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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窥视 ...


  •   口中说着不值一提,但江时雨却像是对这桩案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以至于又往后推迟了前往秀洲的日子。
      初六:“......”

      第二日,当地捕快们就找到了个可疑之人。是堂中的另一个跑堂,叫王二。前两天才来这间客栈做工,在伙计死的第二天捕快们盘查时就不知了去向。

      得知官差要去王二家搜查时,江时雨思忖了片刻,道:“我与你们同去。”
      等对方出招多没意思,引蛇出洞才有趣。

      得知王二住在城外流金河岸边的小渔村里。
      江时雨看着窗外的流金河滚滚。过了片刻,忽然交代初六:“去备些黄纸。”

      “我要去祭拜一位故人。”他声音清淡。
      似是自语般半垂着眼眸,瞧不清眼底神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阳光倾洒在他的眼睫上,似染着金粉的飞蝶轻颤——他看上去,竟有些哀伤。

      -
      王二的住处是一座很小的茅草屋。
      他们到后,捕快上前敲了好一会门,都没有人应,便破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床榻桌椅简陋异常,甚至连一套饭具都没有,若不是床榻上乱堆的被褥,简直要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无人居住。

      初六跟着那些捕快一同进来检视了一圈,他低声对江时雨道:“这个王二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若是一般的跑堂,哪里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看来这人早有预谋,冲着郎君来的,说不定王二这名字也是个假的。

      捕头带着人搜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又派了捕快去问询左邻右舍。

      江时雨走出屋子。这一排茅草屋前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渔网,鱼腥味扑鼻而来。而不远处,就是流金河的一道小支流。

      初六对这糟糕的环境大皱其眉,要知道,郎君嗅觉十分灵敏,以往便是冷香丸里多一味香也能立时辨出。此刻担心的看向江时雨,却发现他神情淡淡,与平常一般无二。

      初六愣了愣,心中纳闷。突然想到府中的一个传闻。
      ——郎君曾在十六七岁时,遭人劫持,流落到了流金河的水匪手中,困了一个多月才被救回。

      那次事件闹得极大,家主震怒,派了大军来围剿水匪,鲜血几乎将流金河染红。而后又将江府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许多人都受到牵连消失无踪,府中老人至今谈起此事都是忌讳莫深。

      在那之后,郎君便被家主点为下一任江氏族长,接到身边教导。而他也是那之后被派到郎君身边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郎君虽瞧着对谁都温和有礼,却谁也不亲近,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心思莫测又手段了得,仅仅二十有二却已算得上是大权在握。
      他虽一直跟在郎君身边,但有时看着郎君的那些手段,都不由得背后森冷。

      即使是对着抚养他长大的阿翁,也就是江氏家主。郎君也是冷冷淡淡,敬重而不亲近。
      家主曾言郎君这性子最像自己,是天生的掌权者。

      但他曾听师父在喝醉后失言说出,郎君原本性子虽然也冷,但没有这般不近人情。是在被劫持救回之后,他跟家主大吵了一架。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什么,只知道郎君在这之后就入了朝堂,与家主渐行渐远,越发疏离。

      初六突然想到郎君专门过来祭拜的“故人”,难道就是当年那段时间里认识的人?

      离他们不远处,捕快们正问到一个大娘。大娘听说这人可能是个杀人凶手,吓得直拍胸脯:“我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了!那眼神啊,凶得很哩。我年轻时候有次遇到水匪,那些人就是那样的眼神!”

      “而且吧,那人胸上还有老大一个疤!像咱们这种普通百姓,谁身上会有这么大个疤!”

      江时雨眼睫微动,侧头看了过去。

      问话的捕快是个愣头青,疑惑:“大娘你是怎么看到他胸脯上的疤的?”

      大娘一顿,表情咻然僵硬,继而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后生长得俊,你大娘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一旁听着的其中一个捕快没忍住笑了出来。

      愣头青摸了摸脑袋,尴尬:“没怎么没怎么,您继续。”

      听到这,江时雨也跟着微微一笑,收回视线,他正要转身向河那边走去,却心头一跳,猛然回头看向一旁的树林。
      此时夕阳西下,林中半明半暗,阴影幢幢着仿佛有什么鬼祟藏于其中。

      初六察觉到了异样:“郎君,怎么了?”

      江时雨微微蹙起眉。

      刚刚那一瞬,他感受到一道不知来处的目光看着他,如同某种凶狠贪婪的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却并不是杀意。就像是冰冷滑腻的蛇信,轻轻舔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喘不过气的战栗。
      只是一瞬便再寻不到,但江时雨知道,那个人还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江时雨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他身后,树林深处枝丫被风吹拂,阴影在来回晃荡。

      -
      这里的支流称之为小溪更合适,对面是辽阔的山林。

      江时雨站在溪边:“黄纸留下,你们去别的地方搜一搜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初六顿了顿,将装着黄纸的篮子放在了小溪旁,带着人返回了王二家。

      江时雨站了会儿,直到四周静寂下来,只剩下风的声音。他轻轻叹了口气,矮腰将黄纸拿出来。

      就在他探手的那一瞬,路旁的树枝上,三点银光一闪,呈品字形先后射向他的位置。
      破空声尚未传开,江时雨已经转而握住篮子,由下而上扬了出去,黄纸在空中四散。

      一个黑衣人从林中越出,看也不看暗器是否射中,一剑穿过空中的黄纸,刺入江时雨的大氅中。

      预想中刺进皮肉的触感却未传来。
      “叮刺——”

      大氅下,冷兵器相撞的金石铁戈声划破了这片天空,林中鸟儿被惊扰,一边鸣叫着边展翅飞起。

      “扑簌簌——”

      白衣被他们撕开破成两半,黑衣人看到了衣服后,初六冷酷的脸。

      不过弹指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踏进了陷阱。一招不敌,借着初六那边的力道就要退入林中逃跑。
      谁知林中早已有人埋伏,几把剑一齐将他逼了回来。不远处的官差们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跑了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黑衣人已经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双手都被卸了下来,脸上蒙面布也被拽下。侍卫一手扯着他的头发,逼他仰起头。

      侍从抖开新的大氅披在江时雨身上,江时雨抬手轻拢,指节洁白如玉。这般轻慢的姿态更刺激了跪在地上的刺客,两眼赤红的挣扎着。
      视线从地上破碎的衣服挪到黑衣人身上,江时雨居高临下着打量着这个刺客。片刻:“好久不见了,王二当家。”

      “一别经年,没想到二当家还活着啊。”
      他声音温和,仿佛两人是阔别许久重逢的朋友般。字调拖着尾巴,如春日沁凉的雨丝,凉意慢慢浸入心底。

      “江时雨!”王二当家一字一句重重吐出他的名字,眼中仿佛要烧出血来。他哈了声,咬着牙,“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做梦都恨不得将你和阿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了块布料进嘴里堵着。

      江时雨已经挪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带回去。”

      流金河支流上浮着濡湿的黄纸,缓缓远去。

      回到客栈之后,官差们都自觉离开了,捕头连让他之后把人送去官衙都没有说。

      江时雨示意将王二当家放开。

      王二当家一路像是被捆绑的猪猡一般抬了回来,此时面色涨红,加之被擒住时受的内伤,跪在堂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江时雨坐在椅子上,挽起大袖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派风雅贵气。

      一时间,堂中安静的就剩下他的喘气声和潺潺流水声。
      王二当家瞪着江时雨手中的茶水,用力咽了咽唾沫,左右看了番,冷笑道:“阿妄那小畜生呢?”

      江时雨端起手中的茶盏,心中纳闷,这么个棒槌,当年是怎么混到水匪里的二当家的。靠比蠢吗?

      见他不回答,王二恶毒地猜测:“怎么,难不成那小畜生死了?”
      他本只是随口诅咒,说完却看江时雨敛目喝茶,不声不响。

      王二怔了怔,像是明白了什么,垂下头掩过情绪。而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往旁边吐了口血唾沫,眼里都是畅快:
      “爽快!我就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那小畜生丧心病狂,为了你,能亲手杀死养大他的兄弟们。却不知道在你眼里,他也不过就是一把刀罢了,用完了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他有这报应,哥几个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即使杀不了你,我来这一趟也不亏!”他笑着笑着,血呛到了嗓子,咳嗽了起来。

      初六本兢兢业业地守在一旁,越听越是忍不住竖直了耳朵,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江时雨。

      “二当家英姿不减当年,”江时雨看他发癫,却半丝不受影响。面上带着几分清淡笑意道,“可惜的是当时你是流金河最大河匪帮的二把手,风光无限。如今却也得为了旁人卖命了。”端的是一派风流气度。

      初六惊讶,这人背后还有人?

      “你!”王二如同被戳了痛处的垂死凶兽,用力挣着绳子就要战起来,却被一旁的侍卫一脚踹的又跪倒下去。壮硕的身体发出沉重的声音如大山倾倒。

      他死死盯着江时雨,就因为面前这个人,他们全部的基业毁于一旦,所有弟兄几乎都死了。只有他侥幸留下一条命,却也不得不受制于人,命拴在别人的手掌里,再无自由可言。

      这五年来,他夜夜不能寐,梦中都是死去的兄弟们质问为何他能苟且偷生。

      江时雨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轻笑了声。确认了他身后确实有个针对自己的势力,王二如今也是受命而来。

      “你可知我今日这局要抓的人不是你?”他一脸纯良地问道。
      他一见到王二,就已想明了关节,知道前夜里杀人的不是他。正相反,就因为那忽然杀人的小贼,惊动了官府,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才让王二匆忙撤离。

      王二:“?”

      “我想抓的是那个坏了你们好事的小贼,谁知你却一门心思偏要往我网里钻。”

      王二:“......”
      王二大声冷笑:“你以为你说这些......”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江时雨像是厌倦了般起身,抚了抚衣袖上的皱褶:“初六,把他放了。”
      说着往外走去。

      王二当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嘴张合一下似乎要说什么。

      江时雨却走近了他,笑着轻声低语:“看在你把阿妄养大的份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眼中那点笑意就像春日一碰就碎的浮冰,底下的暗流冰冷刺骨。

      王二不自觉避开了视线。

      江时雨退后一步,从容道:“至于你活不活的下来,就看上天是否垂怜了。”

      “什......”
      一柄刀从他腹部刺穿了过去。

      王二当家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刀又抽了出来,带出鲜血四溅。

      初六把他丢出去之后,江时雨看着关闭的门扉,面容冷淡:“跟着他。”
      他倒要看看谁背后的小动作这么多。

      -
      王二当家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走在黑暗的小道中。他去刺杀江时雨时,怀的是一颗同归于尽的赴死之心,可江时雨将他放了后,求生的意志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他竭力保持清醒,疼痛跟失血让他满脑子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没办法思考别的事了,只一门心思要回到“据点”,找大夫来救自己。

      走着走着,他发现前方忽然出现了个黑影,与他相对着走来。

      谁?

      来人也是一身黑衣,稀薄月光下,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依稀辨认是个很年轻的少年,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劲瘦。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在他出现后,王二当家数次游走于危险间的直觉却猛然警醒,让他警惕地下意识停住脚步,并绷紧了浑身肌肉,不敢妄动。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王二当家眯起的眼睛突然瞪大,表情十分的不敢置信,狰狞万分:“怎么会是你?!你还呼......”

      话还没说完,他脖颈间一线红色浮出,接着鲜血喷薄而出,涂满了对面的那堵墙。
      王二当家张大着嘴,如同溺死的鱼,死死盯着对方,仿佛想问一句为什么。可他血尚未流干,杀人者已经毫不留恋的抽身离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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