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执笔的闲云生

43、那年元夜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过节，也不好意思妄加评论。只是这场面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触目惊心，再怎么说，白离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砍人一刀的那种人。葬花吟的身体在那一刻就化作无数星星点点聚集在上空随后蜿蜒向上，最后盘旋了一阵子真正的消散了，一点也没有留下来。

　　仿佛世间一切都可以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有点难以置信，画面的冲击感让我感觉葬花吟就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但不是，她至少留下了些什么东西，门前那一堆没砍完的柴火，还未收拾的碗筷，这个房屋，那挂着的四幅画，还有我的记忆，都足以证明她曾经来过。

　　我有点伤感，更多的是对于白离的陌生感。喉咙有些发干，我张开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竟无语凝噎。白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脸上还是那样淡定从容。白离先开口说：“要听故事吗？”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听到葬花吟和白离之间的故事。

　　幻境里面过了五年，但其实外面已经过了很久了。白离从出生起就待在他父亲制造的幻境里面，为的就是要找到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白离没说。他就在一重幻境里面生活着。那时他外貌看上去就只有二十岁左右大（现在他看上去也是二十几岁，不清楚这货到底活了多久），常年混迹在幻境里面的白离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几十年里，他在幻境里面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幻境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假象，一个人就在里面孤独的奔波着，只有你清楚你是谁，要做什么。

　　那天是长安城的元宵节。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长安城晚上就是座不夜城，庙会上人们都无比兴奋着。街上花灯各种各样，小摊小贩也都摆上各种玩意儿。老人，小孩，妇女青年们，都在这一条街上，有的猜灯谜，有的放花灯；有的看烟火；有的赏月明。而白离就与周围人如此不同，他太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不过都是迷离幻想罢了。与虚无空欢喜，没有必要。

　　或许是无巧不成书吧，那天偏偏就遇到了一个不小心失足落到河里的姑娘。岸上的人惊慌着，没一个人通水性。白离当时正好要点水看地图，碰巧就去了那一条河。于是他看到了葬花吟。那是的葬花吟还不叫葬花吟，准确来说，她那时候还没有名字。白离其实不是很想管，毕竟境中之人，本身就是幻象。但是，只能还是说当时的白离年少有爱，就顺道救下了葬花吟。等葬花吟一上岸，岸上的人都纷纷走开。

　　但是，很快，幻境出现了问题。

　　少女还来不及道谢就看到除了白离，周围的人物和景象在后面几秒之中消失不见。

　　葬花吟意识到不对，便问白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的小白离懵懵懂懂，一不小心就把幻境的事告诉她了。葬花吟不敢相信自己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只是别人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罢了。她便问白离，开始质疑。质疑什么呢？质疑一个非常值得质疑的事情：既然我不是真正存在的，只是为了你而存在来配合你演出，那我之前的记忆是怎么来的？

　　葬花吟说，她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都很早去世了。她从小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记忆中，很多小朋友都只是欺负她，而她也养成了不喜欢与他人交往的性格。如果说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别人捏造的，为什么她还会有自己的记忆与自我的意识。不得不说，这个女孩想得还挺多，想的都还挺哲学。要放现在，可定有一大堆世界观和方法论等着给她上课。可是白离当时就是年少轻狂，年少无知，年少不懂事。他表示，假的就是假的，因为我知道你是假的就行了。

　　少女当时没有被吓到，还是很不服气，她就直接杠上了，大体说的就是，我管我是真是假，我是我就得了，我活着没人可以管我什么。白离不想跟她多扯，转身就想走。但是，我现在才知道白离有个特殊功能，那就是算命啊。他当时就算到了葬花吟落水的时候就已经身亡了，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现在在葬花吟身体里面的只是她溺水前的最后一缕残念。白离算到这里，就有意想把葬花吟的那缕残念打散。如果幻境中的人被残念上身，很有可能会让常阎实力大增，到时候整个幻境都要崩塌。

　　葬花吟没有想到，白离之后对她的一番说辞，包括给她取名字，都是算到了有今日一难。葬花，葬花，葬的不是花，而是反被花而葬。白离那时候算到葬花吟有死的下场，但他偏偏算错了日期。他以为只要自己一出幻境，葬花吟也会跟着消失，没想到自己当时算错了，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

　　我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静静的听着。葬花吟生来就是幻境衍生而来的，其本质都与常阎一样，只不过常阎是最为特殊的。生为虚幻，到底为何执着。我轻轻叹气，和葬花吟相识不过一上午，就好像结识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此时我心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和疑惑，至于白离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想追究了。

　　我想到了江余庆他们，于是开口问白离。白离说：“他们在下一层幻境，往生境。”

　　我点点头，把我心中疑惑说出来：“那天，我掉下悬崖之后，你在悬崖上看到我了吗？”我其实压根不相信白离江余庆他们和那个冒牌货是一伙的，只是人在出事之后，或多或少就愿意给自己一个交代，尽管这个交代一直都没能说服我自己。

　　白离摇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们本身就在幻境里面，因此，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可是，我明明看到兰冰和李俊宏他们——那他们没事吧，他们还好吧，他们是不是就在下一层幻境？”我着急的问着。

　　“他们没事。”

　　我放下心来，和白离转身回了屋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