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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十步杀一人(中) ...
夜深。
辗转反侧了许久的少女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前满地银辉,她顺手拾了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衫,走出了房门。
昀城只有地牢,谢绎虽不习武,却身份特殊,苏湛交代给了七杀,每人轮守一夜。
今日是第一日,自然是子欺。
宁岚松松系好黑色外衣,在子欺出现在视线内之时,就已开口道:“是我。”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脚步声会格外清晰,子欺松了口气,把剑插了回去。
“三公主为何深夜到此?”子欺目光炯炯。
苏湛知道她与谢绎之间的牵连,也必定叮嘱过七杀对于她的防备,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诚相待。
宁岚浅浅一笑,道:“我想见见谢绎。”
子欺犹豫了一瞬,宁岚再度低首,恳切道:“拜托了。”
红衣的少年退开一步,轻道:“不要让公子发现了。”
宁岚一笑:“多谢。”
地牢里很空,大约关在此处的,也仅仅谢绎一人。地上还留有积水,月光照在上面,流光轻动。
谢绎关在从最后一个牢房里。
子欺这样告诉她。
走了许久,才一直走到最后。空气渐渐阴冷,逐渐让人有些萧瑟之感,越往深处,就越是异于寻常的冷。穿过一排囚室,杂草竟也从墙缝中生出,地面上肮脏的水滓班驳,睡觉时的塌子也是破旧异常。
她的脚步停在最后一间前。
雪青色雪纺衫的少年正对月而立,月光如练,长虹流彻,在地上投出略微一缕,连枯草都有些盈盈之色。他的神态一如往日,平静如无波之水,淡笑吟然地转过头来,笑道:“你来了。”
似是料到她会来此,那语气不带疑问,却是肯定。
宁岚心知这大约又在他的算计之中,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二殿下从来没有猜错过呢。”
谢绎手上微微一笑,向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那神情好似他正身处自己的房间,里面沉香软塌,而不是枯草腐水。他的手上没有枷锁,门上也未上锁,宁岚一推,门就开了。
“可还是猜错了那么一点。”谢绎笑得双眉弯弯,如当初宁岚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淡定,“我以为宁岚会来得很早,可是等到现在你才来。”
宁岚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却又无法琢磨他的真实想法,只得道:“我原也没料到自己会来。”
谢绎逆光立着,素雅而安闲,他伸手去触向宁岚的脸颊,却见面前的少女惊惶地向后退了一步。
“鬓发乱了。”谢绎如是说,收回手,淡淡地道。
宁岚抬手理了理长发,抿唇道:“你既猜到我会来,那也必定能猜到我来的目的。”
谢绎笑吟吟地回首:“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当年你进宫做太子哥哥的伴读,是不是就存了谋反的心思?”宁岚仰头看他,目光清冽,毫无迷茫,“我只想知道,二表哥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出来?”
如果不是谢绎,她也许就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死在皇宫的角落里,就不会有之后的刺杀、跋涉,以及今日的重逢。所以,那样的谢绎,还是她记忆里温柔文雅的二表哥,不是谢家天下的二皇子。
“啊,真是很难的问题。”谢绎浅浅笑着,“其实你可以理解为这两个是同一个问题,唯一的区别不过在于,我当年进宫,是父亲的意思,而救你,是我自己的意愿。”
“只是这样而已?”宁岚眼帘垂了下去。
眼里泛起细微的涟漪,俊秀文雅的少年含笑伸出一只手,递到宁岚面前:“或许,我还很期待,我们像今天这样的重逢。”
当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无数次回忆起宫门轰然而下的时候,都会一次又一次地祈祷着: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谢绎不会说假如或是如果,因为事已定局,无法改变,无力挽回,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我想见到你,盼你平安,却又不想见到你,因为,再见为敌。
宁岚展颜微笑:“若你是我,也会回来。”
谢绎静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道:“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而纹理清晰的手,“念衣说,你已经长大了。”
宁岚一怔,目光怅然,笑道:“没有人会永远是孩子。”
“我却宁愿是。”谢绎唇边笑意冷冽。他宁愿和母亲生活在柴房里一辈子,做一个奴役劳碌一生,那样或许辛苦,却不会像今日活得这样累。他恨这个毁掉了他和母亲一生的家族,却又不得不因为流淌着这样的血脉而站在风口浪尖。一遍遍地说着恨,他却一次也没能真正舍弃。
“若能回归那样平静的生活,你会愿意吗?”宁岚伸手握住他的衣角,容上笑容干净,“回到青竹小屋里,远离尘世纷扰,与诗书琵琶为伴,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过么,二表哥?”
十三岁的郁宁岚曾经用她一颗干净剔透的心,没有保留地接纳了谢绎的存在,视他为兄长、朋友、知己。而现在,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小小的少女望着他的眼睛里,只有明净的瞳光,以及属于那个年纪的天真无邪。
谢绎偏首长笑:“你信我的承诺?”
“只要二表哥说愿意的话,我就相信。”宁岚一字字地说着,眼神明亮起来,“我不想再我们做敌人了,所以,二表哥愿意离开谢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放表哥离开。”
于私,她不愿与谢绎为敌,于公,没有了谢绎的谢家,实力亦大大下降。
“你能代替苏湛作主?”谢绎似笑非笑。
宁岚一笑:“若他要怪,我自当承担。”
谢绎含笑不语,只这样看着她,好似她说的是玩笑一般。
宁岚抬手推开地牢的门,侧身一让,道:“你随时可以走,只要你答应我。”
谢绎笑了笑,然后渐渐颔首,抬脚一步踏出去,就再不得动弹。
月光下有一根银线反射出微薄的光芒,一头在黑暗里,一头在谢绎的脚踝。
宁岚蓦然回首,声音沉了下去:“清衣?”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咬住嘴唇,明明谢绎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清衣却突然出手,令她进退不得。
黑暗里传来轱辘的声响,清衣推着木制的轮椅出现在地牢的劲头,手指微张,神情素冷,抬头瞥了一眼宁岚,道:“公子有命,三公主不得私放人犯。”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刷刷的三条身影落在宁岚和谢绎的身侧,分别扣住了两人的手腕。
宁岚回首,看清了自己身后的那张脸,才深吸一口气,叹道:“阿湛你在防我?”
苏湛面容冷凝,虽带倦意,双目却依旧锐利,此刻闻言,冷道:“我不曾记得允你可以放他离开,你的假设,我没有答应过。”
宁岚深知,苏湛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如今亦只得面向谢绎,一低头,歉然道:“对不起。”
谢绎没有看她,只是拂袖甩开扣住他手腕的非柳,走至苏湛面前,眉尖一挑:“我既已为阶下囚,你何必借此辱我?”
苏湛漠然回视他,道:“欲擒故纵。”
“呵。”谢绎轻笑,“苏公子这是何意,我不会武功,为念衣所擒,如今三公主顾念旧情,救我一命,不是合情合理么?”
“念衣擒你,只因你军帐中无人守卫;宁岚救你,你若真应了她的条件,今日怎会站在这里?”苏湛冷笑,目光如炬,抬手抓住谢绎的手指,“再退一步,即使以上都是在下的猜测,那可否请二皇子解释一下您的这双手?”
谢绎一低头,白皙的双手上,指甲泛出紫青的颜色,他本就消瘦,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此刻配着那色泽灰败的指甲,分外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宁岚无法置信地喃喃,“这是……中毒?”
谢绎容色一寸比一寸苍白,眼眸一弯,向着宁岚柔声道:“抱歉,这就是我无法真正答应你的原因。”
宁岚手上一颤,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嘴唇倏地被咬破:“你方才伸手拉我,就是为此?”
谢绎对她伸出手,并不是在回应她的请求,而是要对她下毒?!
宁岚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你当年救我出宫,如今怎会再害我?”
谢绎勾起唇角,笑容惨淡,目光深郁:“宁岚,你不要忘了,它是下在我的指甲里的。”
不是杀她,而是同死。
苏湛霍然拉过宁岚的手,仔细查看起来,直到确定没有中毒,才重新回头扫了一眼谢绎,皱眉道:“子欺,把那东西清洗掉。”
红衣的少年领命将谢绎推进地牢里,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宁岚垂着眼帘,眼里泛出泪光,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不变的坚韧,她说:“我不相信。”她陡然抬头,向着谢绎的方向,复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不相信。”
谢绎慢慢地,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执拗与坚持,直到清楚地看到她眉目里逐渐升腾起的倔强,微薄的嘴唇坚定有力地说着:“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啊呀,还是那个样子呢。
谢绎眯了眯眼睛,将后背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笑着挥了挥手:“我还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今日想起来了,顺道一起说了。”
苏湛一扶宁岚的臂膀,锐利的目光一瞬逼近谢绎。
雪青色长衫的少年翩然一笑:“你记得郁浅是怎么死的吧,宁岚?”他眼睛里乍然失去了温柔的光彩,轻轻举起了自己的手,一字一字道,“同样的方法,同样的毒,只不过,它并不下在我的指甲里。”
他的声音凛冽而森寒,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底里逼出来的一般,说得缓慢且清晰。
“那是我借由琵琶的假甲下在你的手上的,郁浅,是你亲手毒死的呢,宁岚。”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宁岚一瞬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手都忍不住地簌簌发抖。
当年郁浅病倒,是她随侍在侧,一勺一勺地喂药,一字一句地读奏章,所有一切,她都不曾假以他人之手。那是她对这个养育她十三年的父亲唯一的回报,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父亲,她敬爱甚至崇拜的父亲,竟然是被自己用这样的方式一点一滴地杀死,竟然是自己这双手,把郁家推进了覆灭的深渊。
从内心深处泛出的冷意浸透了整个人,胸口像针扎一样地疼痛。
她想要用谢绎救回来的这条命回报他一条命,却不知道,这一命,原本就是他欠她的。
脚下一软,她几乎都没有力气站起来,整个身体都靠在了苏湛的怀里,原本干涩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了泪水。
过去的事,可以不忘记,却一定要放下。
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做到了,因为在面对谢绎的时候,她能够坦然微笑,能够伸手帮他。但是谢绎给她的猝不及防的一击,几乎让她完全恢复到当年的境地。
那种在血池里隐隐作呕的绝望,那种在重华死去时无法克制的狂怒,像潮水一样翻卷而来。
可是,郁宁岚不会忘记谢绎曾经给过她的希望。是谢绎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挽救出来,也是谢绎一次又一次地给予她希望,又毁灭希望。
那一年,宫门在她面前轰然合上,少年清浅温和的微笑渐渐消失在眼前,青色的衣衫落寞,只留了一束日光落在身上,照得他抬手遮挡。
宁岚见到他的最后一眼,便是如此。
一直陪伴了自己最温暖和最痛苦的岁月的少年,抬头仰望太阳,容颜如日光璨璨,青衫如烟,似芸池之波,孤单地立在砖地上,眉眼里的光泽与晴好瞬间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他说:“宁岚,这就是败者。”
这就是败者。
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再次看到那个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浅闭着眼,容颜静寂。
无法恨,也无法不恨。
宁岚靠在身后温暖的怀抱里,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苏湛抱起瑟瑟发抖的少女,目光落在墙角的谢绎身上,依旧见那少年向他挑眉一笑,没有阴霾,也没有温度,像是面具一样,习惯性地微笑。
谢绎一仰头,靠在地牢的墙上,秀雅的脸庞上已是惨白。
“为什么这么做?”子欺一边用药水洗着他的指甲,一边如是问着。
谢绎背过身去,唇角敛起笑意,睁开了冷峻深沉的一双眼。无法再保持那样的笑容,也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语,他只是模糊地道:“这样,最好。”
一闭眼睛,脸颊上落下一滴微凉。
柴房里遍体鳞伤地啃着干馒头的婴孩、被父亲摔碎了琵琶哭泣着的孩子、日光下牵着白衣少女的青衣少年、一口一口喂着母亲汤药的年轻皇子……
脑海里的记忆碎成了一片一片,在心里沉没下去。
这样,最好。
咳,我只想说,我又为谢绎改了大纲
他不会是个悲剧,绝对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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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十步杀一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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