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回首望长安

1、楔子·沐侯谷

　　以魂线为介控制傀儡者，称之为傀儡师。
　　傀儡术一旦习得，便是天南海北，吃穿不愁。
　　更有甚者，可以在百里之外控制上千傀儡大军，不畏伤痛，杀人如麻，战无不胜。
　　但尽管傀儡术法难习，而且极其好用，但是傀儡师却是极不招人待见。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但一个傀儡师走在大街上，即便有着潘安的容貌，一旦被人知道傀儡师的身份，能招来的也只有各色果皮菜叶子和口水。
　　潘安好歹也只是趋炎附势，望尘而拜，连归于“小人”这一类都十分勉强。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只有靠趋炎附势活命。
　　但是傀儡师已经可以归类于“贱人”了。
　　因为傀儡师不会真正站在人前，他们只是站在幕后，拨弄局势，挑拨是非，一不小心还会像菟丝子一样，吞噬正主，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他们除了有本事以外基本上一无是处。

　　但沐侯谷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
　　沐侯谷据说是古时云南潘王沐氏一族所留，云南和平收复时沐氏一族功不可没，但他们拒绝了朝廷册封云南王，而是入主沐侯谷，时不时从外面报回弃婴。入谷者不得婚配生子，否则逐出沐侯谷，此生不得提起关于沐氏的半个字。
　　如若外泄族中事务，杀无赦。
　　但沐侯谷真正闻名天下的是天下无双的傀儡术，可操控人偶，也可操控人心。
　　自从沐侯谷诞生于世，这天下到底是谁的便是由沐侯谷说了算。
　　也曾经有皇帝认为沐侯谷是个心腹大患，派兵围剿，可是不仅被人偶大军击败，此后涉事者，大到皇帝，王爷，小到百夫长，士兵，无一得善终。
　　世人唾弃他们机关算尽的手段，又畏惧他们窥破天机的能力。

　　直至齐朝，朝廷才真正找到了与沐侯谷共存的方法。
　　大齐朝廷与沐侯谷私下有个盟约：皇位更替时会召沐侯谷的人进宫，挑选最适合做继承者的皇子。
　　然后追随被选中的人，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于是大齐永乐十五年，永乐帝身体日渐衰败，准备立储分担政务。派出御林军副统领沈启作为使者请沐侯谷出派人担任帝师。

　　“朝廷要来要人了。”
　　沐侯谷谷主沐阳拢了拢指尖的魂线，魂线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暗淡下来，慢慢收入袖中，而后他又转头看站在书架旁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间仿若有凌厉之气，很有现剑眉星目的意思。但是整体上看他却带着傀儡师身上特有的诡异，深不可测，再加之他平时待人温和而疏离，疏离却又不失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眉目的凌厉。
　　闻声少年一愣，但随即压住声音里的诧异：“那么快？”
　　沐阳自然是听出来了他的诧异与恐惧，回应道：“你昼师叔传来的消息，想来也觉得自己没几年就要去给永乐帝陪葬了，师门中的小辈却还小，怕你们处事不周，撺掇永乐帝早些立太子，好教导下一任帝师。”
　　“可当今圣上才四十出头。”
　　“这也是他沐昼自己犯的差错。”沐阳低头，轻轻地用控制魂线的秘银戒指蹭了下嘴唇，慢慢压下声音：“结果也是自己该受着的。”
　　少年注意到了师父语气的变化，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将书放到了书架上，敛眉拱手道：“师父，弟子还有知识未曾习完，可能无法担此大任。”
　　“无妨，你的杀术已经习完了。此番前去，你将甘棠留在谷中，你的傀儡术已经小有成就，可在闲暇时间习完你所要学的。也可及时查阅需要的。”
　　“弟子”他整理了下衣袖，俯首拜下：“谨遵师命。”
　　少年转身，向门外走去。
　　“沐璟！”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出了沐侯谷，你身边的刀光剑影，便都是真的了。”
　　沐璟打开了门。门外阳光很好，阳光打在他身上，将颀长挺拔的少年身形勾勒上了一圈金边。他听见了这话以后，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背对着沐阳，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苦涩的笑，然后像没听见一样向远处走去。
　　刀光剑影······
　　我活到现在，身边的刀光剑影从未是假的······
　　他深吸一口气，安静地看着远处沐玦和沐翎在水塘边上蹿下跳。太阳很好，旁边都是层峦叠翠，一派自由的景象。
　　沐璟却感觉喘不上气来。
　　每次本来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稳度日了，可是总有一只手把他往漩涡中心推。
　　我早该预料到的······
　　即使师弟师妹没那么年幼，这件事也应当是我去做······
　　因为······
　　他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咬着牙，逼着自己把眼泪逼回去，无声说：“因为···这是你教我的。”

　　近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才慢慢把手松开，手因为握得太紧，已经出现了淤青。他恍若无事一般，将玉佩重新挂在腰带上，不紧不慢地走向寝室。
　　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瑾”字。

　　一月以后，沈启将军护送沐侯谷沐璟前往京城，赴任帝师，教习众皇子文史。
　　沐璟上马车前回首看了一眼沐侯谷，看见了嚎啕大哭的沐玦和沐翎被甘棠拽着，和几只好奇又不安分的小猕猴。
　　他侧耳细听，听见了师弟师妹的鬼哭狼嚎，旁边猕猴吱吱哇哇的吵闹声，远处的鸟鸣，和沐侯谷中仿佛亘古不变的晨练钟声。
　　没有师父。

　　他没有看见沐阳，也没有听见沐阳身上的掌门铃响。
　　但是他仍然回头像师门磕了三个头，以此拜别师父。
　　谷中钟声悲鸣，随着风声轻轻地擦过他的耳边。沐璟起身，拂去了衣裳上的尘土，摩挲着脸上画着红白花纹的面具，转身离去。
　　仿佛他这辈子，没有什么牵挂和留恋似的。

　　等他再次回到这里时，却已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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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刚来的宝宝，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