　　“嗯，他就在我旁边，他说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来帮你传达。”

　　程邹：“……”他果然很不受待见。

　　程邹打完电话被从房间里带出来，进了隔壁的房间。

　　里面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桌子上还放了一杯水，一进来就见周若琳正坐在方桌子后面，程邹走过去横坐在周若琳对面的凳子上，“进来有一会儿了？”

　　周若琳耸了耸肩膀，“如你所见。”

　　程邹嘿嘿一笑说：“幸亏你机智！”

　　昨晚郁白带走了一个明显也是被碎尸的鬼魂，那明显是一个刚死之人，他们出现在垃圾场，肯定摆脱不了嫌疑。

　　程邹还想继续不分场合的夸赞一下自己的搭档，周若琳掏了掏耳朵道：“少说话！吵死了。”

　　程邹一脸悲痛的看着她，“我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喝酒打麻将，你今天居然就翻脸不认我了……”

　　周若琳向后挪了挪，默默拉开距离。

　　去找手下警员调监控的莫向平不可置信的吼声简直能穿透三千米厚的墙壁，程邹也想掏一下耳朵了。

　　“你说什么？！”

　　“什么叫没了，视频这不是还在吗？”

　　下属瑟缩的说：“不，不是啊头儿，是监控画面里他们的身影没了。那段录像里本来塑料袋飞走以后就有他们，但是现在监控视频里垃圾场里一个人都没有。”

　　莫向平来来回回放了三遍视频，终于接受了事实，视频里的人确实是没有了。

　　“这个视频被人动过手脚吧？”

　　小张挠挠头，“看起来不像，画面没有任何破绽，很自然。”

　　但是莫向平不甘心，视频变样了，但是他和下属的记忆还在，又没有被抹掉，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肯定有人动了手脚！去问门卫昨天有没有可疑的人进社安处？”

　　“小刘！社安处网络防火墙有没有异常？有没有被攻击过？”

　　门卫那里所有进出的人员都做了记录，没有可疑人员进来过。

　　社安处的网络防火墙是非常先进高级安全的，但从昨天到现在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莫向平抓狂，却忽然灵机一动，监控是小张他们从垃圾场那边拷贝回来的！

　　“小张，你昨天拷贝视频的U盘里还有备份吗？”

　　小张也想起这茬，激动地说：“有有有！有的头儿。”

　　小张拿出U盘，刚要把U盘插|进电脑里，莫向平忽然拦住了他，“等一下。”

　　小张：“怎么了头儿？”

　　莫向平扬了扬下巴，说：“把网断了再弄。”

　　小张露出一个膜拜的眼神，竖了一个大拇指道：“头儿你真机智。”

　　他把网络连接切断，然后连接U盘，打开文件夹，找到昨天的视频，打开。

　　打开的时候缓冲了两秒，视频播放出来，小张直接将进度条拖到了黑色塑料袋被吹跑的节点。

　　哇哦，什么人都没有。

　　莫向平陷入了沉默，小张怀疑人生道：“头儿，难道真是我们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