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寄风月》王先生的猫

39、Chapter 39

　　我赤果与眉目疏朗的他对峙站立，午后的阳光透进了窗，他的修长的影倒映在平整的地面，留下一道萌阴，如挺拔巍峨的一幅山峰图，赫然屹立，凌驾半空。
　　他欣长清隽的身形一晃，骨节分明的指将落在地上的旗袍拾起，阴恻恻的逼近我，在与我咫尺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有些粗暴替我把旗袍重新套在身上。
　　他微不可查皱眉，比平常波澜不惊的腔调更冷。
　　“不准你为无关紧要的男人作践自己。”
　　我怔了片刻，原本准备羞辱我的是他，让我不要作践自己的也是他，耍手段引诱我的是他，舍命救我也是他。
　　他喜怒无常，城府极深，似是而非。
　　有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或是风月欢场上的公子哥，我不知道他真正的一面到底是怎样，但就是这副变化多端的模样，让我曾暗生情愫，险些溃不成军。
　　他整理军装上的皱褶后，回到座位上批示文件，连眼皮都不掀一下，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房间，如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
　　我心不在焉系着盘扣，脑中全是在想着如何对付这意想不到的局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不是拥有善心之人，不会那么好说话，也不会轻易插手，别人的死活本与他无关，芍药是看在他对我的兴趣才来求我，这种情况就连唯一的突破口都没了。
　　他不吃这一套，我根本拿他没办法，难道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
　　事实上我知道，他绝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惜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一个不小心把命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命若是没了，钱和权在一瞬便化作乌有，成为灰烬。
　　但他们所为的是把脑袋别上腰上的事，是拿自己的命在赌明天，他们通往高位的路是千百具尸骸堆积起来的，这条路同时造就了他们的冷血和无情，也满足了他们的野心与欲求。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野心，是无限膨胀的，不会停止的，因此就有了争权夺利，云谲波诡的局面，对别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迫害。
　　这就是权贵的生存之道，理所应当，并不矛盾。
　　我的思绪飞速运转，论消磨耐性我不是他的对手，若胡搅蛮缠我又拉不下脸。
　　我颦眉转而唉声叹气，阴阳怪气的嘀咕着，“督军不答应就算了，我去看看这军区里头，谁的军靴擦的比你的干净。”
　　我伸指掸了掸刚刚染上灰尘的袖间，将摆在桌上茶香四溢的碧螺春一饮而尽，夹着手包准备拂袖而去，转身同顾彦霆不欢而散。
　　我刚要拧开门，背后传来一声阴恻恻，“站住。”
　　我挑眉勾唇一笑，上钩了。
　　我的语调令人浮想联翩，顾彦霆穿着的军靴此刻正在桌下，我得趴下才看的清。
　　趴在桌下又成了另外一回事，我曾在这张桌下待过为他泄火，如今我要去看别人的军靴，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我没捅破这扇窗户纸，他自己一定会想到这层深意。
　　“阮小姐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炉火纯青。”
　　顾彦霆若有所思拂过茶杯上的镶金凤纹，在我遗留的唇印杯口停住，“明知如此，还是架不住阮小姐的良苦用心。”
　　一招欲擒故纵，直接反败为胜。
　　他不愿我为别人作践自己，更不愿我去别人面前作践自己，我是他眼中必争的猎物，他绝不会拱手相让。
　　他将茶盏一扣，“我答应你。”
　　我的手指从锁芯上滑过，扭腰走向光影走去，在桌前伏低了腰身，“督军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么阮小姐拿什么跟我换。”
　　“你想要什么。”
　　他扼住我的下巴，“阮小姐欠我颇多，已经还不清了。”
　　我不知如何接茬，便愣着没说话。
　　他一把从桌前抱过我，让我呈跨坐的姿势，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眸过于深邃，灼灼的目光让我无处可逃。
　　他解开我的旗袍的两颗盘扣，在领口下端用齿撕咬，我一颤他怕留下痕迹，“你轻点。”
　　可他把我抗拒当成耳旁风，我的声音过于娇媚，成了激发他兽-性的催化剂，吮吸的力道加大变成了肆虐，直到我呼痛他才从温香软玉中离开。
　　我低头看见接近胸口处留下了浅浅的晶莹，还有几朵如梅花般盛开的红印，他指尖抚过红梅，低沉的笑声从我头顶溢出。
　　“这就够了，如何在杜老板那瞒天过海，是你的本事。”
　　我顿时仓皇无措，顾彦霆的力道狠，印子没一两天是消不下去的，杜岳琛回来了难保不会碰我，若是来了兴趣就会看见这天崩地裂的证据，我该作何解释，该如何交代。
　　我刚想开口骂他，他的食指竖在我的唇上，“本不想轻易放过你，劝阮小姐别激怒我，自讨苦吃。”
　　我愤怒整理着在混乱中打结的头发，冷飕飕瞪他一眼，他怡然替自己斟了杯茶，风轻云淡细细品尝着茶香，用下三滥手段让我陷入危机的好似不是他。
　　但是相比给他献身，还是情愿他留下红痕划算，至少我为杜岳琛守住了我自己。顾彦霆为我办事，若一点好处都不给，他必定不会插手马副局的事。
　　他拦腰抱起我出门，吩咐张副官开车去市局，我兴意阑珊看着窗外飞速倒后，陌生的道路通往市局，午后的柔光透过窗映在他的侧脸，我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处留下一片密集的阴影。
　　世事无常，事态难料。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的岁月，将我平静安稳的心搅乱，让我陷入了深渊般的刺激，从人间坠落至无间地狱。
　　他不是过客，他同我纠缠，如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芍药说的对，世上的女子，都难以抗拒顾彦霆这样的男人，明知他的薄情寡义，还是如飞蛾般扑向火焰，自投落网，玩火自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若是未经历世事的我，我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哪怕他只是戏弄，是利用。
　　但我身上的枷锁太多太沉重，我逃避他，抗拒他，为了不违背世俗，为了金钱地位，为了杜岳琛，为了名分。
　　我呼出长气，一声冗长的叹息，车已抵达渝州市局，门口进出的人很繁杂，有身着制服的忙碌的警-官，有刚从局子里出来的流里流气的痞子，各色各样的人，匆忙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