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王》沙椰狼

13、第十三章

　　　　荒芜平原吹来死亡之风，再次见证屠杀。一夜间，来得毫无声息。
　　　　参差、残缺、□□模糊……出手很快，快到还没来得及咽下最后那口气便已血溅封喉。
　　　　大块大块的血迹，斑斑点点，自然到毫不掩饰。尸体，到处都是。
　　　　凶手似乎是很刻意地将尸身扔得支离破碎，又仿佛是在完成一件自己很满意的艺术品般，张扬着某种警告。
　　　　从伤口及现场情况来看，凶手不止一人，并且，不是人。
　　　　结论很明显，一群经验有速的野兽——狼。
　　　　超乎预料的组织性，令人生畏。
　　　　
　　　　“第五次……”冷风吹过，来不及消失的声音，逐渐凝结上死亡的气息。平静地扫了扫这些死去的部下，夏洛蛮微微皱了皱眉。银白的发丝在帽兜中蠢蠢欲动。
　　　　“王。”目光于猩红中牵出一道影，乌克兹阴沉着脸，恭敬道，“连续几日不明目的的杀戮，底下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
　　　　“……”嘴角微抿，回头，夏洛蛮将目光对准不远处那团团隐没在草堆中的黑狼，或安静低伏，或警觉逼视，亦步亦趋。从踏入这坎古恩开始，便一直跟着…总喜欢挑人不备时下手，而且不着痕迹，斩不断，杀不绝，却仍有源源不断、玉石俱焚之势。
　　　　3万兵力，分5路进发。再加上麦克尔沃手中的兵权人马，本可足以对抗太阳王。但此路6000精兵却在短短时间内，剩不到5000。并且刚得线报，分布在其他路线上的军队似乎也被类似的状况卡在半路，进退两难。军心惶惶，再这样下去，迟早演变成持久战，到时即使与麦克尔沃汇合，也怕有心无力。
　　　　“乌克兹，传令下去…各路提高防范，加紧戒备，即日起程，势必于明日傍晚到达城外集合。如中途遇贪生逃跑者…”将目光收回，夏洛蛮蹬力上马，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拉了拉缰绳，在经过昨天一夜休整之后，队伍再次行进，浩浩荡荡。而队尾，依然是那团黑色“行进军”，紧随其后，不赶不慢，却也整齐有秩。
　　　　狼，一种典型的群居动物，凶狠桀骜，攻击从不拖泥带水，习惯将猎物一次性捕杀，既而拖入巢窟慢慢享受。不轻易伏击敌人，更不会连续几日紧盯同一猎物，并且，是在敌众我寡的前提下。
　　　　这象是受了某种命令，又象是带着某种警告。
　　　　
　　　　脚边滚着轻沙，偶而烫出几个囫囵，落下前又被后头的人扬起。尘，溅至半空，几只秃鹫划破着自头顶呼叫而过。庞大体型交穿着在太阳前打浑，投射下的黑影无定且斑驳，如同那最近整天牵扯自己神经大脑而突然跃至的狼影，有些烦躁，有些不安。
　　　　备战前的军队总会是敏感而易燥的，队伍，已不象起初般镇定整齐.粘湿的汗水浸透着整个身体，滑过脸庞，骄阳下，勾勒出一幅幅疲惫紧张的脸，泛着金光，直至变红，熨淡。
　　　　夜，来得很快。快到几乎让人忘了时间。
　　　　“啪！”□□的黑马似乎也有些倦了，打了个响鼻，点踏着不肯前行。
　　　　身后一阵嘈杂，在这样的荒芜地，显得格外突兀。眉心开始淡出些不耐烦，为这突然从队伍中冒出的争执与吵闹声。
　　　　眼角闪现一道黑影，亦如往常般安静稳健，乌克兹缓缓行进，于意料中出现在自己跟前。
　　　　“王，那个女人醒了……”没有多余的话，只一个眼神，便将吵乱的原因托出。
　　　　嘴角不自觉划开一道弧线，手心稍一用力，缰绳牵着马口继续前进着。只冷冷抛下一句：“不用理，让她先耗着。”
　　　　“是！”身影很快消失。片刻，队伍再次恢复平静，只偶而听到从后头传来几阵笼子被不断推挤挣脱而发出锁链般沙哑的叫嚣，以及不时自吵杂中破出的咳嗽和叹息声。
　　　　坚持地有些固执。
　　　　
　　　　“咳、咳咳……”背靠在笼面内，在最后一丝挣扎无果之后，筱蓝索性瘫倒在内，疼痛几乎纠结着体内所有器官，心仿佛是在抽搐。“咳、咳……”喉口，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咳嗽。
　　　　好容易缓过劲来，却又是一阵头晕，耳朵烫得厉害，而且还有点鼻塞。
　　　　似乎是没头没脑地昏迷了几天，似乎是被某个人捡了去，当野兽般关在笼子里饲养起来，也似乎，没人愿意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倒带。
　　　　依稀记得那个混乱可怖的夜晚……
　　　　引天长舞的巨莽、带着女人面具的“猎人”、黑夜下的海、被浪头拍碎的甲板，青麾、阿……
　　　　阿伊纳？！
　　　　眼中忽地现出一丝光彩，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即又黯淡了下来。
　　　　视线，落在左手拇指间的那枚金玉戒指上，心，竟隐隐抽痛起来。什么时候，揪心的寂寞，开始蔓延。
　　　　一些嘈杂在头顶散开，细微凌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刺耳，却很快平复下心情。呆望着这些旋转于夜空似乎永远孜孜不倦、乐此不比的小家伙们，又想起了那几个紧张却甜甜的夜……
　　　　“咳咳…咳…”好象感冒了。
　　　　“嘿！蓝，身体乃万事本钱。说实话，你咳嗽的样子……有点傻。哈哈—”耳边忽然冒出阿伊纳没心没肺的笑声。一个激灵抬头，“咳咳、咳咳……”任凭喉头突如其来的咳嗽，几乎是踉跄着朝四周搜寻起来。
　　　　静。
　　　　外头，依然是那些疲惫着脸，缓缓推行着自己的人。
　　　　笑，为这没地来由的神经质，也为刚突然在脑海中冒出的阿伊纳的话。
　　　　
　　　　“咔！”队伍忽然停下。惊走掉不远处一只栖息停歇的四脚蛇，也拉回了筱蓝此刻游散浑噩的思绪。
　　　　有细微的马步声传入。
　　　　指间无意识地往笼条上画着圈，焦点却落在前方，一道自黑夜中慢慢显现的影，仿佛游走在地府口的勾魂使者般。银白的发丝垂至马肚，缠绕，无风而动。
　　　　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KAO……天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到这里来的。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间逐渐升温，筱蓝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后背与青铜条紧密贴合，脖颈开始发凉。皱眉，撇嘴，忽然，四周腾地亮了起来，篝火烧得有点晃眼，在耀目火光映射下，夏洛蛮的脸竟落得有些妖冶。干柴在火中不断剥啄，一股甜香自鼻间飘过，若有似无。
　　　　“这是你的？”流光一闪，一把匕首呈抛物线扔至笼内，在地面磕碰了一下，停在了自己面前。
　　　　简易的皮质刀套，短柄处一个大大的“S”裹着几根金属跃然而出。组织的标志。正是自己先前丢失的那把。
　　　　捡起，指尖滑过刀鞘，猛一用力，刀出。低头，筱蓝冷笑道：“这什么意思？”
　　　　“这武器材料的来历以及制作方法，我想知道。”似乎不想作多余的解释，简明托出来意。
　　　　“不知道。”
　　　　“……”有那么一段时间沉默，将身体慢慢欺近，捕捉到筱蓝眼底那抹稍众即逝的光，挑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是。”执拗地对上他直视的眼。
　　　　“也好……”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说，“我有得是办法驯服猎物……”将手轻压笼顶，兰色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光彩，“现在，说说你到坎古恩的原因吧。”
　　　　“……”
　　　　“不说话，可以认为你对我的挑衅吗？”
　　　　“……”
　　　　“……”
　　　　“水……”
　　　　“什么？”
　　　　“我想喝水。”
　　　　
　　　　*********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发现一直跟在后面随时准备突围的狼群不见了。如同它们突然出现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人来得及看上一眼。这对于鲁亚伯士兵来说，无疑是个好现象。但其中不乏对此行踪怀疑者，不过这大多亦被他们多天紧绷的大脑慢慢忽视。
　　　　得知这一消息，某些士兵的脸开始出现笑意，刚卸下沉重的铠甲，便有人席地而围坐于篝火旁，气氛应着心底某些神经的释放而轻松起来。
　　　　忽然觉得羊肉、马肉明显的香甜，在这辽阔的平原上，时不时舔噬着盘旋于天际的山鹰鸟鹫。
　　　　举目万里，仅这一块地围红光烁烁。
　　　　一个临崖而坐的角落，几个年轻卫兵侃侃而谈前程往事，有意气风发的壮志，有思乡念家情怀，有踌躇满志的豪气，更有怀才不遇的谓叹。
　　　　“……事情就是这样……”
　　　　“哈！如果让老子碰上那家伙，立马踢烂他的屁股……哈哈、哈……”
　　　　“哈哈！得了，省点吹牛的力气吧。这几天不知道是谁被那些‘黑狼’吓得路都走不了……”
　　　　“谁说的？！那是它们跑得快，要是真让我碰上，我非……”“砰！”忽然，一阵倒地的闷响打断了说话者。
　　　　“我、我、我我我……啊！！！”在看清声音来源处时，几个人几乎是踉跄着倒下向后挪着。
　　　　一只体型大于普通三倍的黑狼，眼中闪着幽绿的光，在他们说话间隙自戈壁上纵然跃下。粘亮的口水顺着嘴中所叼着的一只黑鹰，啪嗒啪嗒往下落。
　　　　耸了耸背，它猛一甩头，将鹰扔下，之后，轻巧一跃，阴森地离开。说它阴森是因为，在离开前，他们竟看到它在笑，那种本不属于动物的笑，自獠牙处裂开。
　　　　“呵！！”倒吸一口冷气，刚还在夸夸而谈的那个青年，已没了声响。
　　　　鹰的尸体很快被送到他们的领导者前，很明显，夏洛蛮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这是今早准备送信给其他路将军的信使者。一头跟了自己好几年的黑鹰。伤口，是狼咬而致。
　　　　忽然象想到什么般，起身，对着旁边一块巨石，似自言自语般道：“跟了我们这么多天…也该现身了吧…”
　　　　微弱的火光亮在石面上，勾勒出一道光滑的线，似在舞动。
　　　　“哒哒！”脚踩裂地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道修长的人影自不远处的那块巨石后面出现，风起衣动。白色堇麻裹着上身，有些生旧的豹皮裙围使得来者的笑声，听起来张扬而轻狂。
　　　　“这几天一直跟踪袭击我们的，是地狼族的黑狼…而你……”眉心紧蹙，夏洛蛮下意识牵了牵嘴角，“你是太阳王的人…”淡淡的一丝轻风抚过，却在底下掀起一阵波澜。
　　　　偶而听到那么几句奥尔梅克狼族的传说，没想到……底下，开始有人后怕于黑狼的厉害。
　　　　“呵呵…陛下多虑了。我，什么也不是。仅仅是奥尔梅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此次特受王的命令，来与陛下您做一笔生意……”浓黑的短发在夜风中扬起，舞得有些放肆，连同他主人黑亮的眸，淡出浓浓的笑意。
　　　　“生意？”应着最后一个音节，几十根尖利的长矛自黑暗中破出，适时顶住了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有必须接受的理由吗？”
　　　　“哼哼……”嬉笑着慢慢推开一根已接近自己喉颈的矛尖，笑，“陛下，您大可不必紧张……我王曾说过，麦克尔沃不过是被权力冲混了头脑的老家伙，他的势力有朝一日必定瓦解……”有些聊赖地抚了抚眼前的发丝，既而定住，“陛下，您又何必为了他，陷自己于为难中呢？”说这句话的同时，黑夜平原的四周，忽然多了几百双晶绿发光的狼眼，直勾勾的，盯得那些包围自己的士兵们后背一阵阵发凉。
　　　　“你在威胁我？”挑眉，夏洛蛮扫了四周一眼，说道。
　　　　“不敢。”嘴角轻挑，似明目张胆的直视，“只是我王一直秉承着这样一个道理，化友则幸，成敌我命……对于那些虎视耽耽者，我奥尔梅克士兵誓死拼上性命保卫家园……”煞有意味地看了看周围，笑，“难道陛下在怀疑我们的决心和诚意？”
　　　　“……哼…好……”微蹙的眉心片刻散开，夏洛蛮勉开一丝笑容，“好，好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好一个奥尔梅克的铁骑将军……”淡兰的眸子影射那点点黑色，透露着些许意味，“不过，倘若我鲁亚伯就此退兵，那我岂不成为各国笑柄？并且，据我所知，你奥尔梅克的兵权大部分都掌握在麦克尔沃的手里，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这点陛下大可放心，我王自会安排。并与贵国公主大婚之日时，亲自道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似乎没了拒绝的理由。”
　　　　“陛下您是聪明人……”从怀中掏出两张羊皮纸，呈上，道，“这里有两份内容，一份是战书，一份是和书，明天……我等着您的消息。”语毕，稍稍鞠了个躬。便从容地闪过那根根刺向自己的长矛林，其眼中闪露的丝丝笑意与魄力让周遭与之抗衡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等等！！”一阵清冽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定住，疑惑地朝声音来源地，那个从刚开始就一直停立在旁边的笼子里看去。
　　　　一个女人，明眸皓痴，目光笃定，这样的眼神，让人想起某个人。
　　　　“你是奥尔梅克人？”有些倔强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筱蓝问道，有点高度的发烧让自己的脸此刻看上去有点潮红。
　　　　“……”沉默，视线同样落在了她拇指间那枚戒指上，饶有意味地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你……”话音刚落，便抛下一个笑脸，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暮色中，就如同他出现般意外突然。
　　　　“怎么，想搬救兵？”夏洛蛮不知何时逼了进来，在筱蓝还没反映过来之前，抽走了那把军用匕首，扬眉，“就象上次那样？”
　　　　“呵、呵呵……是吗？”无力地笑了笑，筱蓝抬眼对上那双发光的眸，道，“你的自信，在动摇？我，感觉得到。”
　　　　“……”愣住，随后缓了缓情绪，“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猛一转身，一阵风吹过，带来身后筱蓝那似在自语，似在嗫嚅的声音，轻轻地，却有力地拨动着自己体内每根心弦。
　　　　“底牌掌握在别人手中，成不了赢家…”
　　　　

作者有话说

　　到底这个男人是谁？而接下去筱蓝又会发生什么事？敬请看《太阳王》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