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今夕复何夕（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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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词离开许久，就有火光从远处遥遥传来，苏湛细想了一番，将白色外衫褪下，几个跃身下去，沿宫墙往相反方向而去。
就见方才退出正殿的皇后正领着一队侍卫匆匆赶来，苏湛微微冷笑，等这皇后叫来救兵，谢琛的人头早已落地。
他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握起丰城，趁着皇后带人走到回廊之处，悄然落在众人之后。
丰城出鞘，银光几个闪落，待那皇后回过头来之时，只能看到满地鲜血，以及那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你……”她一步往后退到了宫柱上，目光一落，就见到了苏湛手里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相传御林军统领是皇后亲弟？”剑锋轻亮，苏湛漫不经心地转着剑柄，一面抬头问她，“还请皇后行个方便。”
皇后又惊又怒：“你……妄想！”
苏湛抬头，慢慢一笑：“那么，在下就只能凭这把剑杀出去了，到那时少不得要误伤几条人命。”起身，走近皇后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惊恐的面容，“所以还是要麻烦皇后，去陪一陪你的丈夫了。”
“且慢……”皇后眼睛一闭，不敢去看谢琛的人头，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带你去见御林军统领有什么好处？”
“好处？”苏湛顿手，抬眉冷然轻笑，“皇后以为，您还有条件可谈么？”他目光深黑，眸色清寒，一望之下竟如手中剑锋般锐利放肆，鲜血顺着谢琛的头颅滴下去，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亦染上了几分诡谲。
“放过蕴儿。”皇后睁开眼睛，威严一喝。
苏湛细细打量她：“此刻看来倒有几分胆色。”他一扬下颚，“带路吧。”
“你答应了？”皇后的瞳孔深处燃起了希望。
苏湛广袖一展，盖住谢琛的人头，侧颊一转，容色冰冷：“在下已经说过，这对皇后来说，并没有别的选择。”
皇后脚下一软，念及身为御林军统领的亲弟，终于还是咬牙站起来，跟在了苏湛身后。
苏湛弹指将两边的灯火打灭，两人在黑暗中前前后后走了不久，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皇后几次想要呼救，都被苏湛一剑抵着后背逼着替他掩饰过去。
御林军的总营在皇宫以北，营门越近看守越严，可无人敢拦皇后，她只推说苏湛是替她办事之人，守卫也就放她进去了。
一入内苏湛就反手锁住了门，将皇后推了进去，那统领姓练，名为练煊，一见苏湛就知他内力匪浅，当即执剑劈了过去。
皇后一张口，苏湛一手刀砍下去，将她踢至一边，才从袖里挽出根极短的白绫，一卷一扬，就绕上了练煊的剑锋。
这一招是澹台净惯用的，以白绫对剑，以柔克刚，又能够不惊动室外的大批守兵，在此刻用来再好不过。
练煊是使蛮力之人，被苏湛灌用内力并以白绫绕住，一时挣脱不开，开口喝道：“你……”
话音未落，苏湛一指点下去，摁在哑穴之下，运起内力传音：“在下只要几句话的时间，练统领暂且还是安静些，对你我双方都好。”
练煊一双虎目怒瞪着他，只见苏湛从容不迫的从衣下拿出谢琛的人头，甩在桌上，长剑一支，亦毫不客气，直入主题，道：“谢琛已死，你可愿归顺？”
练煊双目瞪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湛悠悠一笑：“你是觉着谢琛自己身怀武功，怎会让我得手？”见练煊点头，他才淡淡道，“他中毒已久，少说也有好几年，到时莫说武功，再下去恐怕连神智都不见得清醒。”
“庞家、郁家旧部都已在宫外，北静王打到城下的事你已知道，单凭谢蕴一人支撑不了多久。”苏湛缓缓道来，“练统领是明白人，利害关系也不消在下多言，是战是降，任你选择。”
练煊低头沉思片刻，似有被说动的倾向，他眼神转过去落在了皇后身上，苏湛了然道：“皇后我也可不杀，一辆马车送她出城，待到连昌事成，在下为练统领求个南方的一军半职，与皇后娘娘兄妹团聚，生活安稳，岂不比现在更好？”
谢琛近年来对谢绎的倚重，早已让皇后的练氏一族患得患失。一个失宠的太子，一个无能的皇后，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就算谢蕴败了北静王，登上太子之位，昀城战事未了，八殿下对江南势在必得。而连昌，一个只懂兵术不名帝王之术的皇帝，执掌着半壁江山，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们练家。算来当年连昌六大贵族多已趁乱逃离连昌，只留一个庞家，庞家虽有人才辈出，大公子庞诜早年与太子重华莫逆之交，二小姐庞徵一颗心都系在谢绎身上，谢蕴又能讨什么好去？”苏湛看他目光有所动摇，循循善诱，“恐怕到头来，你练家功高盖主，他未必肯留得你去。”
练煊是练家一辈里算是有出息的人物了，他一使眼色，苏湛才解了他的哑穴，手指悬于死穴上空，道：“你想说什么？”
练煊轻咳一声：“练家前几辈里也出过一两个妃子，最有名的就是景妃，大约你已不晓得了，但她女儿你总该听说过。”他顿了一顿，声音更低，“郁持盈。”
苏湛一敛眉，额间淡出一丝诧异。如果按此关系算下来，练家也能算是宁岚的母族了，谢蕴才是她货真价实的表哥。这连昌上几辈的恩怨情仇，当真是复杂难辨。
“你要我练家降，只需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苏湛手指一发力，随时准备从他的死穴上按下去。
“郁宁岚到底是不是持盈公主的女儿？”练煊追问的竟是这个。
宁岚若是持盈之女，身上必然有练家血统，按照宁岚良善的个性，是决计不会与练家为难的。
苏湛明了练煊还在为练家找退路，当即沉声道：“在下曾亲耳听谢黎皇后说过，宁岚确是九公主亲女。”
练煊定定瞧他半晌，方一笑道：“公子湛一言九鼎，诚不欺我？”他目光扫过苏湛的手指，苏湛微微一紧眉，收回手指。
“在下定当允诺。”苏湛轻声一笑，丰城回鞘，一双眼看着桌上谢琛怒目而视的头颅，瞳中的深黑慢慢积淀下去，只留一丝讥讽徘徊不去。
“那么，我现下需要做什么？”练煊仔细探看，确认皇后只是昏厥过去后，才开口问苏湛。
苏湛正看着窗外巡逻的守兵，此刻头也不回地道：“把皇城内守兵撤回来，我要确保入宫之路畅通无阻。”
练煊长声笑道：“你如此相信北静王一定能攻进来？”
苏湛唇边噙起极浅的笑：“他若攻不进来，那就等着你们的太子谢蕴自投罗网了。”指尖轻扣，他笑得极是自傲，“你当那是谁，那可是楼毓。”
“你很是相信他？”练煊问。
“不全是。”苏湛却也坦率，“我等的并不全是他，还有一人，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前方人声攘杂，正是另一队人快步赶了过来。
待得练煊出屋，安定下宫内的御林军，那队人马的领头之人已在眼前。
“庞大人？”练煊霍然明了苏湛说的那人是谁了，不是旁人，正是当年与宁岚肆声长歌的庞诜。
一剪灰色布衫，面容清癯平常，眼眸却格外明亮，庞诜一拱手，只道：“苏世子。”
苏湛肃然抬手一挡，道：“苏湛不敢受庞大公子这一拜。”
庞诜生性肆意散漫，不以为杵，只含笑道：“八殿下与宁岚可好？”
“都很好。”苏湛答着，却从他语气里轻易听出了亲疏之分，宁岚曾说郁重光与她那一圈子人不过点头之交，果如其言。
庞诜眉头舒展开来，他本就生得气度清润，此刻一笑，尽显魏晋风雅。
“进宫可是顺利？”苏湛见他心思淡定，也慢慢松下一口气来。
“有九词姑娘帮衬，顺利不少。”庞诜含笑，“宫内守兵一撤，再加之原本就有埋伏在宫内，几乎畅通无阻，我已遣人去清点兵马，世子少安毋躁。”
苏湛颔首：“有劳庞大公子了。”
庞诜笑起来颇有几分苏杭的味道，却又比他狂妄不少，只听他道：“庞大公子一词我都听出茧子来了，我从不取表字，世子就同宁岚一并唤庞诜就是。”
苏湛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楼毓若也这般顺利，你们定能成为知交。”
庞诜抚掌而笑：“幸何如哉。”
练煊在一旁插不上嘴，只听了听属下的禀报，才上前道：“打扰二位，适才有人来报，御林军中似是少了几人。”
庞诜沉吟：“想来是不愿归顺，逃走亦是情有可原。”
苏湛虽觉庞诜说得有理，却又觉得此事说不出的古怪，碍于庞诜的脸面，他亦只得道：“剩下的人，练统领务必严加看管。”
练煊道：“练煊自当竭尽全力。”
苏湛含笑不语，反身一指点在练煊哑穴上，又将他全身定住，送至他的皇后妹妹身侧，向庞诜道：“我们去宫门口。”
“这个恐怕得带着罢？”他一指谢琛的人头，面不改色、气度从容，一介书生能做到此，也是需要气魄的。
苏湛手上抓着谢琛的人头，掩在宽袍之下，长身而出，御林军见他方才与练煊谈笑风生，也不拦他。
庞诜带来的郁家旧部散落在御林军中，他挑了可信的几人嘱咐几句后，亦随了苏湛身后，往宫门口踱去。他不似苏湛般健步如飞，而是一步一步悠闲地走着，气定神闲，却又奇妙地融入了这一夜紧张的氛围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今夕复何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