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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君子救美 ...

  •   我骑马在路上晃悠,想买点东西带回宫里消遣,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之前的书摊。

      墨香斋的掌柜挤着笑脸迎出来,对我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夜小姐,您来了!实在是不赶巧,胥山居士的新书还没出呢!”

      没想到王璟之这家伙,还真被他说对了。他又是怎么知道胥山居士没有出新书的?

      墨香斋掌柜看我迟迟没有表示,忙嬉皮笑脸道:“您看看,还有没有想要的别的书,为了回馈您这样的老顾客,咱们今天的书一律打八折,您进来瞧瞧?”

      我笑着拒绝了,调转马头往宫里走,墨香斋的掌柜不死心,在我身后大喊大叫,我往后甩了一锭银子,他才消停下来。

      我牵马回琼华宫的路上,遇到了珍贵妃,刚刚说了她的坏话,我一时间有些心虚,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珍贵妃冷笑一声,自己个儿站到我面前,用她特有的尖利嗓子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文曦公主,公主三番五次往宫外跑,可是有了小情郎?”

      我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蹦哒得欢,忍住没有还嘴。

      珍贵妃乘胜追击:“怎么?害羞了?本宫也不是苛刻古板的人,文曦公主若是思春了,大可和本宫说一声,本宫为你把这姻缘线给牵了,免得你觉得本宫不宠爱你。”

      明明是宫中皇妃,这出口的话语却要比乡野泼妇还难听,我被她气得发毛,冷笑道:“瞧贵妃娘娘说的,要是阿夜出去宫外玩玩,就是有情人,那贵妃娘娘宫里有男人说话,不就是贵妃娘娘偷人么?”

      “你这个贱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本宫可是你的长辈!你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珍贵妃勃然大怒,那样子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本宫看你,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怪不得没个女孩儿该有的样子,本宫今天就替你那快死的母亲,好好教你做人!”

      我也不客气地回敬道:“阿夜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晓得这么多年来,虽然在教导阿夜这一方面,母后的确缺席,可父皇倒是时时把阿夜放在心上,阿夜写下的第一个字,还是父皇握着阿夜的手写下的。贵妃娘娘说阿夜没有教养,是在批评父皇没有把阿夜教好吗?贵妃娘娘可把这话收一收,诽谤天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珍贵妃显然没料到我会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倏然大怒:“文曦,你好大的胆子!看本宫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珍贵妃的一双手上留的指甲冒着寒光,猛然向我逼来,我往后一退,避开她那双伸过来胡乱挥舞的爪子,翻身上马,想要先纵马甩开珍贵妃,我先回琼华宫,琼华宫有侍卫,想来能挡一挡这疯婆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珍贵妃就喜欢针对我,总是有事没有找我的茬,我刚来皇宫的时候,见珍贵妃生得美,还是蛮喜欢她的,后来被她接连刁难了几次之后,我在晚上还偷偷哭过,以为自己是个坏孩子,总是做错事,让漂亮娘娘不高兴。

      我那时总想讨珍贵妃开心,因为父皇告诉我,在皇宫里,我可以把珍贵妃当做母妃。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乖巧一点,嘴甜一点,珍贵妃会不会就像宠爱三哥那样,表面上冷淡嫌弃得很,暗地里却十分关心爱护我。

      可我终究是错了,没有哪个女人会把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视为己出,有些女人,好像对别的孩子很是宠溺,那也可能是捧杀。

      我那时还小,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直到珍贵妃把我送给她当生辰礼物的波斯猫亲手淹死在湖里时,我才意识到,珍贵妃恨极了我和我母后。

      我不止一次听到她说,为什么我的病秧子母亲还不快点死,人都要死了,还要占着皇后的位置不放,是天生的贱骨头。

      “文曦,你给本宫滚下来!”珍贵妃尖叫着,“你个小浪蹄子,和你那药罐子该死的母后一个贱相!”

      我不知道珍贵妃哪来的勇气,离上次误会我偷人,被父皇呵斥才过了几天,她就忍不住又来寻我的错处。

      她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次次忍受她的刁难霸道,一次都没有向父皇诉苦,就是为了不让三哥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坍塌吗?否则,我只要向父皇说上一次,给父皇看我身上的伤口,于情于理,父皇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但与之而来的,就是三哥的失宠。

      我苦心孤诣地为三哥经营,谁知三哥的母亲一点都不领我的情。

      珍贵妃带来的女官把我和浴雪包围起来,可能是畏惧我的身份和父皇对我的宠爱,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即使这样,浴雪也开始烦躁起来。我一时间进退两难,生怕浴雪把某个人撞伤,让我落下个骄纵霸道,蔑视皇妃,在宫闱禁地纵马伤人的罪名。

      在宫内策马,是父皇恩赐我的,我要是因为这个特权犯事,就是至父皇于不利的境地。

      皇帝的宠爱是这世界上最虚无缥缈,变化叵测的东西,我一举不对,就可能落下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我正拼命地拉住浴雪的缰绳,不让它冲出去伤人,浴雪突然浑身一抖,扬着蹄子重重地往前踢去,好在它面前的那个宫人躲闪及时,没有被踢到。

      我刚松了一口气,浴雪再次躁动起来,这次它的烦躁比起之前要有过之而无不急。

      我急忙大喊:“浴雪,安静!嘘!浴雪!”说着,我去掏袖袋里的糖块。

      浴雪是个喜欢吃糖的马,每次它不听话,或者情绪反常,我都会喂它一块糖,它吃了糖块之后,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变得温顺。

      还没有等我把糖拿出来,浴雪忽然长嘶一声,马头高高扬起,上半身直接立了起来,我急忙抓紧缰绳,差点被它甩下马鞍。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骑着它的时候,它一向听话,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浴雪猛然扬蹄,向外面冲去,宫人四散开来,我死命抓着缰绳,心中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浴雪带着我在宫道上奔驰,我咬牙不被它甩下去,腾出一只手,往它身上一摸。

      我摸了一手的温热粘稠的液体,我把手放到面前一看,手上的一片鲜红晃得我眼前一黑,我喉咙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抠着,险些呕出来。

      我猛然回头看向珍贵妃,珍贵妃今儿穿着金色的广袖留仙裙,戴着凤凰于飞的头面,刺眼得很,她被众人簇拥着,勾着猩红的嘴唇,冷笑着望着我。

      珍贵妃见我回头看她,对我挥了挥手,她小指上戴着掐丝珐琅蓝玉护甲,护甲尖利的头上,带着一丝鲜红的颜色。

      “贱,人。”她用唇语道。

      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气得恨不得把珍贵妃掐死,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愚笨的女人,真是把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往死里作。

      我狠狠地回过头,由于用力太大,脖子被自己扭得都有些疼,我咬牙切齿,眯缝着眼,心中祈祷着浴雪能停下来。

      迎面刮来的风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十分委屈。

      我眼前出现了一片波光,我定睛一看,浴雪居然已经奔到了皇宫外的护城河边,一群侍卫看到了我的惨相,在箭楼上大喊着,叫我不要慌,他们马上就来救我。

      浴雪离护城河只有五丈,我不会游泳,浴雪要是往里面冲,我就只剩下一个死字了。

      我稳住心神,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既然预言上说我是十六岁才会死,那么我今日绝对不会死。

      “文曦!”熟悉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寻声望去,居然是骑着马的冯瑾。

      冯瑾一身官袍,焦急地看着我,他头上的乌纱帽被风吹走了,他毫不在意,只驱马不断地靠近我。

      “你不要怕,把手伸给我!”冯瑾和我越来越近了,他向我伸出手,好像只要我把手伸过去,他就会把我拖离这苦海。

      他眼里有光,和王璟之不一样,我知道冯瑾眼里的光,是因为我在他面前。

      我嗓子眼里堵着东西,胃里不断有东西涌上来,我不停地哽咽着,眼睛已经被泪水迷糊了,我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水。

      我不断地摇头,哑着嗓子道:“不可能的,阿瑾,不可能的!”

      “文曦,手,把手给我,快点!”冯瑾急切地说。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心中竟然想着,真好呀,在这最后一刻,还有人在意我。

      就在浴雪马上就要跳进护城河时,它嗷嗷一叫,猛地把我甩了出去,我飞在半空中,心里渐渐凉透了,这么大力摔在地上,我不死也会摔成个残废。

      我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腰上一紧,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接住了,随后我重重地落进了一个温软的怀里,温和的檀木香包围着我,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冯瑾揽在怀里。

      冯瑾低头看我,眼中有水光闪过,他的笑依旧是那么的温暖,依旧是带着一点愁绪。

      我记起来,好久好久以前,冯瑾还没有离开,我最喜欢和他做的事,就是一起在马场上策马扬鞭,有次我们和几个富家子弟打马球,我的马受了惊,把我甩了下去,当时冯瑾离我太远,硬是没有接住我。

      好在最后我只是摔伤了腿,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可冯瑾为了这事,后来自责了好些时日。以至于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一骑马,他就紧张兮兮的。

      冯瑾很小声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你看,阿夜,这回我接住你了。”

      原来你还记得啊,你还记得我啊。

      我捏住他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前,也是很小声很小声地,轻轻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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