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身》左耳听禅

35、宝刀

　　“世子这是怎么了？”

　　陆寻见霍云腾一脚踢翻了一个木桩，吓得缩了缩脖子。

　　梁七摇头，撇着嘴道：“从沽城回来就这样了。”

　　“哦，”陆寻拉长声调，恍然，“被徐大人气着了？”

　　霍云腾去沽城是找徐陌青的，从沽城回来就这样了，那肯定就是被徐陌青气着了呗？

　　梁七对他点了点头，赞道：“你难得聪明一回。”

　　陆寻嗨了一声：“换别人气着咱们世子，世子当时就骂回去打回去了，也就徐大人能把他气的自己在这发脾气。”

　　刚说完，正殴打木桩的霍云腾猛地转过头来。

　　陆寻往后一缩，忙装作无事发生离开了。

　　霍云腾发着脾气，其他人也不敢靠近，只有梁七不远不近地守在这，心中万分无奈。

　　世子今天一起来就要找徐大人，还专门找到沽城去了。

　　结果两人见了面，没说几句话就彼此都黑了脸，然后不欢而散。

　　等从沽城回来，世子就在校场上一个人发疯，对着木桩一通拳打脚踢。

　　虽说为了防止伤了手，那木桩上都裹了一层布，里面夹着厚厚的棉花，但这么打下去也手疼啊。

　　梁七有心上前劝他几句，又不知要如何劝。

　　想劝他好歹得知道他跟徐陌青到底说了什么吧？可他根本没听见两人的对话，而且就算听见了，现在也不敢提。

　　霍云腾摆明就是因为徐陌青说了什么才会大发雷霆，他是嫌自己命不够长才会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梁七叹气，眼见着他又踢翻了一个木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世子，别打了，仔细手疼。”

　　霍云腾不理，又去打旁边的另一个。

　　梁七道：“徐大人他向来嘴毒，说话不好听，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就……您就看在他有腿疾，身子不健全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

　　腿疾？

　　霍云腾喘着粗气，一拳打在木桩上。

　　“他若不是个……”

　　他若不是个女人。

　　“方才在沽城，我就要动手了。”

　　管他腿疾不腿疾！

　　霍云腾昨晚辗转思索了一夜，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娶徐陌青为妻。

　　他觉得这是个万全的法子，既承担了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又可以让徐陌青恢复女儿身，而且还避免了他今后再与霍家为敌的可能。

　　至于徐家，他那个年少的弟弟，有了靖国公府的帮衬，也不会比他亲自在朝堂上争权夺势要差。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对徐陌青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百利而无一害，他应该会答应才对。

　　霍云腾生怕自己会后悔，一刻都不敢耽搁，直奔沽城去找他，结果……

　　结果他不愿意也就罢了，竟还拿他爹娘说嘴？

　　说什么……说什么他爹打算娶他？还说这不妥当，毕竟他娘这个原配还在呢，而他绝不做妾，所以只能辜负他爹的一片心意了。

　　霍振邦一生只娶了孟氏一人，对孟氏感情极深，夫妻俩感情非常好。霍云腾平日里虽时常与父母顶嘴，但听不得外人说他们什么，更别提这种有意歪曲惹人误会的话。

　　他气的当时就炸了毛，若非徐陌青是个女子，只怕忍不住就要动手了。

　　梁七不知道他真正的意思，还以为他是顺着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接道：“对，您跟一个小瘸子计较什么？而且现在这不是在京城，是在咱们葫芦关，您要是真想整治他，我现在就去把三哥叫回来！咱们都不用做别的，只要让人看出您和国公爷不护着他了，到时自然有的是人去刁难他。”

　　霍云腾打向木桩的拳头一顿，哽了半晌：“……那倒也不必。”

　　“世子大度！”

　　梁七立刻接道，说着去拉他的胳膊。

　　“那您就别打了，本来前些日子受的伤就没好全呢，回头旧伤加新伤，更难好了。”

　　霍云腾被劝着没再打木桩，但心里这口气却不那么容易咽下去，接下来几天都没跟徐陌青说话，直到他派人送来了一把刀。

　　之前在山上，为了帮他做那个马桶，霍云腾废了一把刀。

　　虽然他没跟徐陌青说过，但他身上当时只带了一把刀一把匕首，仅凭那把匕首是不可能把树砍断的，即便是一棵空了心的树也不行，所以他用的肯定是刀。

　　那把刀跟了霍云腾多年，他在路上时常拿出来亲自擦拭，从不假手他人，想来是很宝贝的。

　　但那天从山上下来以后，他就再没佩戴过那把刀，想必是已经毁了，没法再用了。

　　徐陌青因此特地寻了一把刀来赔给他，但梁七等人不知道，只以为他这是主动示好，因那日沽城的事给他们世子赔礼道歉。

　　梁七咧着嘴抱着刀匣进了屋，对霍云腾道：“世子您看，徐大人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送了把刀给您赔礼呢。”

　　霍云腾正摆弄沙盘，闻言碰倒了一面旗子，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不知道吗？

　　徐陌青哪是给他赔礼，不过是因为山上的事，还他一把刀罢了。

　　他本来就不愿去想那两日独处时发生的事，收了这把刀，日日看着，难道要日日回想吗？于是沉着脸道：“谁稀罕？还回去。”

　　正要给他介绍这把刀的来历的梁七闻言一怔：“……真要还啊？”

　　霍云腾抬头：“怎么？我还缺他一把刀吗？”

　　“缺倒是不缺。”

　　梁七抱着刀匣喃喃。

　　“但是……这是曹师傅亲自打的刀，咱们整个葫芦关，除了国公爷有一把，就是您之前有一把了。”

　　现在霍云腾的刀废了，就只有霍振邦才有了。

　　霍云腾哗啦碰倒了好几面旗子，问：“谁打的？”

　　“曹师傅，曹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曹岩。”

　　曹岩在大周的名声其实并不响亮，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大部分人知道的都是他师父曹广胜。

　　曹广胜在武将以及爱好兵器的人当中非常有名，被人尊称为曹大师。这天下凡舞刀弄枪的，没人不想要一把他亲自打的兵器。

　　但他十几年前就死了，留在世上的兵器少之又少，渐渐如同孤本古籍一般难寻。

　　他生前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曹岩。偏偏曹岩喜欢研究些旁门左道，对兵器并不那么感兴趣，从来也没打过什么刀剑，自然也就没有他那般的名声。

　　但霍云腾的祖父与曹广胜交好，霍振邦因此也与曹岩有些交情。

　　很多人都以为曹岩并没有继承曹广胜的手艺，但霍振邦知道，他的手艺其实并不差，只是相比刀枪剑戟，更喜欢摆弄别的而已。

　　七八年前，曹岩曾专门为霍振邦打了一把刀，后来又应他的请求，给霍云腾也打了一把。

　　霍云腾爱惜多年，前几日在山上却把刀弄坏了。

　　那把坏刀他都没敢拿回来给他爹看，自己找了个地方埋了。不然他实在没法解释，好好的刀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总不能跟他爹说，他把刀当斧头用了吧？

　　他原本是想让他爹帮忙问问曹岩，能不能再给他打一把，他愿花重金求购。

　　但他爹说曹岩原本就行踪不定，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近几年更是彻底消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霍云腾倍感失落，没想到现在徐陌青却给他送来了一把曹岩亲手打的刀。

　　他顾不得被打乱的沙盘，走到梁七跟前，一把掀开了刀匣，将里面的刀拿出来，刷的一声拔出刀鞘。

　　这把刀比他之前的略轻，略窄，但刀身流畅，刀刃锋利闪着寒光。

　　他随手挥了几下，拿起来看了看，果然在刀柄上看到熟悉的山形印记，这是曹岩给自己打造的东西留下的记号。

　　他又兴致勃勃地调转刀身，去看上面刻着的铭文，想看看曹岩给这把刀刻了什么字，寓意是什么。

　　结果没看到铭文，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他眉头一皱，仿佛不太确信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刻的真就是这么个东西：“……这是什么？”

　　他喃喃道。

　　梁七虽把刀拿来，但自己还没看过，闻言凑了过去，也是一愣：“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