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太久[短篇]》大胖儿子

85、流浪大师 7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李莺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满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她，居然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经历。而且是一次特别失败的相亲。

　　下班归来，爸爸提前做好了晚饭，四菜一汤，还挺丰盛。推门而入的时候，爸爸扎着围裙，坐在饭桌边上，正在等她。看来有事要谈。

　　后妈不在，家中只有父女二人，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李莺：“有事就说，直截了当。”

　　爸爸：“先吃口热饭吧，干了一天的活了。”

　　李莺：“吃不下，说事吧。”

　　爸爸：“既然不上学了，那就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

　　李莺：“我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爸爸：“我跟你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十九，你妈妈十七。”

　　李莺：“时代不同了，人的观念也变了。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晚婚晚育。”

　　爸爸：“自由个鬼！书读多了，人也变傻了！告诉你，没有父母干涉的婚姻就像是没有基石的房子，一但遭遇风雨，但会轰然倒塌！”

　　李莺：“歪理邪说。我才不信呢。”

　　爸爸：“你还年轻，有些道理你不懂。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爸托人为你介绍了个对象，姓刘，比你大三岁，是一家纺织厂老总的儿子。你跟他要是能成的话，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小康生活绝对有保障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爸爸不逼你，不一定非得今年结婚，你们可以先处一处，明年订后年结都可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早晚是要嫁人的。好好地想一想吧。”

　　李莺：“我可以选择不见吗？”

　　爸爸：“为什么？”

　　李莺：“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爸爸：“……”

　　她想到了沈言，那个乡间的瘦弱少年。

　　于是就把自己和沈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希望能够征得他的理解和支持。

　　爸爸听后脸色一沉：“绝对不行！我表示反对！我们家虽不是很富足，但也是城市户口，他姓沈的不过一个乡巴佬，我的女儿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乡下人！”

　　她马上解释：“沈言虽然生活在乡下，可他不是乡下人，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生，都是知识分子！他只是暂住在外婆家而已。他的梦想是做个外交官或是文学家，他是有雄心壮志的！虽然今年的高考，他考得不太理想，但他没有气馁，他比谁都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所以他准备明年再考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爸爸：“甭说这些没用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反正是不同意你跟一个农村小伙处对象！这是你人生的重大管卡，作为亲生父亲，我必须为你把关！”

　　爸爸说完，甩甩袖头拧身走开了，只留给她一个愤怒的背影。

　　她很伤心，她觉得如果以后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活着势必会很痛苦很煎熬，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这个突兀的想法吓了她一跳，她扬起手臂给了自己一耳光，嘴里说，真懦弱，无论生活再艰难，都不可以产生轻生的念头！人间多美好，傻瓜才寻死。

　　见就见吧，到时候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厌恶不就行了吗。或者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惹对方讨厌，然后达到不欢而散的目的，何必非得当面顶撞爸爸闹得不愉快呢。

　　于是，她同意了爸爸的意见，决定去相亲。

　　周末，她和爸爸来到市中心的“凤凰”酒楼。很快见到了传说中的阔少刘大志。

　　此人个头不高，小鼻子小眼，长得一言难尽。中专毕业，能说会道，曾追随其父跑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阅历无数，见识颇丰，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又善理财，算是个成功人士。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刘大志笑容可掬地引领父女二人来至一间装饰精致的大包厢。

　　李莺把刘大志从头到脚最大限度地打量一遍，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半长头发，猪腰脸，塌鼻梁，大嘴巴，脑瓜滚圆，前额凸出，眉毛粗黑，眼睛细小。她在心底读出了八个字：奇丑无比，人神共愤。

　　于是埋怨起爸爸来，如此丑陋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把女儿亲手托付给他？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啊。她自嘲不已。

　　刘大志指着身旁的一位面容姣好、神态慵懒的年轻女人说：“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刘娟，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哦，现在是我们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了不起啊，你们说是吧？”

　　边说边殷勤让座儿，然后吆喝服务生上酒上菜，眼神却一直盯在李莺的身上。

　　李莺表面上唯唯诺诺假装客气，内心里已将这个富二代鄙视了一万遍，包括他那个“了不起”的姐姐，如果他们的爸爸不是厂长，而是个打渔的或扫大街的，光凭她自己的努力，要做到车间主任少说也得奋斗个十年八年吧。

　　不过姐姐刘娟长得倒比弟弟顺眼多了，身材很好，个头也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讲起话来礼貌周到，给人一种滴水不漏的感觉。

　　不多时，满桌的飞禽走兽和奇珍异果摆在李莺前面。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都是她没吃过甚至没见过的东西。看来，刘大志没少破费。太舍得下本了吧。

　　她从骨子里讨厌这个男生，虽身他生在豪门，却俗不可耐。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以为有钱就能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然后俯首帖耳、叫他一声爷爷。

　　她下意识地矜持起来，言谈举止都变得极有分寸，不卑不亢，很有教养的样子。

　　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短。再恶劣的形势下，尊严不能丢弃。

　　刘大志捧起酒杯，嬉皮笑脸地说：“李先生，李小姐，我刘大志讲话呢，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儿，既然今儿来这里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我也不卖关子了，就实话实说了。我对莺莺姑娘感觉不错，可以说一见钟情，我发誓，她就是我要找的终身伴侣，一生中的唯一。我想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一杯啤酒，一干而尽。

　　李莺嗤之以鼻。虽然她相信一见钟情，就像她对沈言一样，但是刘大志对她也说是一见钟情，就让她有点犯恶心了。

　　爸爸作为家长发言：“小刘啊，叔叔我对你的事迹早有耳闻，对你的为人也算一目了然，老实讲，叔叔没有任何意见。哪天有机会，我想把你爸约出来，大家聊一聊，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毕竟我们哥俩是同时代的人嘛。小刘啊，小女少不更事，经历少、见识短，以后还要多多担待。”满面谀笑，将酒喝下。

　　李莺苦笑，感到无话可说。

　　原来是爸爸早有预谋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商品，被人任意地卖来卖去，没有丝毫自主权。一种欺骗的感觉迅速蔓延周身，她认为自己被爸爸耍了。

　　这不是明摆着卖闺女吗，就差举个牌子明码标价了。

　　这时刘大志的姐姐终于开口了，她不冷不热地说：

　　“俺们家大志从小娇生惯养，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虽然谈过几次恋爱，但没有真心付出过。我看得出来，大志今天是走了心了，从见到莺莺的那一刻起，眼晴就没有离开过她。刚才私下偷偷告诉我，姐，我喜欢她，这辈子非她不娶了。我弟弟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动情的话。所以啊，爱情这东西，跟金钱时间无关，跟身份地位也无关，有人追寻了一生未必追得到，有人路口拐个弯就碰到了。既然今天有缘相聚于此，便要分外懂得珍惜。大志和莺莺，彼此都要好好珍惜对方。莺莺你说呢？”

　　李莺沉默，爸爸回应道：

　　“当然当然，有句诗叫‘怜惜眼前人’嘛。我家女儿知书达礼，从来规规矩矩，我相信她日后若和大志组建家庭，一定能成为相夫教子的好媳妇儿！他们的将来也一定和和美美、幸福永远！”

　　刘娟扶了扶眼镜框，不屑地一笑：

　　“事情就先这样定下来吧。现在的上流社会不都流行试婚吗，我看大志和莺莺也可试一试嘛。大志快二十岁了，我爸着急抱孙子，一直催着快点结婚，都催了三四年了！既然他相中了你家闺女，我这当姐姐的，也没啥好说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处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管也管不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啊。失赔。”拎起挎包，漠然走了。

　　刘大志说：“我姐说的很有道理。我和莺莺可以先处着，如果说以后我们彼此厌倦，无法继续下去，大不了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嘛！但是我保证我刘大志绝不是那种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人！既然选择了某个人，便要对她的一生负责！莺莺，相信我，跟着我大志过日子，天天让你开心快乐！来来来，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李莺没有喝多少酒，也没有吃多少菜，她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

　　在自己的婚姻大事面前，她竟然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这场表面喜庆内在悲凉的饭局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忽然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她怒视着爸爸和刘大志，眼神幽怨而愤慨。她用低沉而掷地有声地话语说：“你们！太过分了！你们都是冷血动物！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你们理会过我的感受吗？！我讨厌你们啦——”

　　三十六计，走为上。

　　当爸爸和刘大志还来不及愣神的当口儿，李莺已经夺门而出，跑得远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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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的想法是写一部长篇，写着写着觉得没意思，就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