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静辞

4、第四章

　　八月十五放假三天，周四下午第二节是物理课，老颜讲物理题讲的唾沫横飞，下面的同学并无多少听课的心思，目光时不时就往黑板上方的挂表上瞄。

　　颜福元放下手中的三角尺把两沓试卷递给第一排的同学：“试卷往后传一传。”

　　高昊明数着桌子上被他丢的乱七八糟的卷子欲哭无泪：“打死我也做不完这么多试卷。”

　　曾雯雯随口道：“学霸在手，作业不愁。我们可以和学委互相交流学习经验的嘛。”

　　徐翰把试卷分门别类的放好，整齐程度令人发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次的物理习题有些难度，我建一个学习小组□□群你们都加一下，名字就叫……叫我爱数理化怎么样？”

　　高昊明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我选择去死。”

　　郑茜嘴角抽了抽，学委的脑回路总是这么令人绝望，抄他的作业一定要做好忍受他轰炸式思想教育的心理准备。

　　颜福元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安静一下，我说几个事。

　　第一，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回家多陪陪父母别跑出去疯玩，切记，安全第一。

　　第二，不能因为放假就耽误学习，把各科作业清点好，返校后不能以忘拿试卷为由不交作业。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要时时刻刻谨记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

　　放假回来之后都收收心准备迎接期中考试，还有十分钟，自习吧。”

　　郑茜桌子下面放着她的粉色背包，她胡乱把桌子上的试卷收了收拉开拉链塞了进去：“同桌，你回家一定要记得写作业，不然回来我抄都没地方抄。”

　　秦桑除了试卷另装了化学、物理、英语课本：“我尽力而为，你不要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周天下午你早点来，陪我去西关逛街好不好？顺道去买我家杰伦的新专辑。”

　　秦桑额前的碎发散下来遮盖住了她的眉目：“你让曾雯雯陪你去吧，我没什么要买的东西。”

　　郑茜道：“逛街逛街，逛才是最重要的，谁说一定要买东西了？”

　　“那岂不是很浪费时间？”

　　“你毛衣都起球了，不考虑买一件？”

　　秦桑道：“毛衣起球很正常，暖和就成。”

　　高昊明盯着自己的手表倒数着下课铃打响的时间，铃声一响他甩上背包像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住宿的同学为了放学之后早点回家中午就把行李箱整理好拉到了教室后排，秦桑拉好校服拉链对郑茜道：“走了，拜。”

　　郑茜夸张道：“同桌，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想你，乖。”

　　秦桑没有多少换洗的衣服，一个大背包绰绰有余，她刚刚走到楼梯口，王修维拉着一个灰色的行李箱在一班门口叫道：“桑桑，我给你占座了，你等等我，一块回去。”

　　她道：“不用了，我搭顺风车。”

　　王修维意味深长的挤了挤眼睛：“韩愈又来接他的童养媳了？可以啊，很尽职尽责。”

　　“你又胡说，回头别来我家蹭饭。”

　　王修维嬉皮笑脸的望着秦桑下楼梯的背影犹自说道：“你慢点走，他多等等自己的童养媳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童养媳？”

　　“季大少爷，你可吓死我了。”王修维装腔作势抚了抚心口同他一起往楼下走，“我寻思着所有高中一块放假坐车肯定不好坐，就顺道帮桑桑也占了个座，谁知道人家有人来接。

　　就一中那个校霸韩愈，他从三年级开始就和桑桑是同班同学，一直到初三整整六年无论怎么打乱重组分班他们两个人总能鬼使神差的分在同一个班级，最最奇葩的就是每次考试还能分在同一个考场，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两家这两年走动也挺频繁的，他们家出去旅游都想带着桑桑一块，韩愈偶然听到旁人打趣说桑桑是他们家的童养媳顺口就应承了下来，我是数不清桑桑为这事打过他多少次了。”

　　季俞皱眉，王修维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一点一点挪下楼梯累的气喘吁吁道：“他俩就是欢喜冤家，韩愈每次明知自己吵不赢还偏要去惹她，你说这人贱不贱。

　　不过桑桑一点都不喜欢他这种浪荡不羁型的，她似乎偏爱裴至温柔体贴那款的。”

　　“裴至？”

　　“就她家隔壁的青梅竹马……”王修维话音一顿疑惑的侧头看向季俞，“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私事感兴趣了？我以前稍微多给你说两句你就嫌我烦。”

　　季俞把手中拎着的黑色背包丢在他的行李箱上：“随口一问，是你讲话抓不住重点。”

　　因是放假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秦桑出了校门正打算给韩愈打电话忽觉背上一轻抬眼就对视上一双上扬的桃花眼：“今天你速度还挺快，是不是太想我了？”

　　“那么多人思念你辗转难眠，不少我一个。”

　　韩愈没有穿一中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长袖外面套了件明黄色的运动外套，一米八的个头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我新造型帅不帅？”

　　秦桑把背包从他手里拽回来：“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面都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叔叔、阿姨还等着呢，你就不要站在校门口招蜂引蝶了。”

　　从Y市回Z城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秦桑不过问了韩愈一道物理受力分析的问题硬是被他冷嘲热讽了一路，到了分叉路口董女士对自家宝贝儿子道：“你去后备箱把大枣、燕窝给桑桑拿出来。”

　　秦桑婉拒：“谢谢董阿姨，不用了。”

　　“燕窝是你韩叔叔出差带回来的，大枣是阿愈他奶奶家枣树上结的，都拿着，给家里人尝尝。”

　　秦桑道：“谢谢叔叔阿姨。”

　　“我帮你先拿下来。”韩愈打开后备箱把四个袋子放到地上，拉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笔记本对着秦桑扬了扬，“数学难点要点。”

　　秦桑眉开眼笑：“你没有给我跳步骤吧？”

　　“知道你笨，我一步一步按照要求写完全限制了我的发挥水平，累得我腰酸背痛，你说你怎么补偿我吧。”

　　“只记了数学公式的人没资格发表言论。”

　　秦桑抽过笔记本放到装大枣的塑料袋中，韩愈扬着下巴，夕阳柔和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形：“初中的复习资料和笔记不想要了是吗？”

　　“你帮我找出来了？”

　　“你吩咐的事情我敢不去办吗？”韩愈把一摞大小不一的旧书搬出来关上了后备箱，“我送你回家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不了。”

　　“秦筝、秦晋马上就来了。”

　　“那好，确定好回校的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秦筝、秦晋跑来接她的时候，秦桑席地而坐正托腮看着远方将落未落的夕阳，秋收刚过，触目所及除去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便是远远近近的杨树林。

　　秦晋不过七八岁的小朋友只能拎着最轻的大枣，她询问了一下他在二年级的学习情况，小朋友极其高冷的每个问题只回答一两个字，这惜字如金的架势不由让她想起不近人情的季俞同学。

　　回到家刚刚放下背包胡杨就在厨房里喊：“桑桑，把桌子上的蒜薹择一择给我送过来。”

　　秦桑把买的零食掏出来偷偷塞给秦晋：“快去藏起来，别让妈看到。”

　　秦筝拆开包装把棒棒糖塞在口中坐在椅子上看秦桑择蒜薹好奇的问道：“它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

　　秦桑一本正经的解释：“你看它这么长是不是很像柳枝？有这种树的，等想吃的时候在树上用镰刀割一把就好了。”

　　秦筝讶异道：“是吗？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秦晋坐在小凳子上吃千层酥嫌弃道：“蒜薹自然和蒜有关，怎么可能会是树下长出来的，没常识。”

　　秦奶奶在厨房里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你姐说什么你都信。”

　　“因为那是我姐啊。”

　　秦桑未去Y市读高中之前一直与秦筝形影不离，秦筝对她从小就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以至于两人这么多年吵架拌嘴的时候都非常少，反观同样相差五岁的秦筝、秦晋，俩人从小吵到大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

　　饭桌上秦筝又因为秦晋碰了自己的筷子同他拌了几句嘴，秦桑只能坐在他们中间把两人隔开避免战火愈演愈烈：“妈，我去给裴至哥哥送韩愈带给他的复习资料。”

　　胡杨用塑料袋装了几个晚上蒸的肉包子递给她：“你裴爷爷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阿至自己做饭没，你把包子给他带着。

　　早点回来，院子里那么多棉花桃没剥呢。”

　　与别的同学相比两周一次的休假对秦桑而言并不是休息，她白天要帮家里干农活，照顾卧病在床的爷爷，晚上不仅要完成自己的功课还要帮弟弟妹妹辅导学习，偶尔还需要帮忙做晚饭，回来的时间她都是掰成秒来算的。

　　秦桑应了声好，默默走出了房门。