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归魏（下部）》司马宣夜

91、九十、洛阳名流圈（上）

　　还没等我去登门拜访司马师，他先找上来了。

　　昨晚跟曹叡放荡了整夜，我便在家歇了一天，整理一下身边的事务。驻守在外时间太长，我的小院变得人丁稀少。夏侯霸只留了杜三、红袖等少数几个最亲近我的下人，其他人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他提出分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只要我不是一家之主，我手下的人就不算是我的人，随时都是能被调走的。

　　红袖和陈庆久别重逢，夫妻俩都激动得不行。我就让陈庆这段时间先不用跟着我，多陪陪妻儿。这次回京说不定什么时候离开，我希望能让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多些相处的时间。

　　杜三现在俨然已经是我的“管家”了。仅剩下的几个人，还有我的这个小院，夏侯霸都让他负责日常打理。这么长时间不见，杜三也成长了许多，我寻思着我早晚有一天要分家独居，到时候他就是真正的管家了。大约他自己也是这么盼望的，能看得出他十分努力。

　　不过杜三倒是给我了一个好消息，说是看上了一个姑娘，托人去问了问，对方意思也是愿意的。他问我是否同意，我欣然点头。

　　“这是好事！你能寻觅到自己中意的姑娘，我当然替你高兴。”我想了想，“趁我在京师，抓紧把婚事定下来，我也能给你撑腰，让人家高看一眼。聘礼我来出！绝对让你风风光光！”

　　“多谢三公子！多谢三公子！”

　　杜三喜得合不拢嘴，连连叩首向我道谢。因为没分家，我还算不上一家之主，家里的人依旧叫我“三公子”。我忽然想到倘若分了家，或许就要被叫“老爷”，心里更不愿意了。

　　就这样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就像我的婚事一样。

　　下午的时候，司马师的拜帖便送了进来。——他登门来见，我当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两年不见，跟着杜三走进来的司马师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他个子不算高，目测比他弟弟司马昭大约矮半个头，比较接近大众平均身高。不过他身材比例很好，腰细腿长，显得人很高挑，长相也比他弟弟更为俊美。司马昭不知道是不是跟我那个粗枝大叶的弟弟臭味相投的缘故，总显得粗糙了些。司马师与弟弟气质截然不同，整个人举手投足张弛有度，贵气天成，真是好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司马师拜见夏侯中郎将！冒昧登门，承蒙相见，不胜荣幸。”

　　“别这么客气啊，子元。我本打算明日去府上拜访，却不想被你抢了先啊。”

　　“司马师是晚辈，官阶声望又远在中郎将之下，怎么敢劳烦中郎将登门？未免过于失礼。本是打算昨日就来的，可也知道中郎将刚刚回京，必然有许多要事须得优先处理，便拖延了一日。”他微微一笑，“还好不迟。”

　　“不迟、不迟！来的刚刚好！”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家书递给他，“这是令尊和令弟托我带回来的书信，也是最要紧的东西。”

　　司马师面色如常，恭敬地接过来道谢：“多谢中郎将。”

　　“说了别那么客气啊，子元。你这样叫我，未免过于生分了。”

　　他冷淡的脸上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跟叔权兄客气了。我想先浏览一下家父的书信，不知叔权兄是否觉得妥当？”

　　“这有什么不妥的？你慢慢看，我叫人去准备些点心。难得有机会与你单独相见，今天就不要急着走了。”

　　司马师不置可否，动作优雅地拆开两封家书开始阅读。我叫来了红袖，让她去厨房张罗些配茶的点心。司马师跟我之间，莫名地总有几分疏离感，不光他是这样，我自己其实也有感觉，因而总觉得一上来就跟他喝酒有点怪怪的。

　　等他看完书信，茶水和点心也送上来了。司马师喝了一口茶，眉梢微挑，看着我道：“这茶滋味独特，口感格外清新，不知叔权兄是如何煮制的？”

　　我笑道：“这味道不错吧？我这里的茶，都是按照自己的法子炒制和煎煮的，茶叶本身就与外面卖的不一样，煎煮方法更是配合我的喜好来的。我还担心你喝不惯呢！”

　　他连连摇头：“这样的茶汤，我从未喝过！口感如此纯粹，的确是独门秘方！”

　　我暗自得意。这个时代的茶汤，与流传后世的做法相差甚远。因为技术原因，茶叶的制作工艺本来也不如后世那样娴熟精妙，因而茶叶品质从一开始就不太行。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如果像后世那样单纯用开水浸泡，泡出来的茶水其实很难喝。

　　来到这个时代的我被迫放弃碳酸饮料已经很痛苦了，无法忍受连茶叶都这么难喝。我只好自己动手，在星寰的指导下学会了辨识和采摘新鲜茶叶，再根据我在二十一世纪时从电视纪录片里了解到的制茶工艺，尽可能地还原。做出来的“夏侯称专用茶叶”虽说比不上现代工艺的产物，总比市面上的茶叶品质好多了。这样一来，单用开水冲泡，就会好喝许多，也不用像这个时代的人们那样加很多作料一起烹煮。相对于这个时代的重口味茶汤来说，口感单纯清爽，每个喝过的人都有惊为天人之感。

　　司马师忽然诚恳地问我：“不知叔权兄明日是否有空，愿意赏光寒舍？”

　　我一愣：“明天我没什么事。只要陛下不召我入宫，应该没问题。”

　　“那太好了。”他显得很高兴，“事实上我今日此来，也是想请叔权兄明日来我家别庄赴宴。我们几个年轻人相约在城外的别庄相聚，品茗吟诗、抚琴对弈。叔权兄这两年都征战在外，但‘洛阳独步’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难得有此良机，叔权兄若能赏光，我们这场聚会才算是名副其实！”

　　“不敢当、不敢当。所谓洛阳独步，不过是当时大家抬举，我夏侯称一介武将，实在担当不起。”我笑道，“不过若是你们不嫌弃，我也很高兴跟同辈一块聚一聚。离开洛阳太久，感觉京师的风物人情，都变得陌生了。子元的邀约，我是求之不得啊！”

　　“那太好了。一言为定，明日辰时，我派马车前来迎接。叔权兄若有想带的人，一同带上无妨。”

　　“哈哈，我也没有什么想带的人，跟同辈朋友好好认识一下才是最要紧的。”

　　心中念头一转，我故意问道：“对了，若有相熟的女子，是否可以带同前往？”

　　司马师明显感到意外。不过他跟他父亲司马懿一样，非常善于隐藏情绪，几乎是立刻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情，得体地回答：“当然可以。叔权兄的红颜知己，想必也是秀外慧中、聪慧机敏的女子。叔权兄若是愿意引荐给我等认识，我等深感受宠若惊！”

　　我大笑：“算不得红颜知己，不过确实是很中意的女子。回头待我问问她是否愿意。”

　　“如此，倒有几分期待，明日是否能有缘见到叔权兄的意中人了。”

　　相视而笑，却暗藏疏离。我是故意在司马师面前这么说的，当然是没打算真的带人过去。离京两年，我也不知道暖香阁的桃夭姑娘现状如何，是否还愿意充当我的挡箭牌。即便桃夭姑娘愿意相助，头一次赴他们这个小圈子的约就带女人，总是不合适的。我这样说，无非是想放个风声出去，我夏侯称在京城是有相好的，一来杜绝有人再动心思给我提亲，二来也为我和曹叡的关系打个掩护。

　　聊了几句点心的种类和口感，司马师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问我：“此番永安大捷，陛下招叔权兄回京，不知是否有意让叔权兄留在京师出任官职？”

　　我微微一笑：“陛下尚未提及此事。不过我个人的意愿，还是想回到江陵，继续为大魏镇守南方门户。”

　　他点了点头：“叔权兄志向高远，司马师心存敬佩。家父和弟弟都在军中，我虽然也有建功立业之心，但父亲说，总要有人留在家中……”

　　“子元不必着急。留在京师，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光耀家门。令叔父不就是内政高手，朝廷栋梁？依我看来，子元与子上，你们兄弟二人资质本就不同，各有所长，不一定非要投身军旅才是报国之路。”

　　他微微一笑：“父亲也是这般宽慰我。……多谢叔权兄。子上在叔权兄麾下，想来作战应该十分英勇吧？”

　　“可不是！哪场仗不是他冲在最前头？就跟不要命似的！我哪次不是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了事，我没法向令尊交代啊！”

　　司马师微笑更深，而且是难得的发自真心的微笑。他跟司马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过于深沉内敛，与实际年龄完全不匹配的过分老成。

　　“子上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以建功立业、征战四方为志向。如今终于投身军旅，还是跟在他一直崇拜的叔权兄麾下，我身为兄长，实在很为他高兴。”

　　“前方有人开疆拓土，后方也需要有人经营天下。兄弟二人虽然志向不同，却互为补充。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羡慕司马将军呢！”

　　司马师的神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我的话显然让他感到自己的选择得到了肯定，整个人的感觉都明显变得亲近几分。我看着他那张清秀俊美却过于心事重重的脸，忽然惊觉自己是在前辈的口吻开解名留史书的著名权臣。想到历史上的司马师的所作所为，不禁隐约有汗毛倒立之感。

　　我绝不会给司马师和司马昭变成权臣的机会！

　　我暗暗握紧拳头。只要他们没有机会成为历史上的司马师和司马昭，我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只要曹魏大权不落到司马家手里，我就能守住曹叡的江山和大魏的天下！

　　只要我变成司马懿，三分天下就不会归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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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单机的我回来了！今后本文将以每周日更新的速度连载，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