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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祸害 ...

  •   对于这个里君之女,季妫之前显然是低估了她的危害性,总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搞不出什么大动静,最多就是胡搅蛮缠给人添乱罢了。
      然而人性这种东西却是很难说,就好比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聪明早慧一般,总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比别人精于算计,熟知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倾轧。

      里君之女对于季妫的敌意一直没有遮掩,季妫那日遇到她在欺侮平民之女,有心想要敲打压制她一二,她若是个聪明的,应该就能听懂自己的话外之音,以后就该有所忌惮收敛,若是个蠢的便也罢了。
      最终这里君之女那般行事,实在也让人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愚蠢,只是分外恶毒,超出了季妫的猜测许多,在季妫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人里面,能恶毒到这种程度的人也不多。

      她当日说那一番话,里君听了虽然也觉有几分吃惊骇然,但到底也没完全信了她,这个女儿他自己是知道的,打小心眼就多,容易记仇,从前也曾编排过别的人。
      里君第二日寻了几个奴仆过来一问,心里也就有底了,必定是因为季妫昨日驳了她的脸面,才有了之后夜里的那一出。

      然而里君夫人却是信了个十成十,信了季妫是个祸端,他们全家都会被她害死,于是便总是唉声叹气,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长媳常在跟前伺候,那两日见她们阿母怎的这般模样,莫不是生病了,于是就问她:“阿母,你可是有那里觉得不舒服了?”

      里君夫人摆手,原是不想说,数次也都忍住了,最后却终究还是挡不住那一份想要倾诉的念头。
      唉声叹气之间,她最终也就说了,如此这般,与自家儿媳细说分明,期间还抹了不少眼泪。

      里君长媳初闻此事惊骇异常,但她也知晓自家小姑的脾性,为人高傲又度量狭小,仗着自己是里君的亲生女儿,家中如今唯一的女孩儿,父母兄长皆都宠爱她,对她这个长嫂也没有什么尊重,时常还与她脸色瞧。
      如今她似是认定了将来继承里君之位的人会是仲游,整日便与那仲游之妻在一处,有什么好物也都想着她,对自己这个长嫂不理不睬。

      里君之女若果真是个聪明的,她就不该在自己那个糊涂老娘面前说那一番话。
      自家老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出了名的心里藏不住事,什么话都能往外说,整个石沟邑的人基本都知道。

      加上平日里又把她那长嫂得罪死了,这时候被她长嫂知晓了这件事,就想着要与她一些好看,偷偷将那些话传扬了出去。
      自己是压制不住这个小姑,那便叫季妫与她碰一碰,季妫也是仲游他们那一边的,刚好,这回便叫他们自己斗起来。

      于是很快,季妫便听闻了这件事,时间距离她从应城那边回来也才两三日工夫。
      那一日下午她正在社庙那边摆弄黄豆,期间便觉气氛有些不对,总有几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还拿眼偷瞧她,一看就是在说她的事情了。

      后来季妫私底下找人打听,那人很快就告诉她事情的原委。
      原来竟是说得季妫乃是里君一家的克星,会把他们一家人全都克死,里君之女梦到了,真真的,半夜里还到她阿父阿母屋里哭了一场。

      季妫乍一听闻,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所以说那天下午之后,里君之女便寻她阿父阿母哭诉去了,倒也像是她的路数。
      再一想,又有一些不对,说季妫会克死他们全家,这话竟也有人信,若没人信又怎会传言出来,细细打听之下,竟有几分被这个十几岁的里君之女给震慑住了。

      “满地满地的枯骨。”
      “家人全都死了。”
      “季妫就坐在庙堂之上。”
      “邑中老人都在听她说话。”
      这个人的心里究竟是装了多少恶意,才能编排出这样一番话。

      这时候不仅季妫,里君以及邑中老人也都听到了风声。

      里君原本还觉得这个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家这个女儿向来就是这般脾性,不要与她当真便罢,与他妻子也是这般说的。
      但他妻子却显然不是这般想的,她素来信奉鬼神,对灾祸也充满了恐惧,并且一直相信自家女儿是个好的,从未质疑过她的品性。

      在里君看来,也就一个错眼的工夫,怎的事情竟然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如今又当如何,只能寻了季妫过来安抚一二,就当作是小儿无状,叫她莫要当真。

      结果这一日季妫过来的时候,却是与邑中几名老人一起过来的。
      同在社庙这边干活,季妫这日把事情与他们一说,他们就同意与她同来,方才的事情老人们也都听闻了,心里正是憋了一口气,这时候就打算过来当面问问里君本人,他平日里究竟是怎么治的家。

      季妫这时候也不怕得罪里君,里君之女这般在她背后造谣陷害,今日之事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季妫必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真当她是个死人吗,被人怎么踩都不知道还一下手?

      众人在里君家的厅堂之中落座,气氛颇凝重,在这个十分看重团结合作的年代,挑拨离间绝对是最最招人忌讳和厌恶的,如今做出这种事情的偏偏是里君之女。
      那里君之女也就她阿母还能笃信她是个好的,石沟邑之中谁人不知她素来刁蛮任性,她那一日戏耍欺侮平民之女的事情如今也已被传扬开来。

      邑中老人斥责里君疏于管教,里君也都默然听训。
      不过季妫看他们的意思,大约还是要大事化小。

      季妫就静静坐在那里听着,不发一言,等他们那些人说得差不多了,转头来问季妫的意见。
      季妫便道:“你们都说她那个梦是假的,我却觉得颇真,我亦曾在梦中得授锦书。”
      “我既是如此不详之辈,又怎敢留在这石沟邑中害人性命。”

      里君等人一听,季妫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走?
      “你怎会这般想,我那小女素来刁蛮,她说的话如何能够当真,不过就是小孩心性,胡言乱语,当不得真。”里君安抚道。

      “那依里君之见,我先前梦中得授锦书一事,可也是胡言乱语?”季妫道。

      这个年代的人都太迷信了,里君之女那一番话,已经在邑人心中种下了质疑的种子,在将来的日子里,随时都有发芽生长的可能。
      这个石沟邑,如今对于季妫来说,就像是一片受到了污染的土地,怕是再也种不出什么好的果实了。

      “依你之见,又当如何?”里君面上这时候也有几分强硬起来。
      季妫一口咬定相信自家女儿做过那样的梦,那么按她的意思,就是别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去了。

      季妫这时候也丝毫不畏惧他的强硬威压,径自从席间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表示自己要离席了。
      然后她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对里君等人言道:

      “不知里君因何道此事乃是小儿胡言。”
      “于我来说,却仿佛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我季妫就算零落天涯,也定不肯背负这污名。”

      说完她便走了,留下里君与几个邑中老人在那里。
      除了和这件事直接相关的里君一人,在其他人看来,季妫这番做法倒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时候的士人原本就是十分讲究气节和清白的,士可杀不可辱,说的便是眼前这般。
      他们下丘氏这一支虽然破落,季妫虽是女儿之身,却真正也有几分士人的风范。

      “唉,小老儿我也先走了。”在季妫之后,又有一个老人起身离席。
      “我也先走了吧。”其他几个老人也都纷纷起身。
      片刻之后,便只余下里君一人独坐在自家厅堂之中。

      他这时候也清楚的知道了季妫和邑中老人们的态度,果真让季妫去零落天涯,那是万万不能的,别说季妫还掌握着制醋制酱的方子,光是她与应城那些大家族之间的联系,便是无人能够取代。
      而今季妫若是果真走了,城里那些家族打听起来,知晓了这件事,那他往后怕就要因为治家无方一事臭名远扬了,他那女儿也再别想寻着什么好人家。

      季妫走后,莫说城里,即便是在这石沟邑之中,里君的威信也会受到很大的动摇。
      往后他们石沟邑若是发展良好,那还好说,若是有什么不好,甚至出现有大邑前来抢夺酿醋制酱的方法,再不幸伤了人命生出仇恨,届时那些人估计都能拿石头来砸了他家,还有什么尊重和敬畏可言,只会有无尽的埋怨和恨意。

      他向来宠爱自家幼女,看着她心思活络,心眼颇多,便觉聪明喜人,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蠢笨木讷。
      看着她压制下面的平民奴隶,将它们管得服服帖帖,也觉她颇有几分里君之女的威严,不似别人家的女子唯唯诺诺。

      如今这个好女儿,却与他这老父弄了这般一个难题出来。
      罢,看来也只能向季妫低一次头了。

      两日后,石沟邑众人齐聚在家庙这边,因那里君之女污蔑季妫一事,要在祖宗面前有个清清白白的说法。
      当着众人的面,里君等人将那一日被里君之女欺侮戏耍的平民女孩叫到家庙,让她细说当时的事发经过。

      事情说来也简单,不过就是这个平民之女不喜里君之女,小时候便受到过她的欺负,后来每次看到她都是绕道走。
      里君之女认为她不上前来与自己问安,每次都像躲避灾祸一样躲避她,这就是对她的不敬,于是那一日在路上遇到了,便叫人在她脖上栓了草绳,让自己抓在手里牵着走,看她这下还能躲到哪里,这件事就被刚回到石沟邑的季妫等人遇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君之女亦颇乖觉,这时候只管低眉顺眼伏低做小,认错的态度很是良好。
      季妫想到先前她在背后说自己的那番话,心知这是一条恨人不死的毒蛇,此时见她如此惺惺作态,便觉分外恶心。

      那些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让季妫表态,季妫环视厅堂中这许多人,又看向眼前的里君之女。便只问她一句:
      “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可担得起?”

      自清醒以来,季妫便一直打算要把这石沟邑当作自己的后方和根基,一直细心经营,稳步发展,时间转眼已过去半载有余。
      如今便是眼前这个祸害,在她辛苦经营的这片根基下面,埋下了那样的一个隐患。

      事实上,这件事不仅在邑人心中埋下了一棵质疑的种子。
      也让季妫再难以对眼前的这群人产生信任,乃至于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他们。

      这一日,里君之女在家庙之中,被罚掌嘴二十,并责令禁足半年。
      邑中妇人的手掌粗糙有力,打得她两个面颊肿起来,嘴角鼻端亦都出血。

      受罚之后,她转头看向季妫,目光之中满是怨毒。
      她约莫以为自己今日这般,便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他日必要报仇雪恨。却不知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悉心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又花费了那许多筹码,到头来却被人一遭撒上毒药,莫不是以为季妫心中不恨?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阴沟里翻船,说的便是季妫此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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