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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一〇七、亲信之人(上) ...

  •   我简直快要被烦死了。

      自从曹瑞力排众议,将新一轮人事调动坐实,朝中官员和京城士人就开始转变风向,形成了对我和曹植的追捧。

      我家门外每天络绎不绝,从早到晚无数人前来拜访,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试图跟我搭上关系说上话。虽说我原本在京城士人圈风评就不错,但以前更多的是以晚辈的身份求前辈提携指点,有点刷好评的意思。如今则是局面完全反过来,我成了地位高的一方。即便是辈分、资历在我之上的,也有相当一部分表现出对我的尊敬和恭维。

      我想这大概就是“位高权重”的意思。虽说我还远远没到我和曹叡设想的那种绝对高位,因着他对我的破格重用,愈发巩固了我给人的“宠臣”印象,让我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不仅是我,曹植那边的情况也一样。

      曹叡对他“荆州刺史”“镇南将军”的官职任命引起了相当激烈的争议。而在曹叡力排众议压制了反对之声后,朝堂内外、京城上下,再不懂事的人都知道,皇帝是真的信任自家人、想要任用自己亲叔叔了。

      风向转变之后,听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曹植府上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快要把他家门槛踏破了。动不动几辆马车停在齐王府外排队,和夏侯府外从早到晚的马车堵门一样,成了京城两大盛况。

      我起初是很担心的。捧杀、捧杀,这么高调并不是好事。我这边还好说,曹植那边就有点危险。一来我担心曹叡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再度动摇,二来也是担心曹植自己会不会飘。

      虽然我不认识年轻时的曹植,但就我了解的史书来看,曹子建当年在邺城也曾年少轻狂,给曹丕带来不知多少心理阴影,也令自己在之后二三十年的人生中付出了代价。

      好在曹植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早不是当年春风得意马蹄急的风流才子、率性少年。他谢绝了一切单独上门的祝贺,也推辞了所有让他前去赴宴的邀约,在特意跟侄子皇帝商议之后,择日在齐王府中举办了一场宴会,作为即将离开京城之前的告别宴。

      我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这次重新回到荆州,我跟曹植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搭档”,尤其是计划中的伐蜀,我为先锋、曹植后盾的意思就差写在纸面上了。即便我俩都有意避嫌,我也必须出现在宴会上。否则,难免又会给人留下“不和”的揣测。

      总之在朝堂为官,每做一件事都要思前想后,确实是很难,远没有在江陵经营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来得舒服自在。我不免有几分体会到为什么历代武将都容易割据自立。确实是很舒服。土皇帝做久了,谁还愿意听朝廷管束?

      坐在曹植齐王府的宴会上,看着各路宾客争先向曹植祝酒庆贺大献殷勤,恍惚间我不免也会蹿起天马行空的念头。倘若我穿越过来后没有遇到曹叡,而是一心走纵横三国建功立业的“爽文”路线,奋斗了十年,最不济也该成为割据一方的土霸王了吧?

      嗯……当然也有可能早就“无”了。

      然而对我来说,眼前这样,就是最好的。

      我抬起头,隔着食案衣冠,与曹植四目相接。他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示意的举动。我也没有。但我就是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要我今晚留下。

      正合我意。我本来也希望能有这个机会。毕竟有关他的事能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同样感慨万千。

      月上中天,喧嚣散尽,齐王府送走了微醺的宾客们,独独留下了我。宴会结束,宾客们纷纷向曹植道别时,我谢绝了曹爽、何晏他们结伴回家的邀约,借如厕的由头,被管家直接带到了内宅桃夭的住处。

      桃夭显然早有准备,备了醒酒汤和新鲜果子、糕饼,让我等一会。我顺应安排坐下来,跟她聊起了家常。见房内有堆积的行李,试探着一问,果不其然,曹植这次去宛城,已经确定带她同去。

      “那真是恭喜姑娘了。齐王殿下对姑娘真是钟情独宠,令人羡慕。”我由衷地祝贺道。

      这两年曹植在朝中地位稳定,才华抱负得以舒展,整个人状态比以前好多了。桃夭也一样,容光焕发,大大方方地笑道:“让夏侯将军见笑了。桃夭算不得什么独宠,只不过服侍殿下周到了些。”

      我笑而不语。她虽然名分上只是个姬妾,又是暖香阁出身的,曹植待她却堪比正妻。曹植的结发之妻崔氏,很早就被曹操赐死了。后来再娶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妃,出身河东裴氏,本就与他感情淡漠,这几年身体又不好,不怎么管事。齐王府的内宅,倒有一半事务是桃夭在打理。

      而她出身暖香阁固然上不了台面,能力却比曹植的王妃和几个侍妾不知高出多少。王府后院有没有宅斗我是不清楚,至少桃夭显然能够把控住局面。

      我看着她窈窕的身段,不由地感叹:“姑娘能把齐王殿下照顾好,也是大魏朝之幸。”

      桃夭看我一眼:“自己的夫君、此生的良人,怎会不尽心尽力?我看将军啊,是缺个贴心的人照顾,孤单寂寞太久了。”

      我哈哈大笑,不置可否。桃夭是知道我心里有人的,想来应该也知道那人是谁。可她还是这样跟我说,我明白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以朋友的立场。

      其实所有知情人都洞若观火,与帝王相恋太苦太难,难免有人觉得我太傻。

      这次我一口气加官进爵,手握整个荆州的军权,那些祝贺我升官的人当中,不乏有人觉得我是凭借帝王宠信才获得如此殊荣。他们或许不会知道我与曹叡的隐秘关系,但我是曹叡的宠臣这件事,朝廷中早已无人不知。

      唯有何晏,由衷为我高兴,直言我早该得到补偿。区区荆州兵权,与我这些年的付出相比,仍是远远不够。

      宴会上人多眼杂,我不敢大意,忙按住他嘴,叫他不要瞎说,拖着他到檐廊上吹风散酒。何晏半醉之际竟然掏出五|石|散,怂恿我带去前线、忘忧解愁。我赶紧给他推回去。五|石|散这东西,这辈子我不会碰第二次。

      “说真的,平叔。我这一去荆州,又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陛下身边,你务必多多留意。能帮陛下分担的,还是多分担些。”

      何晏摇头笑道:“闲云野鹤,难当大任。陛下对我虽然亲近,但或许我放浪形骸的声名在外,与我商议政事什么的,却是不曾有的。”

      “若你有抱负,该主动向陛下进言陈述。一次两次他当做玩笑听听,次数多了总会听进去些。若你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对你的评价也会跟着慢慢改观。”我鼓励他,“何平叔的见解学说自成体系,令人惊艳,岂是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粗人能比的。”

      他大笑:“少来这一套。你这家伙要是认真起来,还有我们这帮整日在京城饮酒闲谈的人什么事?”

      随即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再说我也不像你,不知陛下心里想的什么。别看陛下年纪小,是被我们看着长大的,心思缜密细腻,不输先祖。”

      我刻意确认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所以你是要好好想想,陛下心里最介意的是什么。别忘了,平叔,你身份特殊,而我们夏侯家更是宛如帝王臂膀。你和我这种人,终究与太原王氏、琅琊诸葛、范阳卢氏……他们那些,截然不同。”

      何晏的身子明显一凛,看向我的目光格外锐利地闪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透出几分难以置信。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推了他一把:“陛下如今尚未有子嗣,皇太后又有亲生子。你常在宫里走动,又与金乡公主关系特殊,怎么能不多出几分力?你我的命运,可是与陛下息息相关的。”
      他被我吓得酒好像都醒了几分,半晌没回过神来。我虽然眼睛盯着他看,同时也在耳听六路,确认这几句大逆不道的对话并未落入旁人耳中。

      不远处的厅堂中,仍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热闹得紧。无人注意到我与何晏不在席间。

      “我向陛下举荐了一个人。”我说,“是我多年之前偶然搭救,举荐给先帝的。许昌令齐非,你或许听说过。”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好似印象不深……”

      “他一直在许昌任职,又是寒门出身,于学问一道并不十分出名,你未曾听过也不奇怪。”我再度确认四周,凑近何晏耳边轻声道:“倘若陛下将他调入京城,那么十有八九会采纳我的建言,对人事考核做些调整。具体怎样,我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不妨在这方面着意下点功夫。若能在评价人物方面给出更为客观的方式方法,或许能说到陛下心坎里。”

      何晏闻言之后看了我许久,我也一言不发回望他。我相信他是可以信任的,他也有足够的才学。魏晋玄学的开创者何晏,并不只是一个磕着五|石|散的清谈家。

      最后他回了我一句:“夏侯叔权,我何晏也真是小看你了。”

      行吧,有这句话,我知道他大致上懂了我的意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执行得如何,我就无法掌控了。

      对了,还有一个柳奂,走之前也要想办法见个面。我在京城的时间终究太少,不仅是与曹叡聚少离多,对于关系网的巩固和维护也颇为不利。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桃夭早已起身前去开门,笑盈盈道:“殿下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称同学终于想起来:要是我穿的是某点文,那还不是拳打孙权脚踢刘备掀翻曹家父子,早就坐上了龙椅咩哈哈哈!!!!!!1感谢在2023-03-15 00:01:49~2023-03-24 23: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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