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动之亲历灿烂》琥珀色太阳

56、第 56 章

　　56】

　　林灿看看终于展颜微笑地秦楠，心底有了些温暖。
　　秦楠囧囧眉毛，指着林灿大声笑话他，“你看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
　　“你看看你……啧啧啧”秦楠从下而上的指着他，“花西装，大油头！！全身上下全是一副暴发户的味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油腻了……？啧啧啧……”
　　“谁说的！”林灿很不满意地朝她瞪眼，“爷可是塔寨颜值担当好嘛！！！”
　　林灿看着秦楠“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一点都没变的秦楠，忽然注意到了她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出血迹的手臂。
　　几道可怖的血印儿趴在她纤细而微微健壮的手臂上，偶有几处皮肉已开绽，还在往外翻。
　　林灿心里一紧，立刻收起笑容，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怎么弄的……？”
　　秦楠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忽然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却是不以为意地挖苦他，“还能怎么弄的？你老婆抓的呗……”
　　她轻轻一甩，甩开自己的胳膊。
　　林灿顺势放了手，双手掏进口袋里，咬了咬牙，“这个疯女人！在塔寨疯就算了，在外边儿也是泼妇！……”
　　“哟……？”秦楠似是笑话他，“听你这意思，也经常挨你老婆抓呀……？”
　　“她敢！”林灿傲然一抬下巴，“她算是什么老婆？我从结婚那天开始，就没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一天！”
　　秦楠从未想过，再次相见，林灿会把他这三年的日子，和盘托出。
　　那股该死的愧疚，再次浮上她的心头。

　　林灿其实原本只是为了耍威风的。
　　只是他和林巧感情不和，塔寨人人皆知，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秦楠面前脱口而出了……
　　林灿看到她低下的眼睛，有点后悔自己的话，又让她愧疚不安。
　　果然，秦楠藏起自己被林巧抓出的伤，也歪歪自己的小脑袋，轻轻叫他，“阿灿……”
　　林灿有些意外。
　　他日思夜想这一声，终于又听到了。
　　他仔细注目秦楠，想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却听到她说的是……
　　“阿灿，其实，你该好好对她的……”

　　林灿其实想了很久。
　　他真的想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单纯地为了断绝和秦楠的关系。

　　在那之前的他一直是骄傲的。
　　遇见她之前的纨绔子弟，遇见她之后的天之骄子。
　　不管是什么身份，林灿都是骄傲的。

　　优沃的家境，父亲完全的疼爱，让他的骄傲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直是灿烂炽烈的骄阳。

　　直到那一天，林灿在秦楠的生日那天，准备回塔寨去林氏祠堂祭拜母亲，向宗祠发誓许愿。
　　一开始，他不知道父亲为何明明知道他时间紧，赶着回广州，还要安排他去处理公司的事。
　　直到他提前办完了，偷偷跑回林氏祠堂，撞见了至亲的伯父和父亲，在塔寨的圣地——林氏宗祠里，为制毒的家庭发放麻黄草和制毒原料。

　　林灿心中像是炸裂般愣在原地。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以前肆意挥霍的钱财，原来是靠的这些“生意”和“买卖”……

　　林灿改名字的时候，也曾闹得在林氏宗祠里跪上三天三夜。
　　但那天他跪在那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的绝望，和沉沦。

　　父亲的话语还在耳边一直回响。
　　他说我之所以拦着你和那个女孩交往，就是怕你越陷越深！
　　父亲不指望你也走近这行，但你和她在一起到底是什么结果，你现在都能想得到了！
　　她考的是警院，以后的日子，就是分到某个地方去做个警察！
　　她的父亲，是省厅禁毒局的副局长！
　　可是孩子啊……
　　对不起……
　　你的父亲，是个毒贩……

　　你怨恨我也好，厌恶我也好，我不在乎。
　　只要你能干干净净地活着，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做父亲的不在乎自己的手多脏。
　　可是命运弄人。
　　你偏偏沉迷于这样一个女孩子。
　　今天的事是意外，我本不想你掺和进来。
　　可现在你都了解了，你该做个选择了。
　　她，和你阿爹！

　　林灿紧紧地闭上眼睛，却没能阻挡林耀东适时添上的话语。

　　阿灿，你如果选择了她，塔寨不但容不下你，更容不下她！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你可以和她继续来往，但你坚决不能和她在一起——这也是你父亲，为何很坚决地反对你们两个的原因……
　　如果你选择了另一边，你们依然可以相安无事的生活。
　　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不仅是你，还有她！

　　林灿睁开眼睛，看着林耀东闪着光芒的耀眼的眸子。
　　“而且，你还可以选择……通过你自己的努力，保全她的安全……”

　　林灿的眼睛是模糊的。
　　他眼里的泪水堆得越来越高，然后像决堤般的涌了出来。
　　他看看背已经有些微微佝偻的父亲，想着他独自把自己养大的每分每秒。

　　其实他后来痛骂林三宝的话，正是他痛骂自己时心里的话。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从小安享着奢侈的生活，现在知道真相了，反过头来去嫌弃父亲的手脏？
　　林灿觉得，此刻最脏的，是自己……
　　他把自己想追求的生活，建立在父亲多年的隐忍之上，还想去嫌弃他？
　　林灿忽然觉得，他配不上秦楠。
　　那个他心里，最好的女孩子。
　　他的一应吃穿用度，他用来追她的所有手段的投资，甚至他刚刚代表了自己的全世界，送出去的信物……
　　皆是用毒资换来的……

　　他忽然想起林耀东的话。
　　放手，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至少可以平安，他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保护她，起码让她远离塔寨的伤害；
　　不放？
　　她会因为自己，过上一生的逃亡生活。
　　当然，还是在生的前提下。
　　可他又算秦楠的什么呢？
　　凭什么让她随他逃亡一生呢？

　　林灿忽然间脑子一懵，感觉自己是想明白了。
　　他不需要在恋人和父亲之间做选择。
　　因为他对秦楠而言，并不算恋人呀……
　　既然配不上她，就老老实实，做个孝子吧！
　　至少这样，自己还能用另一种方式，一直保护她……

　　林灿忽然起身，几乎是飞奔一样的跑出林氏宗祠，离开塔寨，回到广州。
　　他想让自己死心。
　　那个空空的顶楼，大概能是他死心并重新开始的好地方。

　　可惜当他赶到时，秦楠居然在等他……
　　她在等他！！！

　　林灿猩红的双眼，似乎要把她吃掉。
　　他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她，狠了狠心猛地吻了上去。

　　打我吧！骂我吧！狠狠地离开我吧！让我死心吧！
　　求你了……
　　林灿的决心，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

　　可他盼望的痛骂，却被秦楠主动而温热的吻，慢慢替代。
　　他离开她的唇，木然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却轻轻走上前，温柔的把他的头，环绕在自己怀里。
　　她告诉他，别怕，我在这……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我一直在，我陪着你……
　　他怕。
　　这是他最怕的结果。

　　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她沉沉地痛哭。
　　就这样吧……
　　就让我自私一次，永远记住你对我的好。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清晨，他看看怀抱自己睡着的秦楠。
　　林灿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五年来，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赢得她的心，轻轻摸摸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可现在，她把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掏出来，信任的交在他手边，他却再也没有资格去接了。

　　林灿带着泪苦笑，偷偷凑近她，轻轻吻上她的嘴角。
　　忘了我吧，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林灿咬咬牙，想要赶在秦楠醒来前起身离去。
　　他回到塔寨的那一刻，林灿已经跟过去，要说再见了。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秦楠死心。

　　他眼圈通红找到林耀华，要求和同村的林巧结婚，越快越好。
　　林耀华有些意料之外，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失落。
　　林巧是同村一起长大的姑娘，对于林耀华来说，也算是个满意的儿媳妇。
　　当然他也知道，林巧一直对林灿有意。
　　林耀华知道，这意味着，林灿选择了他，选择了塔寨。
　　在这一刻，林灿提出的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他迅速找人提亲，还好林巧对林灿深情，也欣然同意。
　　于是这场婚礼，在林耀华的操办下，仓促而盛大的举办。
　　林灿什么都没要求，除了一点。
　　所有的婚宴请柬上，要写林昱灿的名字。
　　他拿着做好的请柬，看着上边的名字。

　　林昱灿
　　林巧

　　他想起，曾几何时，他对另一个人说过，我的结婚请柬上，怎么能是一对不对称的名字呢？就得是两个成双成对的好名字才行！
　　只是，眼前非良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名字，他宁肯不要这份成双成对。

　　如果不是秦楠追来时，狠狠地扔掉了那颗琥珀；如果不是一年前他为她挡下林宗辉所有拳脚时，她颈间掉出那颗依然带着的琥珀，林灿大概真的不知道，原来他对她来说，那么重要。
　　原来她，一直还在固执的等着他。

　　林灿意识忽然一闪，反应过来自己回忆的太过冗长。
　　他抬起手，微微掩饰着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光，下意识地看了看秦楠已然空荡荡的颈间。

　　林灿微微失笑，回到最初的话题——他的妻子。
　　林巧。

　　他走近秦楠，靠到她原本蹲坐的地方，同样席地而坐。
　　他昂贵的花西装不太适合这样狼狈地坐姿，只得轻轻抬手解开了西装的扣子，坐在了地上。
　　“她决定跟我结婚的那天，就该意识到是这样的日子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从没强求……”
　　“可她毕竟是你的妻子……”
　　“可她毕竟也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林灿抬头看着她。

　　秦楠无话可说，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灿有些沉默，转而轻轻开口，缓和了气氛，“我其实，最开始也是想相敬如宾的，我也想尊重她，做个好丈夫，除了心，什么都能给她……”
　　秦楠看看他有些窘迫，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轻轻坐了下来，听他慢慢诉说。
　　“在结婚之前我就和她声明过的，她也明确和我表示，她了解，并且也理解我，同意和我结婚。但是结婚之后，她就开始慢慢要求更多……今天要求我回家吃饭，我碍于我爸，照做了，明天居然就要求我回家住！”
　　林灿的嫌恶慢慢爬上脸庞，“她开始变得越来越闹腾，越来越不满足，甚至以为她变得任性我就会迁就她？”林灿摇摇头，“她错了！并不是我不喜欢她的任性，而是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们俩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她咎由自取！我原本可以尊重她，可她偏不要！那就折腾吧！反正我不在乎……”
　　“阿灿……”秦楠看着他，慢慢开口，“如果你是为了结婚而结婚，那真的没必要……”
　　秦楠的眼眸在月色下，依然闪着耀眼的光，“我们现在，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境况了，不是么……？”

　　我们的身份，当时为什么那么选择，现在都明了，不是么……？

　　秦楠安慰他，“林巧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哪怕你倒了级，她还是跑来新班里给你送礼物送情书，她大概，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吧……”
　　“别让她再苦了，也别让你自己再苦了，好么……？”
　　林灿抬起头看看星空，然后转头看她。
　　“我很累，真的！好累好累……”林灿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你不是我的什么人，那就别再管我了，好么……？让我喜欢我想喜欢的人吧……好么……？”

　　“这是我在现在这种生活里，唯一活下的动力了……”

　　秦楠无话反驳，把头埋回自己怀里，努力把眼泪留在衣襟上，然后再次抬起头，对上林灿的目光。

　　他眼里有笑，那么温柔，却又那么辛苦。
　　秦楠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为自己找了一条退路……
　　是呀！她什么人都不是，有什么资格管他呢？只要能让他开心，她何必去阻拦呢……？

　　秦楠想着，把头轻轻枕在蜷起的双膝上，怀抱双腿，笑着看着林灿。
　　林灿看到她毫无杂念的笑，终于也舒展了笑容，抬头摸摸她的头，“小傻子，怎么了……？”
　　“困了……”秦楠笑着看着他喃喃。
　　“我送你回家……”林灿向她伸出手。
　　“不要……！”秦楠似是在撒娇，“我想在这再待一会儿……”
　　林灿笑着看看她。
　　宠着她，是他八年来从未停过的事。
　　“好，那睡吧……”林灿脱下自己花西装的上衣，轻轻披在秦楠身上，“睡吧，我在这儿……”

　　秦楠笑着看着他，安心地抱着双膝，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那件昂贵的花西装，林灿像是脱掉了一层重重的束缚，里边仅剩的衬衫让他延展的很舒服。
　　他怀抱起双膝，让自己变成和秦楠一样的姿势，把头枕在膝上，看着她静静地笑着睡着。

　　仿佛还是八年前，还是并肩而坐，还是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没有任何杂念的看着秦楠，趴在桌子上傻傻的睡着。
　　除了八年前，秦楠的眼角并没有，那颗耀眼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