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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出人意料的主意 ...

  •   熊焱的报告写好之后特意拿来让我过目。这样做原本是不符合流程的,会影响到他作为校事官的独立性。但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做,我也愿意领他这份情,当着他的面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写明我擅离职守一事,便不作任何修改。他随即派人将这份文件送往洛阳。

      差不多在这份报告递交出去的同时,我们收到了来自朝廷的消息——诸葛亮历时四个月的北伐终于宣告结束,率领军队撤回了汉中。西北烽烟熄灭,警报解除,皇帝曹叡不日将从长安班师还朝。

      接到消息后大家都很高兴,尽管不是自己亲身参与的战事,击退敌军还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振奋。我尤其松了一口气。曹叡亲征虽说不会上战场,基本上没有危险,但他的身体不算强壮,我很怕他舟车劳顿加上在前线操心,累着了。诸葛亮早点撤军,他也能早点返回洛阳皇宫。要是动身早,说不定还能赶上回去过中秋节。

      有了前段时间那顿折腾的对比,这些天的日子变得相对平静,手头需要处理的都是一些日常事务,我早已驾轻就熟。需要特别费心思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屯田和征收军粮,二是继续追查间谍情报网络。不过这两件事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好的,我也不急于要马上见成效,过节优先。何况今年这个中秋节,我想搞点不一样的。

      月初的时候沈钟来问我今年的节日要怎么过,是否要规划什么特别的庆祝活动,我便冒出一个主意来。自从我来到江陵一年半,一直绷得很紧,很少放松,更是从未举行过大范围的庆祝活动,连春节都过得很朴素。想到隔壁上庸的繁荣市集,我也觉得自己对江陵的管理好像有点太死板。这个八月十五,我决定当晚限定解除宵禁,在江畔统一燃放烟花,允许全城军民同乐。

      消息公布出去,引起了全城轰动。大家都习惯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庆祝安排,格外兴奋。特别是对从来没有听过、见过的烟花燃放,期待值爆表。这样一来,我的干劲也上来了,下定决心要把这场庆典办得华丽而盛大,好让暗中窥探的间谍们回去转告吴国、蜀国、还有心怀鬼胎的孟达,我夏侯称,在江陵过得很滋润!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曾经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烟花表演,便做了大致的预案,去跟马钧商量。没想到被马钧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跳着脚骂我:“不是你自己说药量紧张、配制不易,每一两都要用在刀刃上吗?我平常做实验都不敢多用!多用一点都要被你念叨!你现在跟我说要拿来做烟花放着玩?倒是大方啊!你当自己说过的话是放屁?”

      我满脸赔笑:“我这不是来求你帮我想办法嘛。咱们江陵城好久没有热闹的庆典了,你不想趁着过节的机会好好玩闹一番吗?”

      “这不像你啊,怎么突然间有心情玩乐?前些日子你不是刚得了重病差点没命,还有心思弄这个?”

      我嘴角一抽:“我只是生病不便会客,不是差点没命……”

      出于保密考虑,我去上庸的事也没对马钧说实话。他本身不在乎这种细节,又没什么城府,不擅长保守秘密,告诉他平添变数,我便选择了隐瞒。

      “那都差不多。你关起门来二十多天不肯见我,我想跟你探讨新设计都见不到人,这会儿倒是想起我了?”

      我赶忙连哄带骗,安抚心里委屈的马钧宝宝,总算说动他帮我筹备烟火大会。他其实玩心很重,我是知道的,无非是对我晾了他二十多天的事心怀不满,需要哄一哄。

      我把粗略的设想一说,他又骂了我一顿,说根本做不出我想要的那种效果。什么姹紫嫣红、火树银花,他反问我要怎么实现,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我在二十一世纪只管看,不管做啊!好在我想起当记者的一年时间里,曾经在春节前夕的节目中采访过鞭炮制贩行业,亲自到鞭炮厂取材采访过,大概能想起一点制作工艺。我竭尽所能地将能够回忆起来的细节通通告诉马钧,寄希望于他的创造天分。

      要说天才的确不愧是天才。马钧嘴上骂归骂,行动力还是超强的,很快摸清门道,试做了一批烟花。我俩找了个深更半夜的时间,一起在河滩上试验,效果当然不能与一千八百年后的工业产品相比,但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的确具备了“烟花”的基本特征,跟春节期间燃放驱邪的“爆竹”完全不一样。只要能有这个效果,便足够吸引眼球,这场多少带点突发奇想的“烟火大会”就不至于开天窗了。

      这么一番紧张忙碌,中秋节转眼就到,愈发忙碌起来。因为烟火大会的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其他人便都极力配合,不知不觉把这场活动弄得很盛大。等我回过神来,自己也有点担心,觉得是不是搞得太张扬,对一个前线边境要塞来说并不合适。不过到这时候,距离中秋只有两天,一切准备都办得七七八八,突然叫停也挺扫兴的,我只好半推半就顺其自然了。

      唯一没有顺其自然的,是安保工作。因为早早宣布八月十五当天不实施宵禁,城中军民可以通宵欢庆佳节,对安全工作自然是最大的考验。安全工作是归陈庆和熊焱管的,我让他们务必动用一切手段,确保八月十五前后的安全。两人立下了军令状,这两天我能感觉到在不动声色之中,其实城内的警戒等级已经悄悄提升到最高。看守城门的士兵加强了对进出人员身份的核对,稍有疑问便会扣下盘查。这方法虽说带来了一定的不便,但的确有效。从八月十日至今,陆续查获了三批想趁节庆混入城中的细作,堪称收获颇丰。

      十四日的晚上,秋高气爽,明月如霜。我抬头仰望几乎与盈满状态没有分别的月亮,对明天的庆祝活动信心满满而期待十足。最近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可以预想到明天的八月十五也会延续一贯的好天气。配上自己参与研发的烟火,我心中也雀跃不已,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晚上。九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放松,不由自主地想庆祝点什么。尽管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压抑太久的心思还是忍不住想稍许喘息,不想一味地紧紧绷住。

      当然在这个时候,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形单影只、对影成双。八月十五,月圆人不圆。想起我与曹叡也曾在八月十五之夜幽会,在旖旎的月色之中缠绵悱恻,可那终究是陈年旧事了。姑且不论千里相隔的距离,如今他登基为帝,立后封妃,中秋十五之夜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偷偷与我相会。能够共此一轮明月,已该知足。

      叹一口气,我决定不想那么多。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路是自己选的,选了这条路就注定要忍受寂寞,没什么好说的。

      翻开熊焱递交的报告,我开始细看最近三桩间谍案的口供。刚看了没几行字,忽然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跑了进来。我从案桌前抬起头,看到陈庆表情古怪、额头冒汗地杵在屋外。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将军……”他的语调也很古怪,“城外,来了一队人马……”

      “这个时间?”城门都关了还有人来,想必应该是紧急军务。我起身边走边问:“从哪来的,要干什么,问过了吗?”

      “问……问过了,属下无法定夺,才赶紧来通知将军……”

      我听他话说得愈发古怪,皱眉道:“到底怎么了,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忽然躬身行了一礼:“来人说,非要将军亲自去见。属下不敢怠慢,请将军移步城门!”

      “啊?连个身份名号都不报就叫我去见?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啊!”

      陈庆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看样子是铁了心缄口不语。我皱了皱眉,心里也有点发慌,该不会真的出了大事、来了什么大人物吧?否则放眼荆州地界,还没有谁的级别能高到让陈庆都这么服服帖帖不敢多说的程度,即便是荆州的最高负责人夏侯尚也不至于。

      “是朝廷里来了什么人吧?那赶紧带我去吧,别怠慢了大人物。”

      我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还穿着便装,顿时踌躇起来。

      “这身衣服恐怕不行……我换一身吧。”

      “将军不必了。来人等着,叫将军马上前去、不得耽搁。”陈庆坚定地说。

      “……这还真是……”

      架子大,规矩怪,还来得这么晚!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分裂。我把所有的不解和不满压在心里,想着等会见了来人,如果不是什么京城大人物,回头再慢慢跟陈庆算这个账!
      我让亲兵把马牵过来,跟着陈庆快马赶到城门。远远地就看到城门旁火把林立,灯火通明。火光中映照出人头攒动,少说也有几百人,看起来阵仗确实不小。我心里犯着嘀咕,放慢马速在近前停下。

      “本官江陵太守、南中郎将夏侯称!是何人在城门关闭之后要进我江陵城,还请亮出身份、表明来意,本官才好以礼相待!”

      说话的同时,我的目光早已扫了一边全场。这批进城的人,穿的虽然是大魏军服,但又与平常的士兵不太一样,褐色的军服上有黑色的装饰花纹,服装的裁剪制作异常精良,甲胄整齐雪亮,看起来竟然是中央禁军才会有的排场。然而他们却没打任何旗号,连一个“魏”字的旗都没有。衣服虽然精美华丽,整体却异常低调,看不出隶属关系。

      我这番话说完,仍旧骑在马上。还没看清对方的身份,我弄不清楚应该行什么样的礼,不下马也是理所当然。只见前面几排士兵朝两边散开,几个一看就是最为精锐的士兵簇拥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我挺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这么故弄玄虚?我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人走了出来,却不急着说话,似乎仍在吊我的胃口。好么,既然如此,我也奉陪!我当即傲然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深夜来到江陵城有何贵干?”

      “看来若再不报上姓名,中郎将脾气上来,怕是要将曹叡赶出去了。”

      清越的嗓音漫不经心地报出不该出现的名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了幻听。然而紧接着,如玉般白皙的手指掀开了盖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俊美如画的容颜,沐浴在近似满月的光辉中,眉目含笑,熠熠生辉。

      我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惊讶。下一刻才想起自己还骑在马上,急忙翻身跳下来,一步蹦到他面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臣夏侯称,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御驾前来,怠慢无礼,请陛下降罪责罚!!”

      他轻声笑着,双手扶住我的胳膊,语带笑意:“跪得这么用力,你的腿不疼么?朕听着都疼,快起来。”

      我在他的亲自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平视他的脸,觉得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氛围之中。他的脸在月光下那么朦胧,那么美,仿佛一触碰就会幻灭。

      可是他现在扶着我,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肘上。他并没有消失。他不是幻影。

      我恼羞成怒地扭头吼陈庆:“陛下御驾前来,为何不告诉我整装前来接驾!?如此失礼像什么样子!!”

      陈庆低下头。曹叡抿嘴笑道:“是朕不许陈司马说出实情,只叫你立刻前来。朕严令陈司马,若露了端倪,朕立刻除了他的职位、把他从夏侯将军身边调离!”

      我无语地看着曹叡的笑脸。皮这一下很有意思吗?

      “陛下这是……为何……到底……”

      “呵,夏侯将军到底要问什么,朕完全不明白呢!说起来,朕紧赶慢赶,尚未用过晚膳,夏侯将军是打算跟朕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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