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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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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玮跟梁琤说,前两天他们俩日行一善送到医院的那个男性omega,今天终于醒了。
这时他正在杨玮家里,帮对方处理今天晚上摆摊要用到的材料。
杨玮把医生发的消息给他看了,感慨道:
“可算是醒了,也不知道这哥们遇到了什么事,太可怜了。”
梁琤“嗯”一声,低头把手里的大红苹果洗干净:“挺好的。”
杨玮:“。”
杨玮:“琤哥你不能给点别的反应吗?”
梁琤想了想:“有联系上他家人吗?”
“还没有。”
“出了点意外。”医生说,“病人声称自己失忆了。”
下午,两人还是抽空跑了一趟医院。
那个男生果然已经醒了。
这间病房里还住着一个病人,是个六十来岁的奶奶,白天家属来看望,还带了小孩子过来,一家子边看电视边唠嗑,倒像真把病房当自己家了。
过了会儿,小孩大概是听了妈妈的话,端着一盘糕点举到那个男生面前,问他吃不吃。男生只是摇头,眼神放空地盯着输液管里滴答流淌的液体,表情恹恹的。
护士把梁琤和杨玮领到他跟前,道:
“祝星宜,这两位就是当时救助了你的好心人。”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例行交代一番,说完就先走了。
祝星宜迟了半拍才扭过头,看到杨玮,对他礼貌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略微拘谨的浅笑:
“谢谢你。”
他脑袋上还缠着两圈白色绷带,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杨玮忙摆摆手,道:
“没事没事,顺手的事,而且咱们还见过面呢,在小广场那儿。”
祝星宜安静地听他说完,还是那么温柔地微笑着,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了。”
梁琤落后两步,站在一边充当一块事不关己的背景板,沉默地注视着他俩互动,不知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生的笑容像是画上去的,有点让他熟悉的、微妙的……假。
或许是他的视线停留得略久了些,祝星宜转过脸,看到他的时候不知怎么愣了两秒,随即,方才还漆黑无光的眼瞳倏地亮起了一簇小火苗,脱口道:“老公!”
梁琤:“……?”
杨玮:“?!”
“那个,你等等。”杨玮说,匆匆把梁琤扯到一边,大惊失色道,“琤哥,这你老婆啊?”
“……”怎么可能?梁琤把他的手挥开,对祝星宜谨慎道,“同学,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祝星宜忽然激动起来,“你就是我老公!我记得的呀!”
他边说边要撑起身,输液管被扯得晃晃悠悠,杨玮看得提心吊胆:“这位朋友你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但祝星宜听不进去,像是被梁琤吓到了,一门心思地要靠近梁琤。梁琤终于看不下去,按住他肩膀:
“别乱动。”
祝星宜这才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手却趁机抓住了他的T恤下摆,眸中泪光点点:
“老公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病中清减了许多,下巴颏尖尖的,寡瘦得叫人揪心。
隔壁病床的一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收了声,只偶尔往这边瞧上一眼,欲言又止。
病房里一时落针可闻。
梁琤缓缓皱了眉。
他没遇到过这番阵仗。
祝星宜正虚弱,拽他的力气不算大,但那只手上还扎着针,他投鼠忌器,没办法像对杨玮那样也随意甩开,只得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弯腰屈膝站在祝星宜病床前,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说:
“同学,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
他话没说完,祝星宜眼底蓄着的那一汪晶莹的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梁琤没料到有人会说哭就哭,微微吃惊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祝星宜说,轻轻松开了攥着他的手指,那声音听得人心碎。
这句话,梁琤没法回答,只是沉默地看他流泪。
气氛僵硬而尴尬。
直到一个稚气的声音怯怯响起:
“你们,是吵架了吗?”
梁琤回过头,对上那个小孩黑而圆的眼睛。见他看过来,小孩一惊,忙又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中年女人赶紧拍拍他的背,歉意地笑笑:
“小孩子不懂事,小哥你别介意。”
梁琤说:“没事。”
大概是发现他意外的挺好说话,中年女人犹豫着又说:
“我本来不想多嘴,只是,你看你对象脑袋上的伤还没好,你要不,还是别让他哭了?”
奶奶也搭腔说:“是哪,两个人走到结婚这一步不容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梁琤抿着唇无言以对。
他也想让祝星宜别哭了。
可他甚至不知道祝星宜为什么要哭。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方才祝星宜那个浮于表面的微笑,脑海里闪过一个不道德的念头,这个omega是不是在演戏,但马上又被祝星宜的泪水扑灭了。
这时,杨玮弱弱地说:“可是,我家琤哥才十七岁啊。”
不说法定结婚年龄了,都没成年,哪来的老婆啊?
奶奶一愣:“还是个小同学啊?”
梁琤“嗯”了一声。
杨玮猛点头:“对啊对啊,才高考完呢。”
中年女人又看向祝星宜,讷讷道:“可我看这个小哥,长得也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啊。”
祝星宜脸上泪痕未干,此刻竟又飞上两片红晕,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他确实还不是我老公。”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杨玮小声吐槽:“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会骗人。”
“我没有骗人!”祝星宜慌乱抬头,辩解道,“我们虽然没有领证,但我们一直都有婚约的!”
奶奶明白了:“那就是未来媳妇?未来媳妇也是媳妇啊。”
杨玮又扭头问梁琤:“有这事?”
这家伙怎么听风就是雨,梁琤已经服气了,麻木道:“当然没有。”
杨玮:“琤哥说没有。”
意料之中的,祝星宜又被他俩这两句话弄哭了。
他哭得隐忍,并不发出什么声音,只泪珠无声无息地滑落,像两条涟涟的清河,眼神哀哀地望着梁琤,宛如溺水之人望着唯一的浮木。
其他人不了解状况,都不敢贸然出主意了,只能看着他俩干着急。
是个人都没法在这样的注视下保持无动于衷。梁琤滞了稍瞬,抽出两张纸巾,略有些笨拙地递给他:“你先别哭了。”
哪知他一开口,祝星宜立刻就像委屈时得到了安慰的孩子那样,眼泪掉得更凶了,抓住他的手抽泣道: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我……”梁琤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他哭得水红的眼圈,一瞬间还真的认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
未果。
他于是又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联系隔壁精神科的医生。
祝星宜读懂了他的迟疑,眼睛里刚刚燃起的一簇微茫的亮光,倏地就熄灭了。
他没有接梁琤的纸巾,也不再看梁琤,脸撇到了一边去,不再说话,只是流泪。
梁琤脑海里将将冒出的念头灭了个一干二净,不尴不尬地戳在一边,手里还捏着两张皱了的抽纸,嘴角微抿,很罕见地生出些做错事的微窘无措来。
眼看着刚刚回暖的氛围又要一坠千丈,杨玮头疼不已:
“琤哥,你要不还是安慰一下他吧?”
但他忘了他琤哥是没有点亮安慰别人这个技能的,他一催促,梁琤沉默片刻,张嘴来了一句:
“你要是再哭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给杨玮听得两眼一黑,再看祝星宜,果不其然,哭得都要晕过去了。
杨玮后脖子冒出汗来,亲自上阵:
“哎,哎,哥们你别哭,现在不是,以后可能是呢,对吧?我们琤哥单身,从没谈过恋爱,当然更没约过炮!家住在……”
怎么还越说越没谱儿了?梁琤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没个把门的嘴。
杨玮挥舞着四肢努力挣扎,无果,只好拼命给他使眼色。
梁琤想给他来一脚,碍于这是公共场合,忍住了,压着火道:“你怎么不把我内裤颜色也说出去呢?”
杨玮终于挣脱了他的控制,挠挠头:“那我不是不知道吗?”
梁琤:“……”
不是?
杨玮犯完这个贱,嘿嘿一笑,又对祝星宜做出个加油打气的手势:“总之,他还是挺好拿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番话真起了作用,祝星宜渐渐止住了眼泪,瞄了一眼梁琤的神色,又迅速低下脑袋,像是想要相信,又不太敢期待的样子,小声说:
“那他刚刚为什么不让你说下去?”
杨玮卡住:“啊?”
他哪想得到这么多啊,这个祝星宜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吗,不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吗,怎么脑筋转这么快?
祝星宜咬住下唇。
杨玮如临大敌,完了,他家里就有个爱哭鬼,他太了解这个表情了,接下来肯定是三二一,哭!
梁琤忽而开口:“因为这里还有别人。”
他声音不高,却很清晰而沉稳。祝星宜一颤,缓缓抬起头:“什么意思?”
梁琤的眉目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轻咳一声:“不太方便说,一会儿我写给你。”
杨玮忙打圆场:“对的对的,毕竟是隐私的一部分嘛。”
就很有道理,祝星宜被说服了,灰蒙蒙的双眼里又亮起了一点光,小心翼翼道:
“那你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吗?”
喂!
杨玮惨不忍睹地闭上眼,这哥们怎么就这么倔呢!非要问这种让大家都为难的问题!
梁琤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否定句咽下去,说:“等你好了再说。”
杨玮补充:“他这是不好意思,他脸皮一直很薄的。”
祝星宜向梁琤求证:“真的吗?”
梁琤:“……”算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他只希望,祝星宜别再哭了。
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祝星宜还是个病人,更不利于脑部创伤的恢复。
他硬着头皮说:“真的。”
祝星宜歪了歪脑袋,困惑道:“为什么呢?”
杨玮急中生智:“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是不知道,你出事之前,你俩正闹分手呢!等你想起来了,没准想撇开关系的人就是你了!”
好吧,至少勉强圆回来了。梁琤默了默,没反对他安排的这个剧本:“嗯,就是他说的这样。”
他们毕竟是陌生人,等祝星宜病好了,这莫须有的误会,自然也就解除了。
祝星宜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又急了:“我怎么可能想分手呢?我……”
“好了。”好不容易把病人安抚好,梁琤不愿意多生事端,制止道,“不要多想,不要激动,这些都是小事。”
又待了半个小时,两人借口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临走前,梁琤如约给祝星宜留了一张写有自己联系方式和住址的纸条,让他有事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祝星宜珍惜地捏着那张纸条,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为难地说:“可是我没有手机。”
杨玮说:“这个简单!我家有闲置的手机,明天你先凑合一下。”
祝星宜没说话,看着梁琤。
梁琤:“……我家也有一个。”
祝星宜这才害羞地“嗯”了一声:“所以你们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杨玮幽幽道:“这个‘们’字在这里是不是不发音啊?”
梁琤已经懒得理他,对祝星宜简洁道:“会来的。”
他们走了,祝星宜低头盯着手里的纸条,一阵愣神。
梁琤,好陌生的名字。
他男朋友,改过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